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晴雯之死在哪一回(红楼梦深情错付)
晴雯之死,是前80回最凄凉的一幕,又因晴雯挣扎着与宝玉交换内衣,成了最悲壮的一幕。
晴雯可以瞑目了,她以为她所付出的真情,终于得到了回应。然后,她彻底放下了宝玉,“直着脖子叫了一夜”的娘,天亮就逝去了。
这个如霁月彩云般清亮明艳的女孩,虽然生命短暂,但活得恣意,不枉此生。
如果晴雯泉下有知,看到宝玉在她逝后的表现,估计会决绝地收回交换过的内衣,说:我看错你了!
少时读红楼,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是只记得住那些或美好或激昂的情节,无视更多直击人心的文字。
还记得宝玉听到秦可卿的死讯时,“只觉心中似戮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声,直奔出一口血来。”这一情景,让读者生出无限遐想,各种猜疑和分析。脂批给出的解释是:“宝玉早已看定可继家务事者,可卿也。今闻死了,大失所望。急火攻心,焉得不有此血。”
等到天亮,他就被父亲叫去赏花作诗了,终究也没能抽空叫人去问信。
接下来就有意思了。
近来研究心理学,对人在各种情绪下的心理有所了解。怀着对晴雯可能已经逝去的疑惑以及悲痛,宝玉居然还在赏花作诗会上表现优异,这太令人费解了。
近几年,关于高考,每年都会冒出一些新闻来,尤其是那些即将临考或已经身在考场家人出现重大变故的新闻。这些新闻的一个共同点,就是家人都会选择瞒着考生,因为大家都知道,悲痛会影响考场发挥。
宝玉有没有影响发挥?显然没有。散场回家,“王夫人忙问:今日可丢了丑?,宝玉笑道:不但不丢丑,倒拐了许多东西回来。”这一笑一说,颇有得意之色。
得意完了,终于有时间来关注晴雯了,听到小丫头说晴雯“直着脖子叫了一夜”,他关注的居然是“一夜叫的是谁”。
是了,是了,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就是:在晴雯心里,我是不是最重要的。
于是,因为他的执念,他终于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晴雯一夜叫的,不但是他,而且还化为了芙蓉花神。
晴雯真化为了芙蓉花神吗?原文是这样写的,宝玉问小丫头“他不知是作总花神去了,还是单管一样花的神?这丫头听了,一时诌不出来。恰好这是八月时节,园中池上芙蓉正开。这丫头便见景生情,忙答道:他就是专管这芙蓉花的。”
一句胡诌出来的话,宝玉信以为真,于是就有了《芙蓉女儿诔》。
每次读这一回,都有思考,作者为什么安排宝玉在写祭文之前,先写一首歌颂林四娘的长诗呢?
写林四娘,是贾政组的局,目的是“以表其忠义”。这一次,宝玉大展诗才,写了一首被赞媲美于《长恨歌》的《姽婳词》,为贾政赢了面子。
在作诗之前,作者表明了贾政对宝玉杂学的态度:“近日贾政年迈,名利大灰,然起初天性也是个诗酒放诞之人,因在子侄辈中,少不得规以正路。近见宝玉虽不读书,竟颇能解此,细评起来,也还不算十分玷辱了祖宗。就思及祖宗们,各各亦皆如此。虽有深精举业的,也不曾发迹了一个,看来此亦贾门之数。”
这段话,也很容易被忽略,但却极其重要。从这段话里可以看出,贾政也因为知天命,放下了对宝玉光宗耀祖的严苛要求。同时,也意味着父子间开始达成和解。
在父亲面前不再拘谨的宝玉,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已在不知不觉中,被父亲潜移默化,学会了他追求形式的那一套。这就应了那一句话:我们终有一天,会活成我们讨厌的人的样子。
前有父亲贾政歌功颂德作《姽婳词》,后有儿子宝玉附庸风雅写《芙蓉诔》。《姽婳词》是挽歌,《芙蓉诔》是祭文,父子俩如出一辙,挽歌没有哀伤,祭文也没有悲痛,都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仪式,而自己则在这个仪式中得到安慰。无论是挽歌还是祭文,都与死者无关。
看看宝玉是怎么来写这篇祭文的。
“如今何不在芙蓉前一祭,岂不尽了礼,比俗人去灵前祭吊又更觉别致。”先是考虑尽礼和别致,不流于俗套。
“虽如此,亦不可太草率,也须得衣冠整齐,奠仪周备,方为诚敬。”这里考虑的是周到与诚敬,还是在追求形式。
然后,就是怎么写好这篇祭文,“必须洒泪泣血,一字一咽,一句一啼,宁使文不足悲有余,万不可尚文藻而反失悲戚。”
“洒泪泣血,一字一咽,一句一啼,”不应是情感的自然流露吗?比如苏东坡的“十年生死两茫茫”,还有颜真卿的《祭侄文》。就连脂批也说:“诸君阅至此,只当一笑话看去,便可醒倦。”
果然,宝玉的祭文无真情实感,因为他把偶然偷听到的黛玉给逗笑了。“宝玉祭完了晴雯,只听花影中有人声,倒唬了一跳。走出来细看,不是别人,却是林黛玉,满面含笑,口内说道:好新奇的祭文!可也曹娥碑并传的了。”
黛玉啊,你可长点心吧,人家可是在读祭文啊,人家可是在祭奠可怜的晴雯啊,你怎么可以“满面含笑”地调侃呢?你在悲悲凄凄地读《葬花词》时,宝玉可是陪着你一起哭啊!
听到黛玉的调侃,宝玉会不会生气?不会,他反而“不觉红了脸”,不好意思起来。
在诗作方面,宝玉一直自愧不如黛玉,这一篇祭文,当是他最满意的作品,却被黛玉调侃了,不好意思也正常。
然后,接下来的剧情,就远离了对晴雯的祭奠,宝黛二人专注于祭文的修改,变成了一场玩笑。黛玉还在玩笑中口不择言,咒了紫鹃:“等我的紫鹃死了,我再如此说,还不算迟。宝玉听了,忙笑道:这是何苦又咒他。”
是啊,你们开玩笑,何苦又把紫鹃扯进来?
黛玉依然没觉得自己有何不妥,终于引出了宝玉的咒语:“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黛玉何等聪明,一下就听出了这是咒自己了:“黛玉听了,悚然变色。”
脂批告诉我们:“虽诔晴雯,实则诔黛玉也。”这就是所谓的一语成谶,口不择言的玩笑,最后应在了自己身上。
作者写这一段是何用意呢?各位看官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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