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仙创业记（林仙儿的问题出在哪里）

读过古龙《多情剑客无情剑》的想必都熟悉林仙儿这个人物。“林仙儿看来虽像是天上的仙子，但却专门带男人入地狱。”

在我看来，林仙儿适合拿来当衡量人物修为的试金石（见《作为试金石的林仙儿 男人都是小孩子》）；当我们把她看成某种象征（比如，世人的目光和承认）时，可以借此发掘古龙的洞见（见《《兵器谱》中排名第五的吕凤先 心怀大志的三流就是四流》）。然而，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林仙儿被塑造得不算精彩。本篇，我只是借她为引子，说几句闲话。

拥有绝世美貌、曾经让《兵器谱》上大部分排名靠前的高手沦为她裙下之臣的林仙儿，最后落得沉沦娼寮，活成一个笑话。这样的归宿，多半不是她自己想要的吧。

那么，林仙儿的问题出在哪里？

孙小红眼中的林诗音，是这样的：

也不知为了什么，孙小红从第一眼看到她，就认为她是自己这一生中所见到的最美丽的女人。

她的头发已凌乱，衣衫已湿透，看来当然也应该很狼狈，奇怪的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觉得她狼狈。

她看来还是那么清丽，那么高贵。

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她都能令人感觉到她那种独特的气质，独特的魅力。

孙小红以前并没有见过这个人，但只瞧了一眼，已猜出她是谁了。

林诗音！

只有她这样的女人，才能令李寻欢那样的男人颠倒终生。

孙小红心里在叹息。

1999年《小李飞刀》萧蔷饰演林诗音

然后，孙小红这样想起林仙儿：

“为什么别人都要说林仙儿是江湖中的第一美人，第一美人应该是她才对，莫说她年纪轻的时候，就是现在，她还是比林仙儿强得多。”

她这么想，也许因为现在是雨夜，也许因为她是女人。

女人看女人的眼光，总和男人不同的。

1981年《魔剑侠情》楚湘云饰演林仙儿

借孙小红的眼睛，我们看出，林仙儿比起林诗音，缺少的就是“高贵”。

孙小红的眼光、见地，我一向赞同。

不过，“高贵”不“高贵”这个差别，对于林诗音和林仙儿来说，属于初始设定不同。

对此，表达个人喜好是不妨的；然而，用初始设定来批评一个人，就有欠厚道。因此，我不打算用欠缺“高贵”来批评林仙儿。

何况，这样的初始设定，并不必然导致林仙儿这样的结局。

关于林仙儿的正面描写，我觉这一段最犀利到位：

林仙儿自己当然也很明白今天只要走出这道门，就等于已走出了这世界。

她脚步虽然并没有慢下来，但目光中却已又露出了恐惧之意——屋子里虽然亮如白昼，但门外却是一片黑暗。

虽然也有星光，但星光她并没有看在眼里。

她喜欢的是令人炫目的光彩。

她喜欢赞美、阿谀、掌声，喜欢奢侈、浪费、享受，喜欢被人爱，也喜欢被人恨……

她本就是为了这些而活着的。

若没有这些，她就算还能活下去，也就如活在坟墓里。

黑暗已愈来愈近了。

林仙儿目中的恐惧已渐渐变为怨毒、仇恨。

这时她若有力量，她一定会将世上所有活着的人都杀死。

但就在这时，阿飞突然跳了起来，大声道：

“等一等。”

“等一等！”

谁都无法相信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能改变多少人的一生！

就在这刹那间，林仙儿已突然完全改变。

她眼睛里立刻就又充满了得意、自信、骄傲，她整个人也仿佛突然变得说不出的辉煌、美丽！

她几乎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么美丽过。

“只有骄傲和自信，才是女人最好的装饰品。”

1977年《多情剑客无情剑》井莉饰演林仙儿

绝世的美貌，就是林仙儿的资本。

而赞美、阿谀、掌声，奢侈、浪费、享受，被人爱，被人恨，男人为她争风、流血，等等，

这一切林仙儿喜欢的东西，林仙儿为之而活的东西，都是资产的变现。

林仙儿无时无刻不在要求自己的资产得到即时变现。

或许，她也作成过一些长线的经营？小说中说，她积累了一定的财富和势力网，虽然最后都被上官金虹吃干抹净。

但是，整体上看，我说林仙儿渴望变现而不擅长经营，想必八九不离十。更不用说，“经营幸福”这件事，简直是林仙儿的盲点。

从上面这段文字看，她甚至都没法忍受延迟满足。

不会经营幸福，这就是林仙儿的问题所在。

出身贫贱，气质不高贵，不是根本问题。这样的初始设定，经过长线的经营，走通幸福之路的，大有人在。

1995年《小李飞刀》傅明宪饰演林仙儿

以经营幸福为目的进行规划，变现自己的资本——

在我眼中，《银河英雄传说》的男一号杨威利，就是这方面的高手。

绝世的战术天才，是杨威利的资本。

而杨威利规划的变现路径，是这样的：

通过必要的战斗，尽早结束战争状态。从而使自己有资格退休，领退休金和老婆过小日子。读读历史书，写写二、三流小文章。

何等幸福！

要不是因为时代的惊涛骇浪，使得杨威利英年早逝，他的结局，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在战乱已是长达一代以上的过去式的和平年代里，有一位老人，他曾是威名颇具的军人，但亲眼证实的人很少，也从未听过他吹嘘自己的武勋。年轻的家人对他寄予七分爱情和三分淡然，他就这样过着靠退休金度日的生活。在日光室中放着一把大摇椅，连吃饭的时候都坐在那里读书，静静的，就像是椅子的一部分似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有一天，在外面嬉戏的孙女儿，从日光室的入口，一不小心把球丢了进来，球滚到老人脚旁。以前，老人总会缓缓弯下腰，捡起球来给她，但这次他却像没有听见孙女声音似地，动都不动一下。孙女儿走上前去，捡起球来，由下方仰望祖父的脸，觉得祖父的表情似在说些什么。

“爷爷……”

没有回答，阳光映照在老人入睡低垂的脸上，孙女抱着球，跑到客厅大声报告。

“爸爸！妈妈！爷爷好奇怪啊！”

声音传得好远好远，老人仍然坐在椅子上。永恒的静谧像海潮一般，慢慢淹过老人的脸……

杨威利

顺便说一句，比起林诗音，杨威利才是骨子里的高贵。

面对帝国皇帝莱因哈特的时候，杨威利考虑的是，怎样拒绝对方，才能不伤对方的自尊心。

写到这里我发觉，这篇的标题或许还是错了。

杨威利这样的，就是天生配得上幸福。

幸福，究竟可不可以通过经营得到？

这个问题上，还是写《古金兵器谱》的王怜花前辈，说得最得我心：

幸福就是做一个不求进取的天才，胡乱快活一世。

【小李飞刀读古龙】作者：李探花，哲学博士。专业读书，爱好围棋。古龙是我的哲学启蒙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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