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的岁月记心中(激情的岁月火热的心)
激情的岁月火热的心
胡征善
凡与共和国同岁或50后的农村人,均经历了农业合作化(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
1958年的大跃进(人民公社、大炼钢铁);大办食堂;1959~1961年的三年饥荒;1962年的 “三自一包(自由市场、自负盈亏、自留地,包产到户)、四大自由(土地租佃和买卖自由、借贷自由、贸易自由)”;1964年后的“农业学大寨”运动;1966年开始的“十年文革”(农村发生了破“四旧”,毁坏了不少文物;斗“走资派”、“清理阶级队伍”、“计划生育”。但农村农业发展很快,农民生活日益改善);1980年农村实行承包责任制;1983年改“公社”为“乡”。
我们这一辈的农村人及从农村走出来的人,见识了共和国的风雨彩虹,奋斗的汗水浇灌了丰沃的土地;与共和国同成长,战天斗地,“敢教日月换新天”,热血奉献给了火红的年代;我们无怨无悔,享受今天的美好生活。生于华夏,何其有幸!
现略记个人经历,尽阅激情岁月奋斗过程的缩影。
(一) 农业学大寨
1964年始全国农村掀起了“农业学大寨”运动,坚持“以粮为纲,全面发展”,粮食亩产要求“超纲要”“超千斤”。在“农业学大寨”、学林县人造红旗渠艰苦奋斗改天换地运动中,全国涌现出很多学习典型,譬如青石板上夺高产的沙石峪,安徽的郭庄,徽州的平里,等等。因此我们祁门当年就有“远学大寨,近学平里”的口号。
我们老胡村地处大山里,农业生产主要有春种秋收、茶林采伐与管理、兴修水利、开荒造林、开辟新茶园。1968年前后掀起学大寨的新高潮,大搞农田基本建设,变滩地菜地为良田,改造山坞田冷水田,变一季稻为双季稻,提高亩产量;一年到头有忙不完的农活,变冬闲为冬忙,“大干三十晚,过了初一又出工”。
(1)滩地变良田:村里有一块约十几亩的旱地和滩涂,1968年生产队里决定将其改造成水田,但需要开炮取石,砌筑河坝;剔除滩石,挑土填平;开渠引水,防田漏水。工程量很大,没有机械设备,最先进的只有一部人拉的板车,只能靠肩挑人扛的人海战术。为了烘托战天斗地的气氛,在工地的两边山畔上用河滩里白色的石英石,堆砌了大幅“农业学大寨”和“抓革命,促生产”的口号。只要农事闲空就去造田,经过几个冬天的奋战,将这片滩地改成了良田。后来又将一处成片的私家菜园地改成了良田。
(2)开辟茶园。茶叶历来是祁门农民除木材外的主要经济来源,开辟茶园是当时造福后代的另一项重要工程。大约在1964年起,老胡村在胡伸佳队长的带领下,先后将下庄坞、沙基湾、灵龙坑等几处丘陵山坡开垦出来(原来都是坟山),先扦插山芋,解决粮食问题,后逐步开挖成梯形,栽种茶叶。现在村民们每年都要从这几处梯形新茶园里採摘茶叶,以增加经济收入。
(二)开荒造林
木材是祁门山区的经济支柱,祁门人“靠山吃山”,历来重视拓荒造林。早在1916年,祁门南乡知名人士康达,先后在家乡投资二万多银元,在祁门礼屋、倒湖等地营造杉林万余亩。1973~1974年间由祁门森工队创立了由“砍伐工人”组成的查湾采育场造林专业队,经数十年的艰苦奋斗,营造了两万四千多亩杉木林和枫香林,形成了如今数万亩查湾省级森林自然保护区。
有俗语称:“杉树发子发孙,松树飞籽成林”,也就是说,杉树砍后,其树桩上会生发出很多小杉苗;而松树靠风飞籽,种籽落地发芽生长成松树林,但松树砍后的树桩是不能生出小树苗的,日子一久就腐烂了。所以我们山区所说的造林是专指营造杉树林。当时的生产队里,每年上级林业部门都要下达营造杉木林的任务。完成了造林,再经上级林业技术人员验收(间距、成活率)、测量面积后发给相应的造林费。
造杉林,平地里可能会用杉种育苗栽种法,而我们山区却是采用扦插法。因为育苗栽种法既耗时费力且栽种不便,更重要的是杉苗稚嫩易被山土掩埋。扦插法是从杉树桩上生发的很多树苗中选取粗壮的树苗斫来再扦插,树苗粗壮就不会被山土压弯或掩埋。
造杉林首先是开垦火子山。开垦火子山要经泼山、烧山、挖山三个步骤,泼山就是将荒山的荆棘、茅花、杂木砍倒并收平晒干;烧山就是开出防火道,再点火烧山,山灰就是土肥;挖山就是挖除茅花根(佬)和小树根(佬),且起到松土的作用。边挖山松土边种下玉米。
第二步扦插杉苗并套种油桐。扦插杉苗时,都是有经验的老农用尖锄深挖见土层(不能有石块),用快刀将粗壮的杉苗削成斜面,将斜面朝山面沿尖锄背后插下,拔出尖锄将土压紧,杉苗扦插至此结束。然后在两棵杉苗中间再种下一粒桐籽,这就是造林套种油桐。
第三步是杉林管理(第二年对死苗要补苗)。造杉林套种玉米不仅是为了增加粮食收入,而是在给玉米除草松土的同时,也是管理杉苗和油桐,一举三得。这样管理一般要持续三年,油桐三年开始挂果五年盛果,桐籽出售(榨取桐油)增加经济收入。杉苗三年已长成了小树,过几年十几年就长成了苍天大树。
传说:
松树飞籽成林与杉树发子发孙
传说神农为给百姓治病,常去深山老林采集药物、亲尝百草。
一天,他走到松树林里,百鸟欢歌飞瀑鸣谷,正要弯着腰在地上挖草药,谁知松树上一只鸟屙了一蔸屎落在他的背上,他气得骂了起来,说:“该死的松树,你砍后会不发科。”说话间突然一只猛虎向他扑来,他灵机一动,敏捷地爬上松树,老虎眼瞪瞪地没办法,就用嘴啃松树干,想咬断树干。可是松树油脂把老虎嘴巴牙齿胶住了,越咬越粘,只得走到水边洗口,但费尽力气也洗不脱,讨个没趣地走了。神农幸免于死,觉得松树帮了大忙,指着松树改口说:“不砍活千年,子孙满天飞。”
又一天,神农走到杉树林里寻草药,走遍了杉林,没看见一只飞鸟和一只野兽,他感到非常奇怪。无意碰上杉叶针,哎唷!刺得他很难受。他伸手准备掰开杉枝,刺得他又痛又痒,刚想发脾气,转念一想,杉树满身棘刺,吃人的野兽无处藏身,便赞道:“这样的好树,砍后会发子发孙。”
这就是为什么松树砍了不发新苗,遗留的树桩会慢慢腐烂,松树飞籽成林;杉树砍了之后,树桩上却能发出很多新苗,杉树发子发孙的缘故。
(三)林业专业队
为了发展林业,为了生产队里增收(油桐)和提高粮食产量(玉米),1974年冬村里组建了一个林业专业队。林业专业队要到与休宁鹤城山场毗邻、离村十几里路、名叫源头的深山中搭棚驻扎,开山造林,寂寞与辛苦是一般人难以承受的。尤其可怕的是黄蜂与毒蛇,有一种毒蛇叫竹叶青,通身色似竹叶,喜栖息在树上纳凉。开山拓荒时稍不注意,易被其攻击头部或手部,危险性很大。当然也会偶遇藏在阴凉处的蕲蛇(五步蛇,祁门人也称其为五步龙),故有“抬头竹叶青,低头五步龙”之说。若将蕲蛇打死烘干卖给中药店(据说可治麻风病),可以收获5~10元,在那时算是发了个“小财”,但是若被它咬了,当时几乎百分之百是个死。开山时常遇到黄蜂群起攻击,那只能用衣服裹着头逃窜,待它们静下来,我们再用火攻之,杀它个片甲不留,才解心头之恨。
我们这个林业专业队只有十人,在这十人当中我的年龄最小是刚毕业的高中生。当年暑假期间祁红公社书记康仰南为了金家村办小学,曾爬山涉水步行十几里山路到我们的山棚住地,要求我去当代课老师,我表示坚持在深山开荒造林没有答应他的聘请。
1975年我们这个林业专业队除了拿到数百亩造林补贴,还为生产队收获了几万斤玉米,这种从未种过玉米的山地种得的玉米比一般地里长出的玉米要香甜得多。到如今林业专业队这十人中只有3人还健在,我现也已是古稀老人了。无愧的是,造成的这片杉木林到2008年租赁给承包商,村里获得88万出租款,其中一部分用于村民们分红(我已离开家乡32年了,当然不可能再分得这几千元的出租款);一部分用来改善村里的基础设施,这多少使我感到了庆慰与自得,蛮有成就感的,深深体会到奉献就是一种快乐!
在这里还要插播在林业专业队里一件最有趣的事——晚上打着松脂火把抓石鸡,石鸡也叫石蛙。石鸡是两栖动物,白天一般都是藏在水中的石缝或石洞里,不容易抓到。夏秋季节天气炎热,晚上石鸡从山沟清凉的水里出来,坐在潮湿的石壁上或乘凉或呼吸或像青蛙一样捉虫吃。我们打着火把沿着山沟攀爬,见那石鸡眼睛盯着火把,一动也不动,只待我们将其拦腰掐住,使其无法逃脱。这个山沟里自古以来就没有人抓过石鸡,石鸡很多,我们抓大留小,一晚上就能抓几十斤。石鸡虽然肉嫩味鲜,但那时没有什么人吃,不象现在那么值钱。据说石鸡的天敌是蛇,石鸡多的地方蛇往往也频繁出现,好在我抓石鸡时,没有遇到过蛇。
(四)木材砍伐与出售
森工砍伐队
大约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末至七十年代初,安徽巢湖、无为、凤阳等地的大批青年农民背井离乡,举家南迁来到祁门县,从事木材砍伐行业(其组织就是祁门森工队)。从此,一个个砍伐小队分散在祁门县众多村庄的林区山场里。那时从祁门中学(现二中,校大门朝东)门囗一直快到原来的阊江饭店,沿山边全是砍伐工人宿舍,沿河堆放了如山的松圆木。
我们村里六十年代初也来了这样的砍伐队,先是居住在我们各家各户和五十年代建起的大队茶叶萎凋厂,后搬出住户家集中居住在搭建的工棚里。我们当地人称它们是“江北佬”,他们自称是砍伐工人,以显示“工人”身份高于我们当地的“农民”。
我们村山场多,青松满山,松涛阵阵,松花开时,花粉漫山,松脂催化,微含臭氧,最宜养生。上世纪五十年代就有一些人在我们村割松油(脂),收来的松油就放在我家前面的一家无人居住的屋里。由于我们村松木资源丰富,因此驻扎在我们村砍伐队的人数很多。砍伐队从事的是国有山场的松树砍伐(他们不砍伐杉木),按照松木冬砍春运流程,进行繁重而危险的砍伐作业和春夏季节山洪暴发借水运木工作。我们村后原有一片树木参天、几人合围的古松树林,几十人的砍伐队带着电锯或两人的手拉锯进行砍伐,砍倒松树的轰鸣声,天上乌鸦的惨叫声,混作一团,令人心惊肉跳。松树砍倒后再按一定长度裁断,去皮制成一段段松圆木,然后集中在河道两旁,堆成一座座木头小山。那时我们村不通公路,利用春夏之交的涨水,砍伐工人用带有铁钩的细长木棍,将挤满了整个河床的松圆木如同“赶羊”一般,顺流而下水运至芦溪,然后转运至鄱阳湖,再运往全国各地用作修建铁路的枕木或坑道的支撑木。
有些松圆木直径太大,没办法运出山,留在山上腐烂了,有些因树龄太老密度大,水运时沉在了水底,后来我们将其捞起晒干运回家当柴烧。几年后这些被砍伐后的松树桩或腐烂剩下的松芯,我们将其挖来或劈下,剖成细小的松脂作烧饭引火用,或缺煤油时燃烧作照明用(上世纪六十年代物资困难,有时连晚上照明用的煤油也没有)。
经过近二十年的砍伐,到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叶,祁门松木资源越砍越少,生态环境亦遭到很大破坏。祁门森工队的数百人转向来到祁门南路的查湾办起了采育场,栽植杉树和经济林,经过二十多的艰苦创业,营造了数万亩山林,场长兼党支部书记黄有盛曾荣获全国劳动模范。
杉木的砍伐与出售
杉木属于比较好的木材,质地细腻,柔软,带有一股特殊的香气,不易被白蚁侵害,耐腐蚀能力强。用杉木做出来的木材具有美观、质轻、不翘裂,耐久性能好等特点。常用于建房、桥梁、作矿柱、造船、制家具等。
祁门南乡处万山中,杉木资源丰富。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前,每年都要到公社批计划,然后按计划采伐,否则是乱砍滥伐属犯罪行为。杉木出口是祁门山区主要经济来源之一。我们祁红乡在没有通公路之前,杉木的出口只能靠水运。
每年杉木冬季砍伐,砍伐后的杉木要割去树皮做成“白杉”,放在山上架空阴干,然后人工扛下山,借山洪水运至大河边集中。用特制的工具在杉木头部凿成鼻洞,然后用藜漆棍穿过五六根或七八根杉木的鼻洞,并用竹篾编成的粗缆扎捆成排,待梅雨山洪泛涨,每人撑一木排,随水运至芦溪木材收购站,拢堆评级尺量收购,收购站扣除木头税再给出票据,到时发款至当地农村信用社,秋冬村民凭工分分红。
放木排
每年生产队里都要按计划砍伐杉木交国家收购,从山上将杉木砍下,运到河边集中,然后扎成木排,等到涨洪水时再将木排放到芦溪去卖。放木排既有趣又危险,放排人必须懂水性有力气会技巧,我们山区河路狭窄弯道多,洪水时水流湍急,尤其是七十年代初修建祁芦公路,开路的石头锋利且都堆在河道里,这就更增加了放木排的危险性。
有一次放木排我就吃尽了苦头:放木排时放排人总是站在排头掌握方向,谁知木排过后,排尾被石头挡了一下,由于惯性作用,我被从排头抛入水中,木排从身上划过,等我从排尾爬上木排时,蹲下一看,吓得一跳,一根白骨从膝盖处戳出,没有一丝血迹(可能是当时没有来得及流血,也可能是膝盖处皮薄血管少,还可能是刚从水里爬上来水将血洗掉了),但并没有感到疼痛,再一看,另一只脚的脚板也划开一道血口,心想这下完了,人要残废了。后面上来的人赶快将我背上公路,从邻村借来板车,把我拉到村卫生所,没有麻醉药,“赤脚医生”就给我缝合伤口,膝盖处缝合了十余针,最难缝合的是脚板,因为我在农村做农无论上山还是下田都是赤脚(村里人全都倒着说:爸妈造的鞋不花钱),脚板皮很厚,踩在刀口和锋利的石头上,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曾在石英碎石上跳舞。现在电视里不是有“上刀山”的表演吗?不仅我信如果是当年的我也敢!但这次不同,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中,脚板皮质变软了,加之又是从木排上跳下水的,脚板这才输给了石头,被划开血口。这下倒好,给脚板缝合带来了极大困难,“赤脚医生”缝断了好几根缝合针,弄的满头大汗,最终才粗粗地缝合好,好在划破的血口还是在脚板心,此处的脚板皮相对来说还是要薄些的,如果是前掌或后跟缝合难度就更大了。由于双脚都负了伤,就这样在床上躺了十几天,才能下床挪动一下,真是受了大罪了。
至上世纪八十年代后,农村实行承包制,山场也分到户了,加上公路运输方便,农户砍下的杉木运下山扛至公路边,木材承包商上门收购,然后陆运到火车站,用火车运送到全国各地,这才结束了木材出囗水运的历史。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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