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第一次打工 人生打工第一站

时值酷暑。我走在上下班的路上，总能看到一些面容青涩的孩子在讨论哪里有暑期工，还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他们说，最好是可以“赚快钱”。他们一脸憧憬的样子，令我想起我的一些经历。

几年前，刚大学毕业的时候，我找到了一份待遇不错的实习工作。正准备转正的时候，因为一次工作上的小失误，我被上司毫不留情地当众批评。

那时候，我还年轻，刚出校门，自尊心很要强，而且心比天高。我心想，就是一份工作，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毅然决然辞了职。

没想到，正当毕业季，工作竞争很激烈。找了一个月，我依然没找到理想的工作。祸不单行，我失恋了。

看到同学们都在努力发展自己的事业，开始新生活。我却连失恋都无处倾诉，整天都意志消沉。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过着日夜颠倒的日子，三餐都是窝在出租屋里点外卖，而且疯狂网购。总之，我那段时间无所事事，还产生巨大消费。

本文图片来自：huaban.com，插画师：银子丽

大约这样过了两三个月，妈妈一通电话打了过来，问我工作是不是转正了？待遇怎么样？我只好骗她说工作顺利，待遇也不错。妈妈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在我的追问之下，妈妈说家里老人生病了，需要用钱。而且不是小数目，不知道我工作了几个月有没有攒到一些钱可以支援家里。我当时就落泪了，犹如晴天霹雳，把我从颓废的沼泽一下子拉回现实。

挂了电话之后，我马上查了一下，我的花呗和信用卡欠了近六千块。我没有办法，不假思索用借呗借了八千，转给家里。

我的家境可以说是相对困难的。大学没毕业的时候，妈妈已经说明，家里以后都是指望我。我想到身上这么重的责任，再想起自己这三个月是如此度过的，焦虑得整晚失眠。

我连续面试了三份工作，结果都是等通知。在街上，偶遇一位大学同学，我们约在一间酒吧叙旧。

以前我们的关系不错。喝了一点酒之后，我向她倾诉了这几个月来自己的遭遇，还有自己目前的窘境。

同学安慰我，度过这段艰难岁月，以后就会好起来。然后对我说，她的表哥在这间酒吧做服务生，工资还不错。偶尔遇到豪爽的顾客还会给可观的小费。而且这间酒吧离我住的地方不远。如果实在找不到工作，而且急需用钱，可以暂时做一段时间。毕竟渡过难关，才是最重要的。

我考虑了一下，问了酒吧经理还招不招人。酒吧经理看了看我，问了一些基本情况，说了一些酒吧的具体情况和工作内容，就说明天可以来上班。

我没有想过要长期做这份工作。工作时间是晚上七点到凌晨三点，工资五千，偶尔还有小费。我很快就习惯。作为一个酒吧服务生，我的主要工作就是负责下单，上酒，清理卫生，招待顾客等一些重复而琐碎的事情。

在酒吧里，我几乎不喝酒，也和里面的人保持距离。我只会与小晴闲聊。她比我晚来几天，也是和我一样只打算做短期工的女孩子。

一天下班的路上，小晴突然问我，想不想赚快钱？我愣了一下，问什么意思？小晴笑了一下，然后说明天晚上开始，她不能和我一起工作了。我脱口而出，辞职了吗？

小晴哈哈大笑，说不是的，明天晚上开始，她不再做服务生了，她转去做酒品销售。我沉默了一下，小晴接着说，是她自己主动找经理要求做的。你知道咱们酒吧里做销售的小嘉一个月赚多少钱吗？小晴睁大了眼睛，自问自答般说，两万。咱们同样在这里工作八小时，见到的人都是一样的，别人一个月比咱们多赚三倍，你自己想想吧。

那天晚上，我再次失眠了。

小晴真的转去做了酒品销售。转岗的第二个晚上，小晴就告诉我，她开了一个大单，一个晚上就有小几千的提成了。我承认我心动了，可能别人工作几个晚上就能抵得上我一个月的工资。于是我主动找到经理，跟他说我也想转岗。

转岗后，一样工作八小时，只不过换上了不同的工作服。我再也不能和酒吧里的人保持距离。每一位顾客，我都要笑脸相迎。怎么让他们多消费，成了我的主要工作内容。

我开始要在酒吧里喝酒。其实我的酒量很好，但是经常混迹夜场的人，酒量比你好的人多的是。我喝一瓶，顾客喝一瓶。喝到吐的时候，我只能苦笑地想，反正喝的都是自己的业绩，喝的都是钱，只能这样假装豁达地安慰自己。

失业的三个月里，我过的是颓废的日子。但是在酒吧做酒品销售的时候，我表面灯红酒绿，实则内心空虚，浑浑噩噩。

半个月之后，我算了一下提成，能拿到差不多一万了。我想过跟经理说，我不想做了，我受够了喝到吐还要笑脸相迎的夜晚。但是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工作的妈妈，旁敲侧击地暗示我，家里还需要我的帮忙。我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和眼泪一起吞了下去。

有一晚，我照常在包厢里和顾客喝酒。突然妈妈打电话给我，我急忙跑出去接电话。妈妈在那头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家里老人想听听我的声音。我们匆匆聊了一会儿就挂断了。

回到包厢，一位男顾客不高兴了，说我在和他们喝着酒，跑出去听电话，是看不起他们。我跟他们赔不是，自罚了一杯酒，但他们不依不饶。

后来，还有一个喝多了的男顾客拉扯我的衣服，其他人也闹闹哄哄的。我的眼泪，瞬间就忍不住掉下来了。我们越闹越大声，最后是经理过来解围，我才幸免于难。

那天晚上回去，我想了一整夜，可能我的家庭真的需要我的支援，但如果让家里人知道，我是从事这种醉生梦死的工作，如果让他们知道我每天都不快乐，他们也一定只会愧疚。

第二天晚上上班，我就跟经理说，真心感谢你的照顾，我会做完这个月，之后就不做了。

我就这样辞了职，还清了所有负债之后，我将余下的一些钱给了家里。然后我向家里人说，我已经不做之前实习那份工作了。目前在找工作，所以经济上有一些压力。如果家里需要帮忙，我也一定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但是找到工作需要时间。

没想到的是，家里人都很支持我，说不着急的，最重要是照顾好自己，慢慢来。我再一次哭泣。后来，我找了一份很简单稳定的工作，朝九晚六。一做就是好几年。

“赚快钱”是什么感觉？我再也没试过月入两万多。回想起那段在酒吧工作的日子，我从不用“后悔”形容。即使我当时工作得并不快乐，但是如果再次重回当时的情况，谁知道我是不是一样的选择呢？

我很感激当时为我指了一条路的大学同学，她让我知道我还有人可以倾诉。我很感激当时替我解围的酒吧经理，无论他是不是出于工作职责，起码我得到关照。我很感激那段灯红酒绿的日子，它让我见识很多，所以我很珍惜现在的简单宁静。

但是我最感激的是当时的自己，在巨大诱惑之中，我懂得抽身而出，看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不会随便指责那些还在“赚快钱”的人。因为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正在经历什么。作为一个成年人，最重要的是，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看清自己的内心，为自己的选择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