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对于人生的态度(换个角度看苏轼)
许多时候,东坡实干家的身份总是被他飘逸洒脱的形象遮盖了去。人们觉得,实干与飘逸是水火不容的反义词,实干家就要不苟言笑、兢兢业业,若是似东坡这般随性恣意,多半是个如同赵括一般只会夸夸其谈而不靠谱的人吧。
恰恰相反,比起范文正公、王荆公,东坡的政治实干毫不逊色。
治国平天下,本就是每一个儒家知识分子的安身立命所在,哪怕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这是为理想的英勇献身,是对光明的无限憧憬,是对责任的毅然担当。三代,这个数千年来所有知识分子共同的理想国,将天下人心聚拢在了一起。
致君尧舜 东坡画扇少年时的东坡在朝堂中“庆历新党”的影响下,暗暗立下了“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远大抱负。他发誓要像张载那般“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有朝一日“西北望,射天狼。”还北疆一片安宁。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无奈的是,世间万物都是对立统一的,既然有追光者,那就有逐暗人。
他也想过放弃,甩甩手不干了,一走了之,找座深山隐居起来。“鹤归来兮,东山之阴。其下有人兮,黄冠草屦,葛衣而鼓琴。躬耕而食兮,其馀以汝饱。归来归来兮,西山不可以久留。”可最终,东坡还是舍不得,舍不得深居庙堂的赵官家,舍不得朝趁暮食的苍生百姓,更舍不得可恨却又可爱的凡尘俗世。
东坡不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他更像一个勤奋耕耘在朝堂间的农人,天生就和百姓们合得来。
东坡初入仕途时,在西北凤翔任佥判,不顾朝廷禁令私自为难民营造村落;牧守杭州时,利用疏浚西湖时挖出的葑草和淤泥为百姓修建了一座长近三公里的“苏堤”;知徐州,退洪水,修黄楼。比起百姓的福祉,他个人的生死荣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百姓们也是即为感激爱戴他的。东坡因“乌台诗案”下狱后,杭州百姓沿街设立香案,为他们曾经的父母长官“苏青天”焚香祈福。
旷达飘逸 随遇而安
有人说,“乌台诗案”前,苏轼只是苏轼;而“乌台诗案”后,苏轼才蜕变成了“苏东坡”。
当他从那座幽暗冰冷的囹圄中踉跄着走出来的时候,一百多日的牢狱生活几乎将他撕成了碎片,身心俱疲。之后,便是如同“缓刑”一般的罪臣生活。黄州、惠州、儋州,曾一度与死神相会的他被一再放逐,竟到了天涯海角、贬无可贬的地步。
可这个人,是苏东坡,是千百年来仅此一人的苏东坡。
咬得菜根,百事可做。有些人咬得了一辈子菜根,可若突然从鱼肉变成菜根,只怕一时难以接受。这正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初到黄州,他不再是朝廷大员、一方郡守,过着“现寓僧舍,布衣蔬饮,随僧一餐,差为简便。”这清教徒般的生活。可东坡呢,“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携酒与鱼,复游于赤壁之下。”“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春日出游,无风无雨;携酒与鱼,夜梦孤鹤;庭下空明,闲人如吾。
过往岁月的陟(zhi四声)罚臧否、少年得意的自傲狂放与身陷囹圄的心灰意冷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他丢掉了昔日爱不释手的方巾青衫,换上了菱叶裁剪的上衣和荷花织就的下裳。他飘然独立,只愿做一只孤鸿:“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面对起起伏伏的生活,也终于有资格风轻云淡地说出:“也无风雨也无晴。”
初至瘴气笼罩着的惠州,他从船上走下来,面对着前来迎接自己的父老乡亲的崇敬却又有些好奇的目光,他还是流下了被人情温暖了的热泪:“仿佛曾游岂梦中,欣然鸡犬识新丰。吏民惊怪坐何事,父老相携迎此翁。”
在被称作“夷岛绝域”的海南岛,他穿着庄稼人的斗笠蓑衣,在雨地里蹚水,引得狗吠人笑;带着只土狗村头村尾到处找人聊天,还挺缠人:“拜托讲个故事吧,一个就行。”人家讲不出来,他就自己讲;丰收的时候和农人一起喝酒庆祝,被热情奔放的黎族少女们的花裙子团团围住,开心地大醉……
秦少游曾说:“苏氏之道,最深于性命自得之际。其次则器足以任重,识足以致远,至于议论文章,乃其与世周旋,至粗者也。”知晓了这种“苏氏之道”之后,也就可以理解,那个在监狱中唉声叹气、愁容满面的苏轼,也正是那个在阳光下旷达飘逸、随遇而安的东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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