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州女真各部 建州女真与朝鲜半岛之七

上文是《从三韩、高丽到朝鲜，半岛在元完成汉化》。

本系列写到今天，实际上才写到重点——以建州女真为主体形成的满族自始至今都是中国域内的少数民族，在开发和巩固中国东北边疆（含中朝边境）方面是有贡献的。猛哥帖木儿（被努尔哈赤追封为清肇祖）是历史上重要的有代表性的历史人物，他的经历反映出诸多有争议问题的实质：

其一，女真的迁徙是在国内迁徙，即便迁徙到朝鲜半岛北部，当时也在中国领土之内。当时鸭绿江、图们江尚未成为中朝界河，两江以南土地尚未被中原王朝送给朝鲜半岛上的政权（王氏高丽和李氏朝鲜）。

其二，朝鲜半岛古今政权宣扬的满洲部族领袖曾侵占其地并向其臣服实属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掩盖了历史真相。居住在朝鲜半岛北部的猛哥帖木儿及其弟凡察、子董山是由臣服元朝转而臣服明朝的，高丽-朝鲜作为明朝的藩篱是利用了元明改朝换代之际的混乱用兵逼迫了部分建州女真人民向其臣服，其目的是为抢占女真故地，这和明朝的真心招抚是两回事。

其三，猛哥帖木儿及其后的董山、凡察在得到明朝皇帝强力支持下历尽千辛万苦才又回归到明朝是一种历史的回归，是自肃慎起到女真再到满洲（满族）各个时代对中华文化的认同和承继，其历史是不折不扣的中国历史的一部分，其居住故地在历史上就是中国的固有领土。

元朝水达达路和女真

元朝十分重视农业的发展，鼓励女真族发展农业生产。元朝在水达达路设立了“屯田总管府”，管理屯田及耕种事宜。灭南宋后，元朝从中原地区调拨汉军去女直水达达地区屯田耕种，当时规定：“诸流远囚徒，惟女直、高丽两族流湖广，余并流奴儿干及取海清之地。”元朝还在女直地区设立诸多屯田万户府。屯田开发为女真人带来了先进的生产技术和生产工具。元世祖时期“给其牛价、农具使之耕”。至元二十八年（1291年），又“诏给蒙古人内附者及开元、南京、水达达等三万人牛畜、田器”。由此女真族的农业有了很大发展，为女真族文化的发展及经济结构的转变奠定了基础。除屯田外，元朝还在在女直水达达地区赈灾济贫、设立驿站。

明初对东北地区女真人的统治政策更为开明，最为重要的就是明朝马市设立。这与女真社会经济的发展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明永乐三年（1405年），福馀卫指挥喃不花等奏请设立马市，明成祖朱棣于永乐四年（1406年）三月“设辽东开元、广宁马市二所”。 永乐五年（1407年），女真人同蒙古族一样，“来朝及互市者，悉听其便”。极大促进了女真族与蒙古族及汉族的交往。天顺八年（1464年），明朝政府又增设抚顺马市。

女真人通过马市换得自己所需的生活用品及生产工具，铁质农具等，汉族先进农业和手工业生产技术的引进极大地促进了女真族农业及经济发展。

在元明两朝的这些积极政策下，使得东北女真各部的社会生产力有了很大的提高。到了明朝初年，女真族的社会生活已经发生了巨大转变，主要体现在生产工具上，“往时野人屈木为镫，削鹿角为镞，今闻镫镞皆用铁”，“野人处亦有炉工冶匠”。 说明铁器已经广泛的应用于女真人的社会生活。此外明朝政府还允许建州女真头目由京返回本卫时， “沿途买牛带回耕种”。建州女真“屋居耕食，不专射猎”，极大带动了东北女真各部社会生产力的迅速提高。社会经济不断发展的女真各部迫切要求吸收更多的物质文化水平较高的汉族文明，学习汉族先进的生产技术，因此从内心深处是倾向于走近汉地，和汉人直接贸易往来和生产交流。这是元末明初女真族迁徙的一个根本原因。

在东北亚史中不谈及汉文化的传播及对当地人民发展起到的绝对促进作用，就是在学术上耍流氓。

女真南迁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寻求更为优越的自然地理环境。元代初期，女真各部生活在黑龙江、松花江及其以北地区，这里的气候寒冷干燥，女真集团以采集和狩猎为生，生产资料缺乏，为满足不断增加的氏族部众需求，寻求更为优越的适于农业发展、畜牧、采集、狩猎的需要，女真开始不断向南迁徙。

洪武元年（1368年）八月，明军攻下大都，元朝余部退居漠南。洪武二年（1369年），诏谕元朝旧将纳哈处及辽阳等处官民，招抚其归降。 四年（1371年）秋七月，置辽都卫指挥使司，开始对女真各部招抚。明朝在东北女真地区广建卫所，积极招抚女真各部。尤其是明成祖朱棣“藉女直制北虏”，十分重视对东北女真各部的招抚。他曾下诏：“尔等若能敬训天意，诚心来朝，各立卫分，给印信，分赏赐，世居本土，自相统属。”正是明朝对女真的这种积极的统治政策，使得女真各部纷纷归附。

为逃避野人女真和蒙古的侵扰，建州女真及海西女真集团逐渐向南迁徙。外来骚扰是女真族迁徙的直接原因。元朝中叶，建州女真的主体胡里改部和翰朵里部原居住于牡丹江上游一带，但是由于受到兀狄哈的侵扰才被迫举族南迁。

元末明初，生活在东北地区的女真各部掀起了一场长达百年之久的民族迁徙潮流，经过迁徙，女真族的社会组织、社会结构发生了变化，经济生产方式也发生了极大的转变，逐渐形成了建州女真、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三大族群，促进了女真族的统一，加速了满族共同体形成的历史步伐。最终以建州女真为核心形成的满洲部落统一了其它各部，同时也改变了东北地区的民族格局。

建州女真的主体部分——元代的胡里改部和斡朵里部，是元代水达达路管辖下的两个军民万户府。他们在元代初期居住在牡丹江上游，今黑龙江省依兰县一带，元朝中叶开始逐渐向牡丹江下游一带迁徙。胡里改部和斡朵里部迁徙后被元朝的奚关总管府安置下来守护东疆。

奚官城亦做玄城、悬城，即元代的奚官总管府，据考证为今珲春河口三家子乡高力城。这里土地肥沃，适合生活，但是不利防守。

胡里改和斡朵里在奚官城长期生活，直到元末兀狄哈袭击故元地方机构，洪武五年（1372年）生活在奚官城的胡里改部和斡朵里部遭到兀狄哈达乙麻赤袭击被迫转移。斡朵里部首领崔也吾乃领导部众抗击，后为了保存实力，带领部众逃离奚官城。胡里改部和斡朵里部被迫转移到了朝鲜半岛境内。

转移到朝鲜半岛境内后，由于多种原因胡里改部和斡朵里部不断迁徙，先后居住在阿木河一带，吉林的回波江方州一带，最终在辽宁境内的赫图阿拉聚居下来。

在建州女真南迁的同时，原居住在松花江中游一带的女真部落也逐渐南迁到今开原以北的松花江大曲折一带，形成了叶赫、哈达、乌拉、辉发四部，成为明末与建州女真相抗衡的海西女真。

二、 建州女真迁徙到奚关城。

我们继续接上文讲建州女真的具体南迁史。

范嗏大难不死，在斡朵里城附近山里躲藏一些日子之后，奏请元顺帝要求搬迁到徒门江（图们江）下游训春河（珲春河）口奚关总管府奚关城居住。当时呼尔哈河（牡丹江）上游古州、探州分布嫌真兀狄哈，速平江（绥芬河）流域分布诸姓兀狄哈，这些兀狄哈生性凶猛，好寇掠，范嗏率斡朵里部众只能顺着张广才岭—老爷岭—大盘岭，越岭爬山，大约走了一个多月，最后到达奚关城。奚关总管府是元朝设在训春河口，统辖训春河及其东海以及锡霍特山脉东南沿海女真人的机构。

斡朵里部其他首领崔也吾乃、殷阿里，同族火儿阿部首领阿哈出和另一首领殷实也定居在奚关城。

斡朵里豆漫与火儿阿豆漫是元朝的地方机构，他们这次搬迁是经奏请元顺帝恩准，才开始行动的。由元朝的移阑豆漫地区迁徙到奚关总管府所在地，也是经元朝政府安排的。

奚关城平面图

这个地方比较安全，但不利于防守，如果异族从训春河谷上源来攻，惟一的退路只有横渡徒门江进入朝鲜半岛境内。

范嗏在奚关城成亲，娶女真格格为妻，约在元至正十年（1351年）前后，生了第一个儿子，起名挥厚。后又纳妾，生下次子，起名包奇。

此地盛产马，女真人称此处为“毛怜地面”，毛怜即是马。斡朵里人善养马，遇有战事，皆骑马征战。

奚关城东南越过黑顶子、长岭子，便是日本海，沿海一带分布着骨看兀狄哈，生性温顺，不寇掠，但由于其存在，对建州女真的发展，不能说不是一种威胁。奚关城北部是大盘岭，从这里弯曲流向日本海的水流，是速平江（绥芬河），那里分布着诸性兀狄哈。他们性情凶暴，经常南下沿训春河谷寇掠。建州女真住在奚关城，深受威胁，常遭袭击。

范嗏去世后葬在训春河盆地。挥厚袭父职为斡朵怜万户———斡朵里豆漫。火儿阿部阿哈出袭职为豆漫，是后世建州卫李满住的祖父。

三、猛哥帖木儿的早年生活。

大约明洪武三年（1370年），猛哥帖木儿出生在奚关城，祖父范嗏，父亲挥厚。母亲也吾巨，是贵族佥伊甫哥之女。佥伊是官名，是元朝奚关总管府下属官吏。

童氏家族是书香门第，熟悉女真文字，珍藏习读元朝汉文古籍。女真文化是其先祖从金代传承下来的。古籍是元朝的释家、道家、儒家等著作，是其先祖在元初于呼尔哈河（牡丹江）口归附元朝，任职斡朵怜万户之时得到的，后由范嗏收藏起来，传给后人。猛哥帖木儿出生在这样的家族里，从幼年起就接受金元文化和中原文化熏陶。猛哥帖木儿，就是后世努尔哈赤的六世祖、清朝肇基王迹之祖孟特穆。清朝统治者汉化程度极深是有家学渊源的。

猛哥，女真语是刚强、坚硬、才勇出众的意思。帖木尔，女真语没有相近的词，可能是蒙古语，铁的意思。猛哥帖木儿最终成长为建州女真杰出领袖。

四、建州女真受袭转移到徒门江（图们江）流域，猛哥帖木儿生活多年后被高丽“招抚”。

元末明初，速平江（绥芬河）流域分布着诸姓兀狄哈。呼尔哈河（牡丹江）域古州（宁安一带）、探州（敦化）等地，分布着嫌真兀狄哈。这些兀狄哈生活在河江岸山谷里，俗称林中人，社会发展滞后，性凶暴，好寇掠。元朝灭亡后，他们纷起袭击故元地方机构。洪武五年（1372年），他们中的一支，在达乙麻赤和那哈出统领下，袭击了训春河口的故元奚关总管府奚关城。这就是震撼东陲的“壬子事件”。

达乙麻赤和那哈出统领兀狄哈铁骑，兵分两路从训春河上游河谷杀将过来。斡朵里部首领挥厚、崔也吾乃等，率众抗击，因寡不敌众许多部民被掳杀，挥厚遂与幼子猛哥帖木儿率领家族与部众逃离奚关城。

崔也吾乃也失利，“引原管人户二十户”，逃离奚关城。火儿阿部阿哈出、殷实、佟所鲁阿、马完者等首领率众抗击失利，遂伴同斡朵里部逃离奚关城。阿哈出次子莽哥不花与崔也吾乃部下杨哈剌被掳去，一同流落到土门地面。

“壬子事件”是元亡后，兀狄哈袭击故元地方机构的大暴动，奚关总管府、斡朵里豆漫、火儿阿豆漫作为元朝地方机构被摧毁。这个事件余波逐渐扩展到锡霍特山脉东南沿海地区，许多故元女真官民被掳杀，大批故元女真官民被迫南移，往附大明。也有大批故元女真官民南移，往附高丽—朝鲜。

“壬子事件”使斡朵里部和火儿阿部从闭塞的山区走向开阔天地，从此开阔了视野，他们跟大明、高丽—朝鲜建立了密切关系，直接和间接吸收了先进的汉文化，使社会生活发生了深刻变化。

“壬子事件”发生后，斡朵里部和火儿阿部全族大移动，转移到朝鲜半岛东北部。

元朝灭亡后，高丽乘辽东混乱之际，继续向东北部扩展势力。洪武三年（1370年），海洋（吉州）女真万户弓大归附高丽，洪武四年（1371年）北青女真千户李豆兰遣人投归高丽。从此，高丽的势力渗透到北青、吉州。

挥厚与幼子猛哥帖木儿率领部众，挈家带口，横渡徒门江。斡朵里人善骑射，又会制造戈船或者皮舟，战士们乘马渡江，老残妇幼乘船渡江。他们首先到达苏多老（庆源）、亐笼耳（镜城），继续向南走，抵达海洋（吉州）、咸州（咸兴）、定州（定平）。当时高丽已侵占元朝双城总管府，占领咸州和定州，势力渗透到海洋（吉州）。挥厚等不愿意归附高丽，便撇下管下首领仇老、甫也等以及姻亲完者家族，掉头北返。猛哥帖木儿随父挥厚北返最后定居在徒门江上游阿木河。斡朵里部大部分部众都定居在这一带。

斡朵里部另一首领崔也吾乃转移到吉州阿罕地面。崔也吾乃归附明朝，任阿都歌千户。阿都歌即吉州阿罕。后来高丽势力北达亐笼耳（镜城），崔也吾乃又归附高丽，授为镜城等处万户。斡朵里另一首领殷阿里，移居到咸州、定州，归附了高丽，朝鲜建立后授予中枢院副使。火儿阿部迁到朝鲜半岛海洋（吉州）、失里（利城）、咸州、定州等地。阿哈出住在失里（利城）。建州女真斡朵里部与火儿阿部，为了本部族的生存与发展，暂时分离各地，自谋出路。

猛哥帖木儿定居阿木河之年，大约在洪武七年（1374年）前后。阿木河，是女真语，俗名吾音会，斡朵里部来到后改为斡木河、斡朵里，朝语名为会宁。其地位于徒门江上游江右侧，隔江与我国今和龙县三河村相望。

挥厚选择在这里定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阿木河地处徒门江上游江右侧，是徒门江盆地的南临，两山夹一水，土地肥沃，气候适宜；又介于兀狄哈与高丽两大势力之间。如果北部兀狄哈长驱南下来攻，可依徒门江为屏障，进可攻，退可守，如果南部的高丽北上来犯，可躲避到山上自保。

火儿阿部转移到朝鲜半岛海洋（吉州）、失里（利城）、咸州、定州等地之后，部分部众仍留居该地，大部分部众在阿哈出的率领下北返。他们最后定居在徒门江上游阿木河西部今和龙县和安图县境内。建州女真两大部在短暂地分离之后再度在徒门江交汇，猛哥帖木儿同阿哈出在此地结成姻亲关系。

猛哥帖木儿在阿木河长大成人。洪武十七年（1384年），挥厚死去，遂袭父职为豆漫。朝鲜称他为“斡朵里豆漫夹温猛哥帖木儿”。斡朵里部在猛哥帖木儿领导下，开始兴旺发达，建州女真从此逐渐崛起。

此时候，猛哥帖木儿仅是阿木河一带的斡朵里部首领，他与朝鲜半岛境内的斡朵里人崔也吾乃部、殷阿里部并不存在隶属、管辖关系。他能行使管辖权的范围，主要是童姓范嗏家族的挥厚部与包奇部以及一些杂姓部族。

高丽方面后来开放庆源贸易所，斡朵里人以土产换回农具和生活用品。

洪武末年，明朝放松了对东陲地区的经营。高丽开始半岛东北部推进，“招抚”徒门江流域女真人。

洪武二十三年（1390年），高丽在海洋设置吉州等万户府，势力达到亐笼耳，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始改亐笼耳为镜城，置万户府）。

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正月，高丽负责开拓东北部的李成桂出任三军都总制使，便率军积极向徒门江流域渗透。在高丽大军压境下，李成桂派遣官吏到徒门江流域豆漫等处“招抚”女真人。于是斡朵里豆漫、兀良哈豆漫以及千户、百户等首领，在刀枪架在脖子上的情况下相继接受“招抚”。据高丽统计，“女真归附者三百人”。

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二月，建州斡朵里部猛哥帖木儿、建州兀良哈（火儿阿）部和毛怜兀良哈部把儿逊相继到达高丽京城，“诣阙献土物”。根据史料，未见火儿阿部阿哈出接受“招抚”。高丽授予这些人万户、千户、百户等职，“且赐米谷、衣服、马匹”。猛哥帖木儿被授为上万户，足见其在当地低位举足轻重。从此高丽—朝鲜称猛哥帖木儿为“吾都里上万户猛哥帖木儿”。

五、猛哥帖木儿与阿哈出联姻，成为明成祖朱棣的“皇后姻亲”。

猛哥帖木儿大约在洪武十几年于阿木河成婚，有子阿谷、都赤，西迁后又生董山、董重羊。父挥厚死后，母也吾巨，约在洪武十八年（1385年）改嫁同父异母弟包奇，有子於虚里、吾沙哈、於沙哥、阿哈里、童毛多赤、凡察。包奇大约在永乐初年死去。阿哈出有子二，长名释家奴，次名莽哥不花，有女一人不知名。二子皆出生在奚关城，女儿出生在阿木河西部。

猛哥帖木儿与阿哈出两家族由于关系密切，遂在阿木河及其西部结成姻亲。猛哥帖木儿将妹妹嫁给了阿哈出（明赐名李思诚）长子释家奴（明赐名李显忠）为妻，生李满住，猛哥帖木儿成了“满住之舅”。后来猛哥帖木儿次子都赤，又“娶莽哥不花之女”。

两家族结成姻亲，壮大了建州女真，对满族的形成，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明成祖朱棣为燕王之时，纳阿哈出女为妃，称帝时封为三皇后，阿哈出成为“三后之父”，阿哈出家族遂成为皇亲国戚。

阿哈出子释家奴、莽哥不花，跟随明成祖征讨鞑靼，明成祖对他们说：“鞑靼侵扰，汝是皇亲，若被掳，则名誉不美，应当搬离鞑靼近地。”后来释家奴的儿子李满住，将这个圣旨刻在木契上，送给朝鲜国王，表明率部南徙是得到明朝皇帝恩准的。

燕王朱棣纳阿哈出女之事，实际上是一场政治婚姻，与明朝经营徒门江，设置三万卫有关。

洪武十九年（1386年），明朝招服了与莽哥不花同住土门的斡朵里人杨哈剌。第二年，杨哈剌到京，建议在徒门江设卫，明朝皇帝采纳，决定筹建三万卫（因新迁移阑豆漫在徒门江，故以此名卫）。杨哈剌授三万卫百户职，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在斡朵里开设衙门。斡朵里是猛哥帖木儿与阿哈出两家族居住的徒门江上游地区。三万卫设立后，斡朵里与火儿阿（建州兀良哈）遂纳入三万卫管辖之下。斡朵里部首领猛哥帖木儿与火儿阿（建州兀良哈）部首领阿哈出，通过杨哈剌关系，以及奚关城居住的、曾为凡察父祖“仆隶”的高早化关系，结识了明朝官员。阿哈出女有绝色，遂被选为秀女，送与燕王。燕王纳之，册为妃。

猛哥帖木儿嫁妹给阿哈出长子释家奴为妻，释家奴之妹入明宫做了“三皇后”。自此，猛哥帖木儿成为明成祖朱棣的“皇后之亲”。

阿哈出与猛哥帖木儿两家族同明朝结成皇亲国戚关系，大大提高了建州女真的声望与地位，也为明朝招抚建州女真，设立建州卫，并通过建州卫扩大对东北地区的经营，打下了良好基础。

六、明朝设立建州卫招抚女真诸部。

洪武十七年（1384年）正月，海洋“女真”首领、故元将校王脱欢不花、王可仁以及斡朵里首领崔咬纳（崔也吾乃）等人归附，明朝授予王脱欢不花、王可仁、崔咬纳为千户。崔咬纳是奚关城内迁来的斡朵里首领。这几个千户管辖的部众，是“女真”人和斡朵里人。这是斡朵里人最早同明朝进行接触。

洪武末年，明朝放松了对东北地区的经营，建文中几乎废弃，燕王靖难役中，大批辽东官兵逃到朝鲜半岛，使形势更为复杂。

燕王即位（成祖）后，加强了对东北地区的经营。永乐元年（1403年）六月，成祖下达敕令：“女真、吾都里、兀良哈、兀狄哈等招抚之，使献贡。”吾都里，是斡朵里；兀良哈，是建州兀良哈（火儿阿）和毛怜兀良哈；兀狄哈，是嫌真兀狄哈和诸姓兀狄哈。

成祖欲先予授职火儿阿（建州兀良哈）首领阿哈出，“使招谕野人”。这年十一月，阿哈出率众到京朝见，成祖下诏设置建州卫军民指挥使司，授阿哈出为指挥使，赐诰印、冠带、袭衣及钞币，其余人皆授千户、百户、镇抚。又设建州卫经历司，置经历一员。

建州卫属羁縻卫，长官由女真首领充任，直属中央，又允许女真有充分的自主管理权力。建州卫的这一特色决定了其在明朝与朝鲜之间的特殊地位，如果不强调这一点，就没法解释后来发生的一些史实的内在历史逻辑。建州卫是明朝管辖东北地区南部、东部山区女真人的重要地方机构。时有北兀者卫，南建州卫之称。

建州卫初设地，根据断定，初设于徒门江上游阿木河西部今和龙县境内。

永乐二年（1404年）初，女真千户佟景、王可仁等入朝，“以咸州迤北，古为辽金之地，奏于帝，乞请归明朝管辖”。明朝接受请求。这年四月，明成祖遣钦差王可仁到徒门江流域正式设立建州卫，诏令辽东千户王可仁为钦差，持诏令到朝鲜半岛招抚咸州以北十一处女真人。

这十一处女真首领是：溪关（奚关）万户宁马哈，参散千户李亦里不花（即李和英），秃鲁兀千户佟参哈、佟阿芦，洪肯千户王兀难，哈兰千户朱蹯失马，大伸千户高难，都夫失里千户金火失帖木，海童千户董贵洞，阿沙千户朱引忽，斡合千户刘薛列，阿都歌千户崔咬纳（崔也吾乃）、崔完者。

五月，朝鲜派遣艺文馆提学金瞻到明朝，请求将十处地方，“令本国管辖”。成祖从其请。十月下诏：“敕朝鲜国王李讳省，奏言参散千户李亦里不花等十处人员，准请，故敕。”

这是明成祖正式放弃朝鲜半岛上述地区的领土主权，但并未放弃招抚当地女真人。这个政策是有失误的，没有土地附着，许多女真人就拒绝接受招抚，转而成为朝鲜部属，更加彻底地带走其居地。明成祖虽然“治隆唐宋，远迈汉唐”，但在东北经营上是有昏招的，而且这也开了后世明宣宗、明英宗彻底放弃朝鲜半岛故土的先河。

建州卫设立后明朝加强了对徒门江流域的经营。永乐二年（1404年）六月，遣钦差内使杨进保等，带着诏令及赏赐，经朝鲜，“向建州卫地”去招抚，朝鲜国王“命各司一员迎于郊馆”。十二月，再遣辽东总旗张孛罗、小旗王罗哈等到朝鲜，国王“就见于太平馆”，后到达建州卫。

朝鲜对明朝设置建州卫于徒门江，深感受到威胁。大臣上奏国王曰：“帝于东隅置建州卫，是扼我咽喉，掣我右臂也。”朝鲜为抵制建州卫设置与扩建，关闭了庆源贸易所。女真人愤怒，建州人又激之，兀狄哈遂与朝鲜兵戈相接。此时猛哥帖木儿尚未加入建州卫，激怒的的建州人是建州卫首任指挥使阿哈出。

阿哈出积极招抚徒门江流域女真人。他赴京时特向明成祖举荐猛哥帖木儿，说其人“聪明，识达天道”。阿哈出女——明成祖三皇后，也惦记猛哥帖木儿，希望能够“骨肉相见”。因此明成祖对猛哥帖木儿十分赏识与器重。

七、猛哥帖木儿接受明朝招抚，冲破朝鲜阻挠，艰难回归明朝。

永乐三年（1405年）正月，明成祖特遣钦差巨阳千户高时罗，带诏到到达阿木河，开读圣旨，未提猛哥帖木儿之名与万户称谓，猛哥帖木儿怏怏不快，拒接圣旨，说：“泛称吾都里卫，不录万户之名，何以迎命？不录吾名，缘何屈身？”他母亲及管下首领劝他迎命：若不从圣旨，皇帝必让朝鲜将你执归于京师。

此时期朝鲜也派大户军李愉，“赐猛哥帖木儿庆源等处万户印信”，又赐毛怜兀良哈首领把儿逊赏赉，让他们不要听从明朝廷使臣之命。

猛哥帖木儿权衡利弊，最后决定恭敬帝命，“归心朝廷”。明成祖闻报，大加称赞。

三月，再遣千户王教化的带诏令和赏赉而来。诏曰：“敕谕万户猛哥帖木儿等，前者阿哈出来朝，言尔聪明，识达天道，已遣使赍敕谕尔。使者回复，言尔能恭敬朕命，归心朝廷，朕甚嘉之。今再遣千户王教化的等赐尔彩段表里，尔可亲自来朝，与尔名分赏赐，令尔抚安军民，打围牧放，从便生理。其余头目人等，合与名分者，可与同来。若有合与名分，在被管事不能来者，可明白开写来奏，一体给以名分赏赐。”

四月，钦差王教化的在朝鲜官员陪同下到达阿木河，向猛哥帖木儿宣读诏令。猛哥帖木儿听到诏令记录他的名字与万户称谓，十分欣喜。但猛哥帖木儿考虑要保持同朝鲜的睦邻关系，对朝鲜未言明准备接受明授职之意。五月猛哥帖木儿正式迎诏令，他上奏明成祖表示坚决臣服。

朝鲜则派艺文馆大提学李行，赶到明京上奏明成祖说：“猛哥帖木儿言：当初我与兀狄哈相斗，挈家流移到来朝鲜。今若赴京授职，担心兀狄哈等必乘隙掳掠家小。”又上奏说：“猛哥帖木儿起初因为遭兀狄哈侵扰，避地来到本国东北面，因防倭有功，就委镜城等处万户职，其居地，俱系钦蒙准请十处地面。伏望圣慈，许令上项人等，仍旧安业。”

明成祖没有答应，反驳道：“猛哥帖木儿怎么不送将来？昔日东北面十一处人民二千余口已皆准请，何惜一猛哥帖木儿！猛哥帖木儿是皇后之亲，遣人招来，是皇后的意愿，骨肉相见，是人之大伦。朕夺汝土地，则请之可以，而招谕皇亲帖木儿干你何事？”又反驳说：“既是上位沾亲，又要重用这个人。关于地面的事，怎么不准你！谁和你争地面来！……”

朝鲜又派大护军李愉到阿木河，说服猛哥帖木儿不要接受令。猛哥帖木儿“归心朝廷”之意已决，没有动摇，但害怕朝鲜阻挠，遂哄骗李愉说未接受令。朝鲜信以为真，后来才察觉上当。

明成祖能放弃朝鲜半岛东北面十处地方二千余口，却不放弃对猛哥帖木儿的招抚，虽有“沾亲”原因，是深层次原因是猛哥帖木儿在当地影响力太大，可通过他招抚徒门江一带女真人，以加强对东陲地区管辖。

九月，猛哥帖木儿决定跟同明钦差王教化的“入朝京师”，于是对朝鲜官员说：“我若此时不入朝，则阿哈出必专我百姓，故不得已入朝，已于九月初三日成行。”

永乐四年（1406年）三月，猛哥帖木儿到达明京，接受皇帝赐见。明成祖正式授予猛哥帖木儿为建州卫指挥使，赐印信、花金带，赐其妻幞卓衣服、金银绮帛。

又因阿哈出招抚猛哥帖木儿有功，特授予其子释家奴为建州卫指挥使。猛哥帖木儿从此成为明朝地方政权的守土官。

八、猛哥帖木儿归明的影响。

猛哥帖木儿入明京受职，对徒门江流域震动很大。毛怜兀良哈首领把儿逊，随猛哥帖木儿之后迎接诏令接受招抚，他抢先一步赶赴明京。永乐三年（1405年）十二月，明朝下令设置毛怜卫，授予把儿逊为指挥使。骨看兀狄哈首领土成哈（秃成改、豆称介），带领儿子赶赴明京，永乐五年（1407年），明朝下令设置喜乐温河卫，授予土成哈为指挥使。至此，徒门江流域遂纳入明朝管下之内。

建州卫的设立，对朝鲜半岛境内的女真人震动很大。很多留居在半岛境内的斡朵里部遗民与火儿阿部遗民纷纷来归。斡朵里部首领也奏请搬取。猛哥帖木儿奏请搬取留居半岛的“亲属完者等一十一名并家小”。明成祖特别关照，命礼部“行文书与国王知道，给他完聚”。朝鲜国王接旨后，遣官员“送猛哥帖木儿亲属完者等十名并家小于建州卫”。

留居半岛的斡朵里人，在建州卫设立后自动迁到徒门江上游西部，“往归建州卫”。

斡朵里部全族加入建州卫。朝鲜称斡朵里部为“建州卫吾都里”、“吾音会建州卫”、“吾都里建州卫”，称斡朵里人为“建州卫斡朵里人”，称斡朵里部首领任建州卫长官者为“建州卫吾都里指挥”、“建州卫吾音会指挥”、“吾音会建州卫千户”、“建州卫吾都里千户”。

据朝鲜史书记载，在永乐八年（1410年）以前斡朵里部首领加入建州卫担任官职者，有指挥：猛哥帖木儿、李好心波、童多音波老、童於虚周、童所罗、童风只、伯颜帖木儿；千户：於虚里、李大豆、张权子、金希珠、崔於夫介、马大愁、童甫知、白颜豆；百户：多龙介。

此时，猛哥帖木儿的儿子以及堂弟（包奇之子）、同母异父弟（也吾巨改嫁包奇所生）之中，只有於虚里担任建州卫官职，其他人皆因年幼或因地位低下而未能担任官职。

敕定的“建州卫吾都里”最高首领斡朵里部加入建州卫后，正式成为建州女真两大部之一。建州女真之名称，从此起始。从此以后，斡朵里、火儿阿两大部的关系更为密切。

猛哥帖木儿就成为明王朝敕定的“建州卫吾都里”最高首领百余年后，努尔哈赤崛起，追尊猛哥帖木儿为清肇祖。

限于篇幅，猛哥帖木儿的历史事迹还未写完，留待下篇。

本章节简单小结：由于明朝重视对猛哥帖木儿的招抚与安置，奠定了一百多年后明清两朝交往和易代的基础。撇开中国国内朝代更替现象不提，中朝边境最终能够稳固在现有鸭绿江、图们江一带，而没有继续退缩并丢弃富庶的辽东半岛和东北地区，猛哥帖木儿等女真人物是有历史贡献的。

行文至此，期敬请待下文《在朝鲜挑唆下，明与朝鲜携手剿灭女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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