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部落互相猎杀(白土卜人和野生动物们的)
老家的名字随意,叫白土卜。白土是一种粘性土,我们叫胶泥,以前盖土坯房的原材料。卜是方言音译,指的是坑。白土卜的意思就是人们盖房子挖白土挖出的坑。
这个坑在很久以前是没有的,直到有那么一年,山西人千里迢迢出口外谋生,发现了这么一个水草肥美的地方,一群人苦哈哈的挖白土盖房子,形成村落。有村就得有名字,索性就叫白土卜,省事。
白土卜的人刚来的时候,认为有水有草的地方地一定肥,结果开垦出来才知道自己犯了错:这里的地只适合长草,不适合种庄稼。作为一直认为自己身处食物链顶端的人类,白土卜人不愿意承认自己犯了错,靠着莜麦、藜麦、土豆等易活的作物混饱肚子,也就在这倔强的活了下来。
人来了,野生动物们不干了。本来是自己的地盘,硬生生的被看起来两只脚的羸弱人类夺走,动物们心有不甘。于是,一场不太持久的生存大战在白土卜的草地上展开,村民们在付出了几条生命的代价后,打败了原有的野生动物种群,心安理得的当起了这片土地的主宰。
倒也不是白土卜人的战斗力过于强悍,而是动物们的军队战力实在太弱。最强悍的带头大哥是土狼,其他的成员是狐狸、黄鼠狼、黄鼠等一众小弟,除了大哥以外,其它的小弟根本不能算作威胁,属于顺手就能灭掉的那一类别。
土狼什么样我没见过,老人们也大多说的是传闻,有的说是红色的、有的说是灰色的,一些想靠故事骗年轻人烟抽的猥琐老汉,甚至说土狼是金色的,极有科幻大片的既视感。
白土卜人的祖先们在战胜野生动物以后,并没有因此骄傲,反而生出了对对手的敬畏,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培养危机感,先人们立下了规矩,从此以后,见到野生动物,避之远之、驱之赶之,如果受到生命威胁,可以打之杀之,就是不能吃之。
如此刻意的留情面,也没有让野生动物们再次兴盛起来。越来越多的山西老乡来到此地,在周围建起了一个又一个村落。人多了,被打怕的动物们就更少了。土狼远走内蒙,狐狸愈加狡猾,大眼贼黄鼠打洞都得打三个以上,待遇最好的是黄鼠狼,除非它进村祸害鸡,否则地位仿若神仙。
白土卜人不吃野物,就得自己养殖。猪羊鸡兔是可吃之物,牛马狗猫是家庭一员,等到它们老的不能动时,还需要为它们养老送终。也有心狠的人家,趁着牛马还能动时,卖与肉贩子,任他们把牛马远远的拉走,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一些食草类的野物,如黄羊、野鸡、野兔,白土卜人也不为难它们,毕竟它们没有参与和祖先们的战斗,也就由得它们逍遥,有时候会有调皮的孩子,抓只野鸡,拔几根羽毛当做玩物,被大人发现了,就是一顿胖揍。为了杜绝此类事情的发生,没什么文化的村民们编造了各种谎言:打燕子得红眼病,打喜鹊会被啄眼,招黄羊会被顶得肠穿肚烂,抓野兔会得怪病……
残忍中带着恶毒的告诫,让孩子们看到野物有种天然的敬畏,要是遇到自然死亡的动物,赶紧回家叫上大人,要么焚烧,要么埋掉,尽管如此,还是会在夜晚中害怕几天。
白土卜人也不是什么野生动物都不吃,比如鱼。离村子不远处有个淖,里面有各种鱼类,谁家要是老客人或者想吃鱼肉,就到淖边捕上一条两条,回家美美的吃上一顿,没啥佐料,葱姜咸盐,做出的鱼肉是真叫鲜美。
淖边捕鱼也不能一年都去,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会有天鹅等许多不知名的鸟类来此歇脚,这时候,村子里的人就不能去抓鱼了。每逢此时,村中老人就会带着小孩去淖边看鸟,并喋喋不休的说着:“看,这个长腿的叫天鹅,那个断腿的叫天鹅,还有那个红腿的,也叫天鹅。这些鸟啊,都是天上来的,等哪天它们不来了,咱这淖就得干了。”
在白土卜长大的孩子们,把所有白色的鸟类都叫白天鹅,其他的还有红天鹅、黄天鹅。谁要是敢去祸害它们,就不是回家挨揍的问题了,会遭到全村的唾骂和其他小朋友的疏远。
到了我小时候,白土卜的年轻人开始告别土地,到大城市打工赚钱。许多人钱没赚到多少,见识倒是长了不少。最明显的,便是知晓了村子附近野生动物可以卖钱。
如此一来,动物们遭了秧,黄羊几年就绝了迹,野鸡野兔也被成批的卖到城里,至于数量奇多又容易捕捉的沙鸡半翅,更是一盘盘的被油炸椒盐,成为了下酒的佐菜。淖也被人承包,放入各种鱼苗,布下七拐八绕的迷魂大阵,一麻袋一麻袋的捕捞。村子里的老人们一边喊着“造孽”,一边催促子女们赶紧出去多打点野物挣钱,别让别人抢了先。
唯有敏感的天鹅们,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消息,再也没有出现过。几年后,淖真的就干掉了。没了水,草便不再肥美,枯了草,野物们断了生机,没有野物,村子愈发的荒凉,见识了大世面的人们也逐渐离开。可笑的是,那些打野物得来的钱,并没有让任何一家致富,大多数都输在了过年的赌桌上。
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村子外的野生动物们也难觅踪迹。很多年前,人来了,动物少了,如今,人走了,动物更少了。就连生命力顽强的草,也再无力顶开干涸的土地。
本以为这是一个被我们这一代人亲眼目睹的悲惨故事,没想到有一天迎来了反转。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人耕种的庄稼地成了宝贝,只要你种草,国家就给发米发面还发钱。几乎所有的野生动物都成了保护动物,没人再敢打什么歪主意。淖也被划为保护湿地,又有了水,神奇的天鹅闻讯而来。
动物们回来了,村庄依旧冷清。村子里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老人,偶尔去淖边看看天鹅,或者过年全家团聚时带着小孙子去野地里看狐狸抓兔子。这时候的狐狸已经不再怕人,会和你远远的对视,就像一百多年前白土卜的先人们初到此地时一样。它们是在骄傲的炫耀:看,这片土地终究是属于我们。
是的,这片土地和它们是生命的相连,这片土地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安家立命的生存所在。白土卜人和野生动物们的“战争”,终究是彻底输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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