山海情里的小美女(山海情里的二姐)

山海情里的小美女(山海情里的二姐)(1)

山海情里的小美女(山海情里的二姐)(2)

《山海情》里的二姐

《山海情》里没有我二姐,但《山海情》里有我二姐的故事。

当还是少年的得宝偷跑离家外出打工受尽苦难,当麦苗远离故土,去福建莆田务工适应外面的世界,这些情节里,我看到了我二姐的青春与年少,里面有憧憬,有坎坷,有成长,有磨难。

二姐初中毕业后,中专没考上。九十年代的中专很吃香,毕业后包分配,那时农村学生基本都考努力去考中专,因为周期短,花费少,没有人去读高中。一般一个班里五十个学生,只有前一二名才考得上中专。

离开学校后,二姐在家帮着父母务农。在田间地头日复一日的辛勤劳作,这很难让一个少女耐下性子去安于现状,终于有一天,应该是刚过完年后的正月,二姐突然不见了,也没留下什么纸条。柜子里,二姐的一些衣服,还有一个行李包不见了,显而易见,二姐离家出走了。父母很是着急,满村里子喊着二姐的名字,再到去乡镇的路上以及集市上去找,一天下来,终究没有找见。清楚的记得,那天母亲额头头发散乱,眼角留着泪痕,着急的眼神里有些空洞。父亲拉着脸,脖子上的青筋时不时的颤动着,坐在炕头一言不发。整个屋子里,安静的可怕。

约莫一个月后,已经开始春忙了,家里收到了二姐的来信。二姐在信里说,她现在在兰州,在一个早餐店里打工,吃的很好,住的也好,虽然挣不到几个钱,但见识下外面的世界,也是好的。这封信我给母亲读了三遍,母亲说,里面也没个照片,不知你姐在外受了多少苦,真是个傻娃娃,不想后果就敢往外跑。信里二姐还说到让父母保重身体,别为她担心的话,我读到这里,母亲眼里泛着泪花。

春去秋来,黄土高原到了收获的季节,也到了风景最为靓丽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回家,进了门听到了我二姐的声音,进屋一看,二姐回来了,屋子里全是喜庆的氛围。二姐在外大半年,皮肤变白了一些,原来二姐瘦弱,现在也变胖了一点。我问,姐,是不是天天吃肉包子长胖的。二姐笑笑,说还是最想吃母亲做的洋芋面。

二姐此次在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记得当时我也问过,二姐也极其简略的说了下,但好多年后的今天,我竟然都忘记了。那时二姐十六七,之前连县城都没去过的,竟然敢跑到几百公里外的陌生城市去寻梦,我是佩服的。但她这种偷跑的方式,让母亲担心流泪,我是却很有意见。

此后,二姐在家踏踏实实的帮父母务农。直到有一天,村里通知,说闽宁合作,政府组织当地的女孩子去福建莆田电子厂打工,安全有保障,能挣钱,去福建的车费又政府承担,愿意去的可以报名参加。二姐心动了,想去。我很理解。没有哪个少女,愿意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复一日在田间劳作,何况二姐读过书,她有自己的思考方式,她有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九九六年。父母同意了二姐去福建打工的想法。二姐和村里其他两个女孩子一起,和全县近一百个女孩子去了福建打工。

因为二姐此次外出父母知道也同意,母亲虽然担心在数千里外的南方二姐能不能适应,吃不吃得饱,蚊子会不会天天咬一身包,但好歹没有流过担心的眼泪。二姐显然记住了她第一次离家出走给母亲造成的担心与伤害,这次表现的很好,每个月必定会给家里写封信,零零散散、长长短短的说说她那边打工的情况。每个月给母亲读二姐的信,母亲脸上会有最安静最期待表情。偶尔,二姐会在信里夹带她的照片,南方的棕榈树下,昔日红脸蛋的小姑娘脸色白皙了许多。而母亲视角与我不同,她总能看到我二姐每次好像都比上次要瘦了一些,然后每次让我在信里给二姐说,挣不挣到钱不要紧,一定要吃饱,要注意身体。

那时的我是个初中生,想不了太多,就想着南方的山清水秀里,二姐还能自己赚到钱,就觉得挺好的。等到自己毕业在苏州工作看到流水线上的如机器一般运转的女工时,才想起二姐当时多么的不易,真是应了那句话,螺丝钉一样的人生。《山海情》里,看到麦苗等在莆田工厂里打工的各种不易,我的眼里,一直闪现二姐当时的怯生生谋生的模样。电视剧虽然真实,但没有经过真正这样的生活的人,看的再明白,也不会懂得里面人的艰辛。九十年代的电子厂,典型的泰罗科学管理模式,管理严苛,那时的劳动法,远没有站在劳工的立场。资方的强势与劳方的卑微,电视剧里淡化了,但在凡是经历过那个年代那种生活方式的人心里,烙下了深印。

二姐每月给家里寄钱,有时也会一季度一次。电子厂里,计件工资,电子表零件小安装起来特别费眼睛,劳动强度也大,拼尽全力,每月也就挣五百元,自己留一百吃饭,其余都寄给家里,她的心里,想着这样能够帮衬到辛劳的父母,能够缓解两个弟弟上学对家里的压力。有一次,二姐给我写信,让好好读书,否则初中毕业在外打工也是干苦力,没有未来。这些话我倒是没怎么在意,但里面夹着给我的五十块钱,着实的让我开心了几天。我记着好像给自己买了条裤子,买了块当时流行的在腰带上挂了电子表,剩下的也慢慢的花了。

不到两年,二姐从福建回来了,她不想再出去了,外面的世界,她看够了,只有故乡的黄土地,她觉得踩上去才是踏实安稳的。

此后,二姐结婚,也是当地典型的婚姻模式。媒人介绍,集市上远远的相互瞧上一眼,觉得对方脸无恶相,四肢健全,不至于彼此讨厌,再通过亲戚打听下男方的家教家风,有无狐臭,如果都可以,这是就算成了。二姐就这样,都没有恋爱过,就嫁了出去,离开了家,那天,我作为女方的代表,送二姐到她未来的家。

婚后,二姐夫在平罗打工,二姐在家务农。之后,由于家里耕地少,二姐一家决定自发移民去平罗,那地叫农牧场,位置在贺兰山东侧,由原来的戈壁滩改良而成,刚好和《灵与肉》许灵均所在的贺兰山农牧场、以及《山海情》里的玉泉营、闽宁镇相距不远。基本都是同经度的南北相连。

二姐在农牧场,生下了她的两个孩子,一家四口,在贺兰山下陌生的地方生活。母亲想念二姐,去过一次,回来念念不忘,很是揪心。她说,看着荒滩上的小村庄里,零零散散的几家住户,风吹的漫天扬尘。土胚房里的二姐张罗着给母亲做着长面,母亲想起了住寒窑的王宝钏,自己的女儿跟戏里的一样,止不住眼泪流下来。再之后,我也去过一次二姐家。夏日的西大滩上,太阳灼眼,温度很高,有种炙热感。二姐脸上晒痕,遮不住对我来的喜悦,给我急急忙忙的做着干捞面。两个外甥看着我,有些疑惑,他们不知该不该亲近这个几乎没怎么见过面的亲舅舅。平顶的土胚房里,我和二姐聊着过往,姐夫没有插话,静静的听着。

返回的班车上,不经感慨二姐的人生。从年少时偷跑到兰州再之后去福建,再到如今贺兰山下的西大滩,都是简易的生活,平凡中从未缺席过艰难。但万幸,遇到了我姐夫,一个知冷知热的人,脾气温和,干活勤快,虽然不能让家里过上丰裕的生活,但家里总不缺相濡以沫的温情。结婚二十年,也没红过脖子黑过脸,这也算一种大幸福吧。

再之后,算是前年的初夏,我带着父母去了躺了二姐家。固原出发,半个小时飞到银川,然后一个多小时汽车,到了二姐家。二姐也搬新家了。原来村庄统一拆迁,他们一家搬到了县城的小区,自己的装修的楼房里,干净整洁。两个孩子也大了,大的读高中,小的读初中,学习还都说的过去。二姐和姐夫主要在城里打工,自己的土地也没丢弃,闲暇之余依旧耕种着。现在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孩子的读书考个好大学。

晚饭后,二姐一家,陪着父母和我,去小区旁边的新修的一个大公园里散步,二姐挽着母亲的手,说长道短,我跟在身后,看着她们的背影,突然觉得好温暖。

今年七月,二姐打电话过来,言语间很是喜悦,说老大考上了医科大学,我们也很开心,觉得二姐的辛苦没有白费。二姐说,太快了,说我和我哥考上大学觉得好像没有过多少年,自己的孩子也长了,也到了这一步了。是啊!好快。还记得二姐离家出走时,还没有如今她自己的孩子大。好多年,就这么过了。

觉得挺好。二姐初中毕业,一个孩子,就开始走南闯北,一个稚嫩的肩膀,努力着去分担父母的艰辛。如今,至少她自己的孩子,能够走在一条顺畅的道路上,如果足够努力,也许会有美好明天。终究,慢慢在变好,简单平凡的生活里,还有着希望的色彩。

有一天,二姐微信视频,和母亲聊天。说她很想念大学里读书的老大,天天等着孩子给她打电话,可人家不打过来。晚上她就打过去,没聊几句,孩子就说挂了吧,一切都好,他准备去上晚自习。就一个结论,她想孩子,孩子却并不想她,于是有些失落。母亲说,你当年不也这样吗,你都一声不说直接离家出走,你都不想后果,家里到处找不到,我的心都急着要掉出来了。老人的心在娃娃上,娃娃的心很少在老人上,除非娃娃也变成了老人。二姐笑笑,连连说是。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苦难,一方水土有一方水土的习性。在这个边塞贫瘠的小地方,在这个艰辛的农耕时代到工业化、城市化的快速转型疯狂内卷化时代,我的二姐,她经历过,一路有过憧憬,有过坎坷,有过希望,有过磨难,也流过泪、流过汗。。。。。。终究,所有幸与不幸,所有的好与不好,所有的痛与痛快,都起于平凡,归于平淡。如今,笑起来,眼里不会再有少女那般明亮的光,但眼角的鱼尾纹里,有着历经岁月后的温暖与坦然。

后记。

我的文字里,很少写到二姐。平淡的生活,平凡的人生,质朴的性格。想着以后等我老了再写,但看了《山海情》,里面太多的故事里,我都看到了我的二姐。情绪竟然有些激动,于是觉得有必要,记录下这段过往。

山海情里的小美女(山海情里的二姐)(3)

山海情里的小美女(山海情里的二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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