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最可惜的高考状元(他只上过一天小学)
一、
1919年,一位8岁的天才只上了一天小学,便辍学了。原因是他看到老师打了同学的手心,尽管手不是他的,疼的也不是他,但他仍然感到震惊且生气。
这位天才,就是日后被称为20世纪最伟大的几何学家之一的,“整体微分几何之父”陈省身。
陈省身出生在浙江嘉兴一个书香门第,父亲陈宝桢是晚清秀才。他的名字,就是父亲根据《论语》中“吾日三省吾身”的名句取的。
辍学以后,陈省身跟着奶奶和姑姑识字、背唐诗。
有一天,父亲给他带回一套美国传教士写的《笔算数学》,没想到,只跟父亲学过阿拉伯数字的他,居然会做书中大部分很难的题目。即使有些不会,也大致能看懂。
9岁那年,陈省身考入秀州中学预科一年级。这时,他已经能做相当复杂的数学难题了。后来,因为父亲工作变动,全家北上迁至天津,陈省身因此转入扶轮中学(今天津铁路一中)。
彼时,扶轮中学的校长顾赞庭教几何,而且教得很凶,但他对天赋惊人的陈省身很是喜欢。因为,别人眼中很难的数学题,陈省身觉得很容易。
陈省身不是埋头苦读的学霸,而是随便学学,有兴趣随便做做,就能拿高分的天才型学霸。虽然其他功课成绩不如数学,但只要他愿意花点力气,也能学得很好。
然而,天生老天爷赏饭吃的陈省身,也有失手的时候。
二、
陈省身很喜欢读书,经常在图书馆里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而且,不管是啥书,拿来就看。
历史、文学和掌故等,来者不拒。数学书、数学杂志中那些枯燥的公式,他也能读得津津有味,对那些数学家也是如数家珍。
因为博览群书又天赋超群,很快,中学的课程对陈省身已毫无难度可言。于是他连跳两级,并在15岁那年,以第二名的成绩考入南开大学数学系。
然而,陈省身虽然天资聪颖,堪比“神童”,但相应地,年龄和动手能力成了他的“短板”。
在一次“吹玻璃管”的化学实验中,他把尚未冷却的玻璃管拿到冷水里冲,结果玻璃管瞬间稀碎……
这件事给他的触动很大,他觉得自己缺乏动手能力,思来想去,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抉择:放弃物理、化学,专攻数学领域。
当时,南开大学的数学系老师,是毕业于哈佛大学的中国第二位数学博士、中国现代几何学的开山祖师姜立夫。他所带的数学系,包括陈省身和吴大任在内,只有5名学生。
能收到陈省身和吴大任这么优秀的学生,姜立夫很高兴。为此,他还专门开了许多难度更高的课程。
有了大师指导,本就天赋异禀的陈省身,在数学王国里一骑绝尘,进步神速。
等到大二时,他就能给姜立夫当助教,批改学生试卷,每月还有10元的报酬。1930年,19岁的陈省身从南开大学毕业,进入清华大学一边读研究生,一边担任助教,跟随孙光远研究射影微分几何。
而他当时的数学老师,正是杨振宁的父亲杨武之。
一个人如果非常有才华,其光芒是藏不住的。很快,清华数学系创系元老郑桐荪注意到才华横溢的陈省身,非常喜爱,就想将自己的女儿郑士宁嫁给他。
杨武之夫妇看出端倪,便主动充当月老,不料陈省身的反应却令人意外。
三、
陈省身说他正打算出国留学,等回国后再谈终身大事。
因为那时陈省身的数学段位,已是国内顶尖的存在,要想再继续攻读高深的数学,只能出国留学。但是,留学费用不菲,家里供不起,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公费上。
就在此时,美国退还了“庚子赔款”的余额,作为资助中国留美学生的基金。机会难得,陈省身不得不抓住它。
但他也明白,想要学数学,就得去德国,因为那时的数学集大成者在欧洲。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他费了很大的劲,才得以成行。
1934年,23岁的陈省身赴德国汉堡大学数学系留学。在这里他接触到布拉施克、E·凯勒以及E·嘉当等世界最伟大的数学家的思想和学术。
那时,嘉当在汉堡大学开设了嘉当-凯勒定理讨论班,慕名前来学习的人很多,但都因课题难度太大,铩羽而归,最后只剩下了陈省身一人。
嘉当的课有多难呢?
陈省身第一次见到嘉当,对方就给他出了3道题,结果他一道也不会做。但他并不气馁,坚持留在嘉当身边学习。
慢慢地,当嘉当再提出问题,他就能做一部分题了。
这期间,陈省身完成博士论文《关于网的计算》和《2n维空间中n维流形三重网的不变理论》,并在汉堡大学数学讨论会论文集上发表。同时,他还获得科学博士学位。
1936年,25岁的陈省身公费留学期满,清华向他抛来橄榄枝,但他决定跟随嘉当去法国巴黎工作一年。因为,能跟业界顶尖者学习,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但很快,国内一则消息传来,让他十分悲痛,怒火中烧。
四、
1937年,日寇在中国发动“七七事变”。消息传到巴黎,陈省身愤懑难平。
他又想起了自己在天津读书时,到处可见的日本军营和士兵,以及日军抓住中国老百姓随便打随便揍的情景……因此,他要和日本同学绝交。
此后不久,陈省身就不顾自身安危,毅然回到中国,远赴由清华、北大、南开等组建的西南联大执教。在这里,他曾给昔日恩师杨武之的儿子杨振宁上过课。
彼时,郑桐荪老师的女儿郑士宁已从东吴大学生物系毕业,而陈省身也已学成归来,杨武之便再次提起当年的婚事。
这两位年轻人,男的没谈过恋爱,女的比男的小4岁,芳华正好,也没啥意见。几次交流下来,一种朴实、生涩又美好的情感悄然滋生。
1939年,28岁的陈省身和24岁的郑士宁以炮弹为爆竹,战火作烟花,在昆明的西南联大结为伉俪。
一年后,郑士宁怀孕,回上海待产。为了躲避日军轰炸,陈省身则随西南联大开始往内地迁移,其过程之艰辛,后来被誉为“文军的长征”。
然而,就是在这样困难的情况下,陈省身仍然不忘思考和学习。他和华罗庚、王信忠挤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在昏暗的油灯下写出两篇文章,发表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与高级研究所合办的刊物《数学纪事》上。
这两篇文章引起了两位数学家的注意,认为陈省身是“迄今所注意到的最有前途的中国数学家”。因此,他们极力促成陈省身去普林斯顿。
彼时,第二次世界大战已全面爆发,犹太人惨遭纳粹德国的毒手。欧洲如爱因斯坦、冯·诺依曼以及E·诺特等因犹太人身份或者和犹太人有关联的人,纷纷投奔到普林斯顿。一时间,美国普林斯顿成功取代欧洲,成为世界数学中心。
正因如此,陈省身才动了心,冒着被战火波及的风险,一路穿行印度、中非、南大西洋以及巴西等多个区域,到达美国。
那时他没想到,这一去,自己和妻子彻底失联了。
五、
1941年,日本偷袭珍珠港以后,交通中断,陈省身无法联系上妻子郑士宁。何以解忧,唯有潜心研究,方能排遣相思之苦。
1943年,32岁的陈省身在普林斯顿高级研究所完成了《闭黎曼流形的高斯-博内公式的一个简单内蕴证明》和《Hermitian流形的示性类》论文。前者被誉为数学史上划时代的论文,因此他后来被国际数学界尊称为“微分几何之父”。
1946年,抗战胜利后不久,35岁的陈省身终于回国,和阔别多年的妻子以及从未见过面的儿子团聚。
作为丈夫和父亲,他深知自己亏欠家人太多。他向妻子承诺:从此以后,一家人永不分离。
随后几年,南京中央研究院数学研究所正式成立,陈省身任代理所长,主持数学所一切工作。他还入选中央研究院第一届院士,并培养出一批青年拓扑学家。
1948年,大洋彼岸突然发来一份电报,发信人是主持美国第一颗原子弹试制的物理学家,时任普林斯顿高级研究所所长的奥本海默。
他在电报中对陈省身说:“如果我们可以做什么事方便你来美,请告知。”陈省身很惊诧,就找了一份外国报纸看发生了什么……
原来,国民政府败局已定,正打算撤到台湾,中央研究院也要迁移……
经过一番考虑,陈省身选择了数学,普林斯顿自然也成了最佳选择。他给奥本海默回信:“我没有任何的经济来源,这次需要携家眷同行,全家四口一起去美国。”
对方答应得很爽快,因为这跟陈省身所能提供的研究价值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同一时期,普林斯顿数学研究所研究员华罗庚,却放弃了美国的优厚待遇,选择了回国。
因此,后来很多人就会问陈省身一个问题:“如果你1948年没有去美国,一直留在国内,情况将会怎样?”
六、
一开始,陈省身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他说这个问题没有实际意义,从不去想。他还说:“这问题不容易回答,最好别想它,人生应该求快乐,拿得起,放得下。”
不过,在一次采访中,他的回答显得更加客观和真实:“看到华罗庚回国,我也动心了,当然也考虑了回国这个问题。不过我看出来,中国政权的改变,我不见得能够适应。我是考虑回国的,不过时机不够成熟。”
而且,当时陈省身在美国数学界地位非常高,也待得很舒服。譬如1950年,国际数学会召开,那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第一次开会。这次学术盛会已经十几年没有举办过,世界各领域顶尖学者汇聚一堂。
当时在微分几何界,陈省身是“国际公认的第一人”,他一个人就在会上做了长达一个小时的报告,这是相当了不起的。
他将自己的成就归结于两个成语,即“日新日日新”的精神和“登峰造极”的追求。
有次他和夫人去参观罗汉塔,突然感慨地说:“无论数学做得怎样好,顶多是个罗汉。菩萨大家都知道他的名字,罗汉谁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所以不要把名利看得太重。”
陈省身做学问从不赶时髦、不追热门。获得奥斯卡奖的电影《美丽心灵》,讲的是数学家纳什的故事,陈省身和纳什很熟,说:“他是个怪人,他的数学是很好的,但他始终要做难题,想做难题出名,最后做得一塌糊涂。”
陈省身如此苦心孤诣地研究数学,不计较名利。除了兴趣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七、
在美国那些年,陈省身受聘为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教授,被美国科学院推举为院士,并加入美国国籍。他还曾担任过美国数学会副主席,并获美国国家科学奖。
他替美国开创并发展了微分几何学派,这行里重要的人物,都是他的学生,都受他影响。
而陈省身一直刻苦钻研数学的另外一个目的是:帮助中国人建立科学自信心,证明黄种人并不比白种人差!
1972年,61岁的陈省身首次携夫人回到新中国,与当时中科院院长郭沫若等人会见。此后,他就有了一个建立南开数学所的想法。
不过,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想聘请一位外籍专家担任中国研究机构有职有权的主管,这种想法很难实现。
直到后来,邓小平发表了“引进人才”的讲话,加上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起,这件事才有了回转的余地。
1981年,美国为了留住陈省身,破例在伯克利成立国家数学研究所,聘任陈省身为所长。他无法推辞,便提出条件,只任一届,三年期满即退。
退休那天,学校为他举行了为期5天的国际微分几何会议,从世界各地赶来300多位数学家用歌声为他“践行”。
1984年,73岁的陈省身回国担任南开数学所所长。数学所草创期,陈省身捐款1万美元,捐书近万册,他还立下遗嘱,将全部财产除分给两个子女外,再加上数学所这个“新生儿”。
后来,他又捐出个人财产的三分之一,并将获得的世界数学最高奖项“沃尔夫奖”的5万美元奖金全部捐出。
此外,他还提出了一个著名的“陈省身猜想”。
八、
从1985年开始到1995年,陈省身利用自身在国际数学界的地位和能量,在11年内举办了12次学术年活动。
每一次,应邀前来讲课的都是顶级数学家。碍于陈省身的段位,他们不仅不敢讲价,还得自掏差旅费。这为经费拮据的研究所省下一大笔钱。
这是陈省身为了让中国尽快赶上世界数学领域步伐而创造的办法。很多参与过的大学生以及研究生纷纷表示,这比出国留学强多了。留学你只能师从一个导师,但是在这里,是一群导师给你上课。
同时,陈省身对中国数学前景很看好。因为根据他在美国多年执教的经历来看,华裔学生的成绩总要比美国学生平均分数高出30%。
因此,他提出一个远大的目标:“我们的希望是在21世纪中国将成为数学大国!”这便是著名的“陈省身猜想”。
这期间,陈省身当选为首批中国科学院外籍院士,并再次捐出100万美元建立“陈省身基金”,供南开数学所发展使用。随后,他和夫人郑士宁回到南开大学定居,亲自为本科生讲课。
他们居住的寓所名叫“宁园”。这个“宁”字一是表达陈省身喜爱宁静的环境,二是寄托他对妻子郑士宁,多年来悉心照顾自己的感激之情和浓浓的爱意。
然而,这份沉甸甸的感情,在2000年一个平常的午后,戛然而止了。
九、
2000年1月12日,85岁的郑士宁像往常一样午饭后回卧室休息,不料竟在睡梦中心脏病发作,遽然而逝。
“我们结婚60年,60年是钻石婚了。我们60年没吵过架。”89岁的陈省身一时难以接受,精神受到很大的刺激。
为了缓解悲伤,他将全部精力投身到工作中,让自己忙碌起来。每年,他都会用自己的经费选一批优秀人才出国深造,而且都是送到世界数学领域最有名的大师身边。每次他都会告诫对方:要记得回国!
2004年,93岁高龄的陈省身获得首届“邵逸夫奖”,奖金100万美元。他把钱全都捐出去了。他给法国、美国和意大利的数学研究机构各捐10万美元,并解释说,这样以后中国科学家去他们那里时会得到方便。
很多人会觉得,像陈省身这样的大科学家,根本不缺钱。
其实,生活中的陈省身,节俭得令人吃惊。譬如在饭店吃饭,他会将剩菜打包带回家;住院发的两身病号服,他直接带回家当成睡衣穿……
去香港领首届“邵逸夫奖”时,他穿着唯一的一套订做的西装,打着旧领带,穿着他女婿——时任香港科技大学校长朱经武的皮鞋上了领奖台。领完奖,才发现鞋子有点挤脚。
同年,我国正式颁布施行《外国人在中国永久居留审批管理办法》,陈省身按照新规定,再度申请在中国永久居留资格。
然而,这张中国“绿卡”还没来得及发出,93岁的陈省身就在医院溘然长逝了。在他生命的最后关头,陈省身发出微弱的声音:“送我……去希腊……”
为什么要去希腊,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猜测,古代希腊曾是数学巨擘辈出的国度。如欧几里得、阿基米德以及阿波罗尼奥斯……
所以,陈省身可能感觉到大师们的召唤,或许他想沿着那些前辈先哲们的足迹,继续走下去。
这一年,国际小行星联合会将中国国家天文台发现的永久编号为1998CS2号的小行星,命名为“陈省身星”,以此来表彰他的卓越成就和杰出贡献。
2009年,为纪念数学大师陈省身,国际数学联盟与陈省身奖基金会宣布设立“陈省身奖”。每四年评选一次,每次获奖者一人,奖金50万美元。
今天,虽然大师人已不在,但“陈省身奖”依然如期颁奖。他的成就和贡献,也将和数学公式一样,在岁月长河里永不褪色,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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