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操纵的书籍(河流从女人身体间流过)
河流意味着什么?在文学的世界里我们看到,河流从女人的身体间流过,也从女性的眼眶中流出,河流将母亲与女儿、外祖母与孙女联系在一起。
母亲死后,法国作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安妮·埃尔诺梦见自己与母亲在水中相遇,那既是生命的最初状态,又是女性经验的延续,“我梦见自己躺在一条小河的中央。从我的腹部,从我再次如少女光滑的阴部,涌出丝状的植物,软软的,漂浮着。那不仅是我的阴部,也是我母亲的。”失去母亲之后,她幻想着母亲仍与自己一同生活,以一种虚幻的形式,她想象母亲会再次下楼,拿着她的缝纫篮,梦中的河流让母女再次合为一体。
在河流中,清醒和梦幻是一段连续的状态。林白在《北流》中的写法同样富于直觉,“北流”这个书名本身就是广西当地的一条大河。在孩童眼中,北流河是孕育奇异生命的地方,河中大概有《山海经》里长着翅膀的大鱼吧?会在夜晚浮出水面,发出粼粼荧光。星宿也会落入河中吧?过后化作怪物出没。“我”在怀念唱念“大荒山、无稽崖”、女娲造人的外婆时进入梦中,半明半暗间感觉到自己身体漂浮,四周全是水,水底还有透明的大树与河蚌。外婆的银簪如流星又如闪电,还能带“我”飞翔到空中,望见底下一大片房屋以及北流河。
安妮·埃尔诺梦见与母亲在河流中相遇,林白听见外婆讲述女娲造人,将母与女、外祖母与外孙女联系在一起的,是女性身体中涌动的、能赋予生命的河流。西西笔下的白发阿娥在垂垂老矣之时,回忆身体中的河流如何给予她最初的喜悦与战栗。
十三岁时,她突然感受到身体里的天然运河,它是一片奇异的水域,会定时泛滥,将她滋润成肥沃的土地,而这天然运河是她的兄弟所没有的。阿娥的女性生命就由运河觉醒开始,此前,她只知道自己有面颊、手指和肚子,她逐渐地扩大对躯体的知觉,感知到自己的头发、耳朵、嘴巴,在恋人的指掌间,身体变成开放的海绵,敞开全部的孔洞。之后躯体的敏感又变得迟钝,一次次反复重临的撕裂痛苦——五次分娩——使她无法忘记。
丰沛的河流带来了生命,而在怀孕、阵痛、诞生、哺育的生命轮回里,也会有干涸的时候。与安妮·埃尔诺与林白的女性后代视角不同,加纳小说《南方传来的消息》从外婆的角度观看生命的周期:外婆先是产下女儿,女儿再生下外孙,外婆目睹自己的肚子由圆润变得干瘪,母体滋养新生命是使命,新生儿吸干了奶水,“就像一条小河遭到干燥的热风袭击。”这比喻仍然是具有神性的,奶水如同小河,并没有被粗俗化为用来满足性欲或饱腹的“奶子”,前者闪耀着生命的光辉,后者是被糟践、被利用的器物。
流动与闪光是重要的,因为流动的水对古人意味着生命。韩国作家韩江在《白》中写道,闪光的水是干净的、可饮用的水,对一群迷失在沙漠、森林或脏兮兮沼泽地的人来说,当他们发现远处闪着白色的光的水面时,会感受到特别的喜悦与生命的美好。
从河流中,人们感受自己正在出生,这是法国作家帕斯卡·基尼亚尔在《眼泪》中的譬喻,人们钻进流动的水,又赤裸地、崭新地钻出来,这像是重新出生的过程。人们就像是河边的青蛙,此前如蝌蚪般在这个世界之前的世界生活过,蝌蚪生活过的“第一世界”是一片阴沉的水,那是一次完全黑暗的逗留。在水中,人们从未呼吸,而是像鱼类一样自得。在这个世界,人们找回与第一世界的联系的方式就是进入温暖的水中:当人们脱去束缚身体的衣服钻进浴盆、脚趾没入温水的瞬间,就会沉浸在对最初状态的回忆中。《眼泪》中的河流仍与女性有关,善于预言的巫女被人们挖去了眼睛,于是化作了流淌不止的蓝色河流,这就是索姆河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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