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宁一男子被曝家暴妻子聊天记录(有个山东男人被老婆家暴)
最近看到一个聊天截图,有人说自己大过年的,要准备去男朋友家磕一整天头,给长辈磕,给年长的平辈磕,给年纪小辈分大的小屁孩磕。
这在网上引发了热议,磕头到底是不是陋习?
恰好八卦警探房土地也说过家乡有这个习俗,我就去问了他。他说,让人强行磕头的现象是存在的,实质就是借此打压个人尊严,有的人磕头还差点磕出人命。
他接触过一个男人,每年大年初二都要去老婆家,给10个长辈挨个磕仨头。
男人因为不想再磕头,差点命都没了。
周强是在结婚后,才发现自己有多弱小。
他是济南人,从小到大家里做主的都是他父亲,母亲一切要听父亲的指挥,别人家也是这样。他从没想过还会有另一种情况——男人得听女人的。
他在山东最偏远的大石镇做公务员,老婆是当地人。婚后他成了当地人口中的笑话,在老婆面前像只被阉过的狗,无论打骂都毫无还手之力。
他被家暴、被赶出家门、被造谣出轨,被抢走孩子,但没人管他的事。他绝望了,打开了一瓶安眠药,只想一死了之。
周强的自杀是从一次道歉开始的。
他的老婆孙春慧因为拌嘴,抱着孩子回了娘家,等着他去道歉。周强本不愿去,但让人指指点点他看不住老婆,是一件极损面子的事情。
而道歉说白了,要低声下气的,不光要把老婆哄好,还要把老婆娘家一众人等都哄开心。
周强准备好一车的礼物,找了个周末,绕过弯弯曲曲的山路开向孙家村。
一进门,孙春慧的父母坐在上首沙发,左右坐着四位叔伯,二十几个堂兄弟两列排开坐在边上。
周强识趣地往门口沾满油渍的破旧马扎坐下,接受众人的审视。
他敬了一圈茶,小心翼翼地提出要接孙春慧和孩子回家。
孙春慧立刻破口大骂:“你说回家就回家啊,你把老娘当啥了?”
孙家人纷纷接腔,指责周强没诚意,大石镇独有的脏话劈头盖脸地打下来。周强听了个半懂不懂,也不回嘴,小跑出去拿了礼品进来分发:
龙井茶、燕窝、软中华、五粮液、黄金搭档、阿胶,六样算一套,家家有份;孙春慧父母的礼盒里,额外加了一张五千元钱的购物卡。
收了礼物,孙家大伯咳了一声,突然说有事先走,把沙发给周强让了出来。其他家人也陆续离开,剩下几个主角谈话。
孙春慧总算转过脸来,周强心里一松,却听她不情不愿地抛出了真正的条件:她要他去公证处打证明,房子有她一半。
周强不可能答应。
房子是他用自己多年的工资买的,也是他在大石镇唯一的栖身之所,他不可能这么轻易让出去。更重要的是,孙春慧胁迫的态度让他觉得很不满。
没想到,周强才刚表现出一点犹豫的意思,孙家就凶相毕露。
一天晚上,周强和母亲坐在家里,听到门锁传来动静。他向门口看去,开门进来的果然是孙春慧,但是后面还跟着她的叔伯兄弟。
二十几个人呼啦啦地冲进了屋子,站在大厅中央就开始对周强大呼小叫滚出去,更有几个冲进卧室,把看到的男装男鞋直接往外扔。
周强还在一边喊着“有话好商量”,孙家兄弟已经把他打出门外,砰的一声把门甩上。
周强刚来到大石镇的时候,是那么的神采奕奕。
那是2015年,他从省城来镇司法所工作,父母都是国企职工,大石镇的人对他羡慕不已。
报到第一天,镇里书记和镇长亲自给他接风洗尘。他记得那天觥筹交错,喝光了两箱酒。镇长拍着他的肩膀,喊他兄弟。
但周强对大石镇的水土不服很快就体现了出来。小地方最讲人情世故,他偏偏对这个一窍不通,只认死理。
他在司法所,负责缓刑人员的固定打卡,有一个被称作“大石公子”的缓刑人员,因为强奸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四年缓刑。但大石公子的父亲是以前的副镇长,他仗着父亲的名望,从不来司法所打卡。
过去也没人管,周强却是个认死理的人,再三警告无果后,向法院提交了收监执行的建议书。
听说真要蹲监狱,大石公子终于找了在职的副镇长,要周强撤回建议书。
副镇长把周强叫到办公室,门一关,端着烟喊他“老弟”。副镇长说希望周强高抬贵手,没必要把人家往死里逼。接着,他把红包明晃晃地拿在手里。
周强脸色一肃,站起来跟背书似的数落副镇长丧失原则底线。
最后,收监建议书还是交了上去,大石公子在村民们震惊的目光中被带走了。自此之后,周强在大石镇没了朋友,每个人都对他爱答不理。
除了孙春慧。
孙家是当地大姓,孙春慧虽是女孩,却也是孙家的掌上明珠。当地重男轻女严重,女孩一般辍学早,只有孙春慧因为学习好,一直读了大学,后来也成了公务员。
周强与孙春慧互生好感,最后喜结连理,结为夫妻。
但婚后周强才发现,自己在家里没有地位,受老婆一家摆布。如果他不听话,换来的就是孙春慧的恶语相向,再不解气还会拳脚相加。
周强不是不敢还手,可是一旦他还手,老婆娘家的兄弟就会帮着妹子出气。每次周强都捞不到好果子吃,慢慢也就怂了。
被赶出家门后,周强硬着头皮继续上班,想着以前因为不想回家住宿舍的日子也不少,对付一阵,再上门认个错,还是家庭矛盾家庭解决。
单位同事看他的眼神十分奇怪,他想,大概是被赶出家门的丑闻传出来了吧。
周强还在为如何讨好孙春慧焦头烂额时,一个眼熟的号码给他发来了消息。
那是当年被大石公子强奸的女孩的父亲,周强把大石公子送回监狱后,这个男人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恩人,逢年过节不忘问候。
但这次,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吞吞吐吐地问起,他最近是不是和妻子闹了矛盾。
周强有些恼怒别人过问自己的私生活,随便回了几句想应付过去。
对方沉默半晌,给他发来几张图片,说,恩人,你知道这个不?
周强一看,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冲上了头顶——那是一条朋友圈,孙春慧慷慨激昂地写了长长一串文字,编造了一个他出轨、养私生子的故事。
朋友圈底下好几排点赞,都是他熟悉的头像。但是,没有一个人告诉过他。
离开了孙家,周强在大石镇就是一个挂起的笑柄。
骨子里,周强不是个好欺负的人。小时候他跟着军人出身的父亲天天练武,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
以前他顾忌孙家人多势众,忍让一下也就算了,但现在他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了。他要用男人的方式,夺回尊严。
周强很清楚,他一个人根本扛不过孙家那二三十个堂兄弟。找帮手,他没亲戚没朋友,可是他有权力。
周强在司法所的主要工作就是处理纠纷、监管缓刑人员等,不算什么实权部门,就是接触的刺儿头多。他精心选了四个,都是多次因聚众斗殴、寻衅滋事犯罪被判刑,有持刀砍人的经历,属于打架不要命的主。
他把他们约到一块,开门见山地说,只要帮自己撑场面,夺回城里的房子,以后就不用再来司法所报到。
四个大汉一口答应,再叫上开锁师傅,选一个月黑风高夜,六人一趟车到了门口。四个大汉埋伏在楼上,周强和开锁师傅当先破门。
铁门一撬开,开锁师傅和里面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面面相觑——周强的妻子孙春慧和岳父母一家正在屋里坐着呢。
周强带着人原本是做好了屋里有二三十口的准备,一看只有三个人,自己也愣住了。
孙春慧一家只看见周强和开锁师傅,也不怵,大骂着要周强滚出去。周强举起手机录像,既然已经翻脸了,这种家暴现场当然要留证据,离婚时用。
孙父看周强不肯走,越骂越凶,举起凳子扔过来。周强偏头躲开,身后的门被轰地砸了个窟窿。
周强看着那个窟窿,耳边都是血流的嗡嗡声。
孙家人是真的想玩命,那他还留手干嘛呢?
他只一拳就撂倒了孙父,孙母跟着扑过来,又被周强一脚踹倒。两个老人都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四个大汉听见动静也冲下来堵在了门口。
孙春慧慌了神,连忙掏出手机打110。
听到警察的声音,周强像被迎面浇了一瓢冷水。他一个司法所公务员,找自己看管的重点人员来撑场面,被警察发现怎么解释?
周强扑过去抢手机,孙春慧却连珠炮一样把地址说完了,他挂断电话时已经晚了。
凌晨三点收到一个女人的报警电话,还没说完就断线,警察肯定会提起十二万分重视。周强懊恼地爬起来,马上指示四个帮手离开。
孙春慧拦不住四个大汉,只能扯住周强不让走。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孙父孙母插不上手,又怕警察来了讨不着好,急急忙忙跑出去叫人。
警察赶到时,现场只剩下扭打中的周强和孙春慧。
孙春慧说周强入室抢劫,周强说孙春慧霸占民宅,各执一词,警方决定把两人都带回派出所处理。
周强没想到这次警方不用一句“家务事”应付过去,只能祈祷着孙春慧不要多说那四个男人的事,提心吊胆地上了车。
幸好,孙春慧嚣张跋扈惯了,光是交不交手机就在警车上和警察干了一架,没空说别的。
车开到派出所门口,前路被乌泱泱一群人堵住了。警察莫名其妙地下车查看,周强却一眼认出来,又是孙家人。
就这么一会,孙家已经叫来了二十几个人,堵在派出所门口“守株待兔”,警察一下车就陷入了人群中。
“你们凭啥带孙春慧,她犯法了啊?”孙春慧父母亮开了嗓门质问,把警察解释的声音都压了过去。
没几句话,两边谈崩了,孙家人嚷嚷着不肯进派出所,就要在门口“调解”。二十几个人团团围住警车,也不管有没武器,七手八脚地扒拉警察,想把孙春慧拉到自己这边。
出警的警察总共六个人,双拳难敌四手,只能狼狈地把孙春慧和周强往车上推,想关车门防御。
周强躲在警察身后缩进了角落,孙春慧却跟条泥鳅似的,死命往外钻,在警察眼皮子底下一下脱出了包围圈,被自己的亲戚层层保护住。
孙家“劫法场”成功,裹着孙春慧正要跑,小路那头终于传来警笛声,两辆特警车上冲下来一群特警,带着特种装备,反过来又把孙家人团团围住,挨个摁住带进派出所。
周强在车上看呆了,孙家人这么吃瘪的样子,他还从没见过。
缓过神来的民警把周强也带到派出所,刚一进门,就听见孙春慧在大骂警方偏袒,只抓自己家人,不抓周强的帮手。
周强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民警转头开始问他那四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周强一口咬死,只是他的“热心朋友”。
民警乐了,指着监控里的彪形大汉说,咱们在院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没听说你有这种朋友?
周强感觉自己的汗一滴滴往下淌,没坚持一会儿就泄了气,喊着招了招了,把自己以权谋私找帮手的过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没想到的是,警察听完只是拍了拍他就出去了,过一会就通知他可以走了。
围堵警车的行为没有造成实际损失,孙家人被好一番批评教育后,放走驱散了;那四个人没动手,警察权当没看见。家庭暴力的双方都没到轻伤级别,打砸家具属于经一方允许后损坏夫妻共同财产,换锁抢房子更是小两口内部的事……
总而言之,鸡飞狗跳的一场,最后竟然谁也没落着惩罚。
重获自由的周强彻底怂了,歪门邪道一点不敢再想。他算彻底明白,他想在大石镇找回尊严,打是打不过的,要借助更有实力的力量。
周强把下一个战场,放在了法院。
2018年2月,周强终于等到了离婚诉讼的开庭通知。此时距离他被赶出家已经过去了4个月。
他请了整整一周假,在家把自己婚姻情感破裂的证据、孩子由奶奶抚养的过程、房屋产权的证明等等,整理成洋洋洒洒一万多字的起诉状。
古人出征前都要沐浴斋戒,周强也每天洗澡,戒吃肉食。开庭当天,他特地换上精心熨烫过的西装,新剪了头发,昂首挺胸地走进法庭。
孙春慧、律师、法官像看外星人一样惊呆了。孙春慧跟律师嘀咕了一句“神经病”,律师也捂着嘴笑起来。
周强置若罔闻,双手端着打印好的起诉状交给法官。法官头也不抬地接过,翻了两页,扔在桌上。
所有人坐定,法官连开场白都省了,直接让原告开始宣读起诉状。
周强清清嗓子,拿出他的起诉状,从头开始念。
法官都傻眼了,敲法槌提醒他长话短说。周强置若罔闻,一个离婚案,把法律的原则、婚姻法的核心、国法人情的考量统统讲了一遍,足足念了一个小时。
法官黑着脸问他:“说完了?”
周强点点头,左右一看,没人鼓掌,他落寞地坐下来。
这本是上午第三个开庭的案子,等周强念完,饭点都快过了。法官走马观花地过了剩下的举证质证程序,提出调解方案:女儿归孙春慧,房子归周强,男方补偿女方十七万。
周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房子是自己买的,出示了出资凭证,为什么还要给孙春慧十七万?
法官解释说,这是按房产价值的三分之一估算,结婚两年,女方生活也有付出,理应收这三分之一。
周强更窝火,两年,孙春慧把自己的工资卡转得一干二净,这段婚姻里是谁利益需要保护,瞎子都看得出来,哪有婚姻法要补偿这种女方?
他指着法官的鼻子骂法盲,法官又开始敲法槌警告。
公职人员当庭辱骂法官,没人比周强更明白后果,可是直到法警上来阻拦他,扯得西装皱了头发乱了,周强还骂个不休。
只要一停下来,另一个念头就会追上他——
这就没了?这就结束了?为什么法律也治不了孙家?难道就没人能帮自己吗?
那天最后,是周强的母亲说服了他。老人一心只想着看孙女,劝周强吃亏就吃亏,孙家拿了钱,以后见孙女方便。
周强忍气吞声,给了钱,带着调解书去孙家要求看女儿。没想到,孙家完全不把所谓“探视权”放在眼里,招呼来二十几个男丁把他围殴了一顿。
他报警,警察说,家务事,你们自己解决。
周强以牙还牙断了抚养费,孙春慧反过来找他闹,周强在政府大厅和孙春慧打了起来。打架的视频被人传到网上,说是公务员包小三被抓奸抓到办公室来了。
上级领导焦头烂额,责令派出所必须给个交代。派出所一看,男方先动手,最终裁决周强行政拘留五天,孙春慧罚款五百元。
收到处罚通知,周强第一反应是骂娘。
前几天在孙家村被围殴的伤还没好全,要被拘留的人反而是他?他夺过处罚决定书撕了个粉碎,指着民警的鼻子破口大骂。最后他被铐着扔进了拘留室。
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了,周强必须报复。
这次,给他指出一条路的是一个缓刑人员。
和以前一样,新人来司法所报道,先聊被判刑的原因。这位缓刑人员翘着二郎腿告诉周强,他是因为上访被判寻衅滋事,不过,他已经赚够本了,无所谓。
当年这人老家拆迁,给赔偿金,他非要价比别人高得多,政府不答应,他就跑去上访,一来二去政府终于烦了,给了他想要的钱。他拍拍腰包,又问政府要老婆。不给?继续上访。
政府上哪也给不了他老婆,只能抓回来判了个寻衅滋事,也只是几年缓刑。
这人得意洋洋地说,你看法院敢给我判实刑吗?判三年?判五年?老子总有出来的一天,我就吊死在他法院门口,里面的人个个都得坐牢。
这段话一下子启发了周强——法院对他不公,但法院怕上访的,他看不到女儿还要给孙春慧钱,本来就怪法院,他为什么不去上访?
周强又整理了厚厚一摞信访资料,打扮济楚,上了信访局。
信访工作人员接过材料,随意翻了几页就放下,告诉他法院判的官司信访不能干预。
周强继续解释说,案子已经终审了,他的问题是法院不规定探视的时间和方式,他无法履行探视权……
话还没说完,工作人员不耐烦地提高音量:“信访局管不了法院,别磨叽了!”
周强觉得对方连记录都不记录,故意敷衍,又跟工作人员吵起来,路人吓得报了警。
看到民警,周强终于稍稍冷静一些。正打算走,工作人员在他身后小声嘀咕了一句,离婚的事还靠信访解决,真没出息。
周强的怒火噌地一下又冒了出来,他用力推开警察,骂着脏话冲到对方面前,冲着她的脸吐了一口浓痰。女人“嗷”的一声跑出信访大厅,四名警察跟着冲上来,连托带拉将周强带上警车。
周强信访不成,还因为“扰乱单位办公秩序”被拘留、记过。
领导来找他谈话,警告他再闹下去不但问题解决不了,还会丢工作、牢底坐穿。
所有人激烈的反应,反而使周强更坚信,他们都害怕上访,上访能报复他们所有人,包括以权谋私的法官,包括那些背后议论他的同事,也包括孙家。
他要去更有权力的部门上访。
我看到周强的记录,是在一份“信访老户”名单上。所长告诉我,这些人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死磕多年,要我找机会了解下,看能不处理。
周强的名字在名单最后一列,文件上记录着他后来的历程:从2019年5月开始,周强四处上访,甚至违规跑到信访局,用之前司法所的工作证想混进去上访。
他最后的处理结果是开除公职,并因寻衅滋事罪判了一年徒刑两年缓刑。一个令人称羡的公务员,走到这步田地,谁也想不到。
所长和我再三强调,周强有着多次暴力前科,接触的时候要多加小心。
所长的警告没错,不到三个月,我们就在报警现场看到了他。
那是幼儿园,报警消息说,有人持不明液体硬闯校园。
现场有刺鼻的汽油味,很容易分辨,那味道来源于周强手里的啤酒瓶。周强被两名保安用身体阻拦在校门口,还不断摇晃着酒瓶大喊大叫,说要进去见女儿。
我连忙大喊周强的名字安抚他的情绪,周强回头看了我一眼,竟然带着哭腔问:“警官,我看孩子也有错吗?”
他一转头,旁边神经紧绷的辅警马上扑了上去,抓胳膊的抓胳膊、掰手指的掰手指,首先把装满汽油的啤酒瓶夺了下来。
六名辅警将周强围住给他上铐,周强拼命挣扎,六个人竟然都按不住他。僵持了好一会,幼儿园下课铃声突然响起,周强身体一僵,终于被戴上手铐,拉上警车。
到了派出所,麻烦事才真正开始。
周强完全不配合,带进派出所的路上就在拼命踢打,把他撂在椅子上了,他又开始破口大骂,好像就是看警察不顺眼。
所长给他两个选择,要么保证不再犯,要么被行政拘留。周强想都不想,嚷着要行政拘留。
同时,周强硬闯幼儿园的录像被人上传网络,迅速成为热点事件,所长受了很大压力,要求必须把他处理了。
但周强没有点火,又是事出有因,他含着泪水的眼神给了我极大震撼,我实在不想武断地下决定。所长听了现场情况也有些动容,让我再查查。
周强不听我们的,我想来想去,拨通了周强父亲的电话。老人家在电话里带着哭腔央求我不能拘留他,并说马上赶到派出所做周强工作。
不到半个小时,周强父亲赶到了派出所。我给他们留了个单独的空间,一个多小时后,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终于把儿子的保证书交到了我们手里。
临走时我跟周强父亲交待,千万别让周强再冲动行事,周强父亲使劲点头:“我以一个抗战老兵的身份向你保证,我绝不会再让周强去幼儿园!”
自周强父亲接走周强后,我们没有再接到关于周强的报警。
就在我以为周强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时,令我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2020年3月16日下午,三点,我接到周强父亲打来的电话,惊慌失措地跟我说周强吃安眠药自杀了。
我撂下电话直奔医院,到达时只看到周强躺在床上打点滴。
周强父亲从阳台走进来,见到我,扑通跪在地上,抬手要扇自己耳光,流着泪说:“房警官我实在没法子了,我快被逼疯了……”
原来,那天给我立下军令状后,周强父亲为了看住儿子,心一横在周强卧室外面安上了铁栅栏,周强在里面大喊大叫、打砸东西,他都装没看见,只每天隔着栅栏送三顿饭。
周强暴怒地折腾了很久,最近消停了一些,父亲以为他悔改了,终于放他出来。爷俩聊了许久,周强承诺放弃信访,找份正当职业赚钱。
看着儿子信誓旦旦的样子,父亲信以为真,没想到转眼他就溜进房间吞了自己老伴的安眠药。
好不容易安抚好周强父亲,下午五点,周强从昏迷中醒过来,看到我第一句话就是:“房警官,我一直遵守保证书,我没去上访也没去幼儿园。”
我早该想到,那一行字在周强眼中是有法律效力的,即使周铁心不关他,他可能也不会再去幼儿园,只是把苦闷和愤怒变成了刺向自己的刀。
面对这样的父子俩,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我叫上了部队侦察兵退伍的老刘,陪我一起跑一趟孙家村。
孙家村的村书记热情地给我们指路,一路上给孙春慧说了不少好话,又是温柔恬静,又是聪明孝顺,和周强所知道的那个孙春慧仿佛不是一个人。
说到孙春慧离婚的原因,村书记突然变了脸,恶狠狠地说:“管他娘这呢,反正离婚就是男的不对,欺负孙村的人就该千刀万剐。”
我没有接话,一直走到了泥泞小路的尽头,突然看见一座贴满白色瓷砖的两层小楼,高大的红木门,门楼写着“家和万事兴”六个烫金大字。村书记说这就是孙春慧的家。
孙春慧不在家,只有她母亲,听到我们是来帮周强说情,立刻拉下脸,大骂周强“龟孙”、“负心汉”、“想也别想”。
我们劝了半天,孙春慧母亲脸色越来越臭,眼看都想把我们扫地出门了,我们只能识趣地往外走。
正在这时,一条大狼狗狂吠着冲我和老刘跑过来,不偏不倚咬住我的屁股。
我吓得惨叫一声,老刘拼尽全力踹在狗肚子上,狼狗松了口,我的裤子却已经被撕破了,露出里面穿的红裤头,红裤头上面印着一只唐老鸭。
场面顿时失控,村书记和老刘笑得前仰后合,一面也赶紧催我去诊所看看。
我和老刘走后,村书记突发奇想,跟孙春辉母亲说,咬破民警裤子是“妨碍公务罪”。孙春慧母亲被他吓得慌了神,托村书记给我赔礼道歉。
我趁机提要求,只要解决孩子探望权问题,一切好商量。
最后,在村书记的见证下,孙家同意每星期把孩子送出孙家村和周强见一面,每个月让孩子跟周强在一块住两天,还写了份协议给我。
我将协议拿给周强一家人,周强完全不敢置信,上访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给我解决了?
我当着周强的面拨通了孙春慧的电话,让她亲口说了同意。
周强那一瞬间的表情,说被雷劈了都不夸张。
后来,周强经常把和女儿见面的照片和视频发给我,也会跟我说,他回县城找了份代写法律文书的工作,干得得心应手。
我俩还会一起喝酒练摊,周强跟我说,被开除后的生活也挺好的,以前在体制内、在小镇上,他甚至没有这种半夜和朋友一起喝酒的自由。
我本以为故事会这样归于平淡,三个月后,我收到了周强写给我的一封信:
“房警官,原谅我以这种方式与你告别。
人生于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这许多年我遭遇了太多不幸,我的心早已尘封。没了事业和家庭,人活得只剩下躯壳,这种滋味生不如死!
我有过与恶人同归于尽的打算,我想以自己特有的行为终结这些烦恼。
我最终说服自己,以爱的名义和解所有的不幸和烦恼。
让我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直到终老,我感觉是今生最大的煎熬,再三考虑后,我决定离开这里。
世界这般大,我找了一份船员的工作,想去世界各地看看。今天且有暂别,他朝也定能聚首……”
落款时间是2020年6月26日,在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一直在想,周强如果是女性的身份,这个故事是什么样子的?
她嫁到大石镇,受到男方家暴,被抢了孩子,被赶出家门,被造谣出轨,最后被逼自杀,好像发生在很多女性身上,一度让我误以为这种事只会发生在女性身上。
但这一切也实实在在发生在了周强身上。
周强虽然做了很多混蛋事,但警察以家务事理由拒绝公正处理,法官有偏向性的调解离婚,也都是把他引向毁灭的推手。
不仅是婚姻内的公平,维护一切公正都离不开法律,如果法律总是被任意敷衍,所有人都会成为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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