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第二回简介阅读（儒林外史第二回）

上篇讲到梅玖刻意羞辱周进，引得众人大笑。下面继续讲周进如何逆袭。

周进便不好意思了，申祥甫连忙斟了一杯酒道：“梅三相该罚一杯；顾老相公家西席就是周先生了。”梅玖道：“我不知道我该罚不该罚？但是刚才这个笑话，不是说周长兄，他说白了，马上就要晋升秀才了。但这吃斋也是好事。从前我有一个舅舅，一直吃斋。后来进了学，他的老师送了丁祭(祭祀孔子的日子)的胙(zuo 祭祀用的)肉来。外祖母道：‘丁祭肉你要是不吃，孔圣人就要责怪你了；说大了可能会降临灾难，说小了可能会生病的。’没办法舅舅就开了斋。我这位周长兄，只等到今年秋季，肯定有很多胙肉送来，到时候不怕你不开斋！”大家都说梅三相说得好，吉利！大家同斟一杯酒，提前祝贺周进升学，把周先生脸上羞的红一块，白一块，只得承谢众人，将酒接在手里。

后厨又上菜来，一大盘实心馒头，一盘油煎扛子火烧。众人道：“这点心是素的，先生用几个！”周进怕汤里有荤腥不洁净，要了杯茶来就点心吃。其中有一人问申祥甫道：“你亲家(夏总甲)今今天在哪里？何不来陪先生坐坐？”申祥甫道：“他到快班李老爷家吃酒去了。”又一个人道：“李老爹这几年在新任老爷手里，着实红起来了，怕不一年要赚千把银子。只是他老人家好赌，不如西班黄老爹，当初也在这些事里顽耍，这几年成了正果，家里房子盖的像天宫一般，好生热闹。”

荀老爷向申祥甫道：“你亲家自从当了门户，时运也算走顺风；再过两年，只怕也要达到黄老爹的地位了。”申祥甫道：“他若想到黄老爹的地步，只怕还要做几年的梦！”梅相公正吃着火烧，接道：“做梦倒也有些准哩！”问周进道：“周长兄这些年考试，可曾得个什么梦兆？”周进道：“倒也没有。”梅玖道：“就在我侥幸中秀才的这一年，正月初一日，我梦见在一个极高的山上，天上的日头，端端正正掉了下来，压在我的头上，惊出一身的汗；醒了摸一摸头，就像还有些热。那时不知什么原故，如今想来，可能是考中征兆吧！”于是点心吃完，又斟了一巡酒。直到上灯时候，梅相公同众人别了回去。

申祥甫拿出一副蓝布被褥，送周先生到观音庵里歇宿。对和尚说定，馆地就设在后门里这两间屋内。直到开馆那日，申祥甫陪着众人，领了学生来；七长八短几个孩子，拜见先生。众人各自散了，周进上位教书。

晚间，学生回去。把各家的见面礼拆开来看：只见荀家是一钱银子，另有八分银子代茶；其余也有三分的；也有四分的；也有十来个钱的。加在一块，还不够一个月伙食费。那些孩子，就像蠢牛一般，一时照顾不到，就溜到外边去打瓦踢球，每日淘气的不得了。周进只得耐着性子，坐着教导。

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多月，天气渐暖。周进吃过午饭，开了后门出来，到河沿上望望。虽是乡村地方，河边却也有几株桃花柳树，红红绿绿，间杂好看。看了一会儿，只见蒙蒙的细两下将起来。周进见下雨，转入门内。这雨越下越大，却见河上流处一只船冒雨而来。那船本不甚大，又是芦席蓬，所以怕雨。将近河岸，只见舱中坐着一个人，船尾坐着两个从人，船头上放着一担食盒。将到岸边，那人连呼船家泊船。带领从人，走上岸来。

周进看那人时，头戴方巾，身穿宝蓝缎直裰，脚下粉底皂靴，三绺髭须，约有三十多岁光景；走到门口，与周进举一举手，一直进来。自己口里说道：“原来是个学堂。”周进跟了进来作揖，那人还了个半礼道：“你想就是先生了？”周进道：“正是。”那人问从者道：“和尚怎的不见？”说着，和尚忙走了出来道：“原来是王大爷。请坐，僧人去烹茶来。”向着周进道：“这王大爷，就是前科新中的举人，先生陪了坐着，我去拿茶。”

那王举人也不谦让，从人摆了一张凳子，就在上首坐了；周进下面相陪。王举人道：“你这先生贵姓？”周进知他是个举人，便自称道：“晚生姓周。”王举人道：“去年在谁家作馆？”周进道：“在县门口顾老相公家教书。”王举人道：“顾二哥是俺户下册书，又是拜盟的好弟兄。”一会儿，和尚献上茶来吃了。周进道：“老先生的殊卷，是晚生熟读过的；后面两大股文章，尤其精妙。”王举人道：“那两股文章不是俺作的。”周进道：“老先生又过谦了。不是您作的那是谁作的呢？”王举人道：“虽不是我作的，却也不是别人作的。那时头场，初九日，天色将晚，第一篇文章还不曾做完，自己心里疑惑，说：‘我平日笔下最快，今日如何迟了？’正想不出来，不觉瞌睡上来，伏着号板打一个盹；只见五个青脸的人跳进考场来，中间一人，手里拿着一枝大笔，把俺头上点了一点，就跳出去了。随即一个戴纱帽红袍金带的人，揭开廉子进来，把俺拍了一下，说道：‘王公请起！’那时俺吓了一跳，通身冷汗；醒转来，拿笔在手，不知不觉写了出来。可见贡院里鬼神是有的。弟也曾把这话回禀过大主考座师，座师就说我是上天钦定的举人。”

正说得热闹，一个小学生送仿来批，周进叫他搁着。王举人道：“不妨，你只管去批仿(作业文章)，俺还有别的事。”周进只得上位批仿。王举人吩咐家人道：“天已黑了，雨又不住，你们把船上的食盒挑了上来，叫和尚拿升米做饭。船家叫他伺候着，明日早走。”向周进道：“我方才上坟回来，不想遇着雨，耽搁一夜。”说着，就猛然回头。一眼看见那小学生的仿纸上的名字是荀玫，不觉就吃了一惊；一会儿咂嘴弄唇的，脸上做出许多怪样。周进又不好问他，批完了仿，依旧陪他坐着。他就问道：“方才这小学生几岁了？”周进道：“他才七岁。”王举人道：“是今年才开蒙(初入学)？这名字是你替他起的？”周进道：“这名字不是晚生起的。开蒙的时候，他父亲请求集上新进梅朋友替他起名；梅朋友说自己的名字叫做玖，也替他起个‘王’旁的名字发发兆，将来好同他一样的意思。”

王举人笑道：“说起来竟是一场笑话：俺今年正月初一日，梦见看会试榜，弟中在上面是不消说了；那第三名也是汶上人，叫做荀玫。弟正疑惑我县里没有这一个姓荀的孝廉；谁知竟同着这个小学生的名字，难道和他同榜不成？”说罢，就哈哈大笑起来道：“可见梦作不得准！况且功名大事，总以文章为主，那里有什么鬼神？”周进道：“老先生，梦也竟有准的：前日晚生初来，会着集上梅朋友，他说也是正月初一日，梦见一个大红日落在头上，他这年就飞黄腾达的。”王举人道：“这话更不作准了。比如他进个学，就有日头落在他头上，像我这发过的，不该连天都掉下来，是俺顶着的了？”

彼此说着闲话，掌上灯烛，管家捧上酒饭，鸡、鱼、鸭、肉，堆满春台。王举人也不让周进，自己坐着吃了，收下碗去。随后和尚送出周进的饭来，一碟老菜叶、一壶热水，周进也吃了。安置后，各自歇宿。

第二天早上，天色已晴，王举人起来洗了脸，穿好衣服，拱一拱手，上船去了。撒了一地的鸡骨头、鸭翅膀、鱼刺、瓜子壳，周进昏头昏脑，扫了一早晨。从这以后，全薛家集的人都晓得荀家孩子是县里王举人的进士同年，传为笑话；这些同学的孩子赶着他，就不叫荀玫了，都叫他“荀进士”。各家父兄听见这话，都各不平。偏要在荀老翁跟前恭喜，说他是个“封翁太老爷”。把这个荀老爷气得有口难辩。申祥甫背地里又向众人道：“哪里是王举人亲口说这番话！这就是周先生看见我这一集上只有荀家有几个钱，捏造出这话来奉承他，图他个逢时遇节，他家多送两个盒子。俺前日听见说，荀家抄了些面筋、豆腐干，送在庵里；又送了几回馒头、叉烧包，就是这些原故了。”众人都不欢喜。以此周进安身不牢，因是碍着夏总甲的面皮，不好辞他，将就混了一年；后来夏总甲也嫌他呆头呆脑，不知道常来送礼给夏总甲，后来听从众人的话把周进辞了。周进失了馆，在家日食艰难。一日，他姐夫金有余来看他，劝道：“老舅，莫怪我说你：这读书求功名的事，料想也是难了！人生世上，难得的是这碗现成饭，只管稂不稂莠不莠的教书到几时？我如今同了几个大本钱的人到省城去做买卖，差一个记账的人，你不如同我们去走走一起干；你又孤身一人，我们一起，少不了你的吃穿。”周进听了这话，自己想：“‘瘫子掉在井里，捞起来也是坐。’有甚亏负我？”随即应允了。金有余择个吉日，同一伙客人起身，来到省城杂货行里住下。周进无事，闲着街上走走。看见纷纷的工匠，都说是修理贡院(会试的考场)。周进跟到贡院门口，想挨进去看，被看门的大鞭子打了出来。晚间向姐夫说，要去看看。金有余只得用了几个小钱，一伙客人，都也同了去看；又请求行主人领着。

行主人走进头门，用了钱的并无拦阻。到了龙门下行主人指导：“周客人，这是相公们进来考试的门了。”进去两边号房门，行主人指道：“这是‘天’字号了(即考场一号位)，你自己进去看看！”周进一进了号，见两块板摆得整整齐齐；不觉眼睛里一阵酸酸的，长叹一声，一头撞在号板上，直僵僵的不醒人事。只因这一死，有分教：‘累年蹭蹬，忽然际会风云；终岁凄凉，竟得高悬月旦。’(经年累月得消沉不得志，突然有一天就遇上了十分难得的时机，平步青云。)

周进六十多岁还是童生，被梅玖，王举人羞辱，当他恳求别人带他参观贡院时，大半生追求功名富贵却求之不得的辛酸悲苦，以及所忍受的侮辱欺凌一下子倾泻出来，周进的人生也一举进入高潮。

未知周进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胡适说这部书“既没有神怪的话，又很少英雄儿女的话。况且书里的人物，又都是儒林中人，谈什么举业、选政，都不是普通一般人能了解的。因此，第一流小说之中，《儒林外史》的流行最不广。”但我希望大家坚持读下去，聪明人读书不单单是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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