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小池塘畔(忆起豁子外的那片苇塘)
小时候,我家附近的“建国门”城墙及老北京大部分城墙还存在。老北京人习惯把出城称为“出豁子”,把城外称作“豁子外”。由于我家距建国门城门只有600米左右,所以我奶奶常带我出豁子去玩儿。
我奶奶带我出豁子,实际上只是带我走出城门,到距城门约100米远的那片“苇塘”去玩儿。用“苇塘”这个词儿是否准确我不知道,因为我玩儿的范围,就是十几米长的一条小河沟河畔的绿草地上,河畔长满一人多高的芦苇,当然这玩儿的季节是夏秋两季。那近2米宽的河沟儿,水非常浅,也就2尺深。河水清澈,能看清水里的小鱼儿和杂草等物。据说这南北走向的河沟儿和芦苇,往北一直延续到“东直门”,甚至更远的地方;而往南,我记得大概延续到“东便门”,便与一条较宽的河汇合了。所以被我“坐井观天”称为“苇塘”的地方,实际是河畔的一小片儿地面儿。
夏秋两季,尤其是接近夏末秋初时节天气晴朗时,一般在早晨10点钟左右,我奶奶拉着我出门儿向那片苇塘地走去。大约20多分钟,我们走到那苇塘地的边缘,因为出豁子后,就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野地,而那苇塘畔的芦苇格外显眼,所以目标非常明确。接近芦苇时,先经过一片翠绿的草地,草地上不时地跳跃出一只蚂蚱或看见飞着的蜻蜓;而我最感兴趣的,是循着那蛐蛐儿(蟋蟀)的叫声去逮蛐蛐儿。我逮蛐蛐儿的本事儿不高,但是所用的“设备”非常高贵,一个直径半尺多、高半尺,类似花盆儿形状的竹篓儿,上面缝缀着长1尺的透明纱布,这是装蛐蛐儿用的;两个高半尺的蛐蛐儿“罩子”,这是逮蛐蛐儿用的,这两个“罩子”构造精美细致,自前清传下来,起码有近百年历史,保存非常好。这样的“设备”到我这个5岁孩子手里,可就“糟蹋”了,我不会用“罩子”逮蛐蛐儿,习惯用手捂,所以第一次出豁子逮蛐蛐儿,就失落一个“罩子”,我父亲很心疼,从此也就不让我用“罩子”逮蛐蛐儿了,索性用手捂、用手抓吧!
草地的蚂蚱很多,有被人们称作“土蚂蚱”的褐色蚂蚱;有绿头、绿色翅膀、被人们称作“青头楞”的蚂蚱;有长几寸、细长身子、尖头的被人们称作“大呱嗒扁儿”的蚂蚱。我奶奶帮助我抓到蚂蚱后,用随身带着的细线儿系住蚂蚱的头颈部位,那蚂蚱尽管拼命地飞,但逃不出我的手心儿啦!我喜欢看蚂蚱被系住后拼命乱飞的情景,那是一乐。我很少亲自用手捂蚂蚱,特别是那“土蚂蚱”,因为用手捂住后,拿起那蚂蚱,它嘴里就吐出一滴黄水儿,我看着恶心!
走进芦苇稀疏的地方,有时候会看到站立在芦苇枝头儿的蜻蜓,金黄色的蜻蜓被人们称作“蜻蜓”,而个头儿大、浑身青绿色的蜻蜓,则被人们,尤其是孩子们称作“老干儿”。那“老干儿”精明、敏感,我很少能抓住它们;倒是那蜻蜓,有时候被我抓住或被我奶奶抓住。但是抓住蜻蜓后,我奶奶不准用线儿系,而且我用手捏住蜻蜓的翅膀玩一会儿后,奶奶就让我放了它们,说它们吃蚊子,是益虫,不许伤害它们,本来就不应该捉它们。有时候,在河畔会看到一些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大多是我们胡同里生活条件困难人家的孩子。他们手里拿着十几个苇子的细杆儿,每支杆儿的上部都用细线儿系着一个“老干儿”,他们是卖“老干儿”的,1分钱一个。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十几岁的孩子就有做买卖的意识。我奶奶很怜惜他们,经常买他们一两只“老干儿”给我玩儿,回家后再用剪刀剪断细线儿,放飞那些“老干儿”,说让它们自由自在地去吃蚊子。所以那些卖“老干儿”的男孩子看见我们祖孙走来时,一般都会凑过来争着卖“老干儿”,我奶奶今天买这个孩子的,下次买另一个孩子的,尽量“照顾”到每个孩子。有时候,个别男孩儿大概是因为感动吧,要免费送“老干儿”给我,但我奶奶每次必给钱。
那时候的草地和芦苇所在的地面儿,都很干净,没有人乱扔塑料袋儿(那时候也没有塑料袋儿)、废纸等垃圾,更没有狗屎,因为自从解放初发动一场“打狗”运动后,北京城的狗被灭绝了,而且明令不许居民养狗,豁子外又没有农村住户,自然也就没有狗。虽然野外没有公共厕所,但是孩子们除了在僻静处撒尿外,没有人在草地或芦苇隐蔽处拉屎,因为大家知道这是孩子们共同的玩耍天地,都自觉爱护环境。所以昔日那些孩子的行为应该让现在那些纵容孩子随地随处大小便的家长感到羞耻!
穿过芦苇稀疏处走到那河沟儿,我尽情地饱览河里的景色,清澈透明的水面儿,泛起微微的波纹儿,可爱的小鱼儿自由地游来游去。两年后,7岁的我学会了唱舒伯特作曲的歌曲《鳟鱼》,那时候这苇塘还在,我站在河沟儿旁时,就轻轻地哼着《鳟鱼》的曲调儿,欣赏那些水中的小鱼儿。因为年纪小,歌词只记得几句,就是开头儿两句“明亮的小河里面,有一条小鳟鱼,快活地游来游去,像箭儿一样。我站在小河岸上,静静地朝它望,在清清的河水里面,它游得多欢畅”。说实话,这两句歌词中,我改了几处,把“小鳟鱼”改成“小金鱼”;把“像箭儿一样”改成“像船儿一样”,也算我这个孩子善于把自己所见所知融入歌词中吧。观察清水、小鱼儿的游动,哼着歌曲,心情非常舒畅。
我一般很少折断芦苇的杆儿,但是有一种颜色青绿的芦苇,折断它的杆儿后,那“杆儿”的断处会有白色液体流出,仿佛像牛奶,但我们这些孩子谁也不敢喝那“牛奶”,可见当时的小孩子,安全防护意识还是很强的。至于苇塘周围的景色和附近土路上偶尔走过的行人或马车,我们这些孩子几乎没人注意,一门子心思就在玩儿上,毕竟是天真活泼的孩子吗!
豁子外发生巨大变化,苇塘和小河沟儿的消失,好像在我开始上小学二年级时,后来北京城的城墙也拆了,而且随着城市建设步伐的加快,当年的“建国门”内外发展到今天,已经变成现代化建筑成群的闹市,宽阔的马路,宏伟的立交桥等交汇的地方。昔日的“豁子外”没有了任何旧的痕迹,哪怕是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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