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把娘娘接过来了(二叔连忙作古证今地掐了掐指头)
二叔,大名次朗,年纪比我仅大两岁因是一个房头,辈分长我一辈,兄弟间排行老二,故我称他“二叔”。有道是“少年叔侄如弟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入塾读书,一起到湖边摸鱼捉虾,一起上山放牛拾柴。亲热得如亲兄弟一样。二叔的父亲兄弟四个,排行第四,我们晚輩都叫他“四爹”,而大人们不知怎么都一口一声地喊他“四假子”。听大人说,四爹年轻时被抓壮丁当过兵,在部队里还是个机枪手,人高马大很有气力,打死过好多鬼子,也打过新四军,解放战争时,据说他是偷跑回家的。解放后被划为“伪人员”。不过政府也没把他怎么样,仅只开“四类分子”会时叫他去参加而已。平时和一般农民一样参加农业生产。小时候,我和二叔家里都很贫穷。有次我去他家约他一同上学,他正在吃苕片子,因为倒进了很多酱豆水,又拌了好多咸苕藤叶子,满碗都是黑的,被他爷(父亲)用牛鞭子赶着抽,边打边大声骂道:“你,你这个傻屁屙的,又咸又甜吃了会隔心的"。我吓得要命,站在一旁不敢吱声。二叔被打后,还是把那碗苕片子吃完了。我们便一起上学去了读书时,二叔总分不清字句。我读《国文》时,他已读“学而”了 (即《论语》)。记得有次先生叫他去背课文,我听二叔读道:“子曰一——慢,学而一——慢,时习之一——慢……"老先生听得直冒火,大喝道:“慢你娘个肠啊!”一竹板子打得二叔大哭起来,先生又喝道:“不准哭,滚到位子上去继续读。"
二叔读书确实无甚长进,但“外悟”很行,有点小聪明,歪门邪道的东西,他一听就懂,一学就会,故二叔一生从未务过多少正业,全靠歪门邪道过日子。长大后不爱做庄稼,有点好吃懒做,为此经常挨他父的牛鞭子。加之那几年没吃的。光打饿肚子,二叔居然有一天赌气跑了,好多时都没回家,家里人急得团团转,全村人也不知道二叔跑到哪里去了。大半年后二叔突然回来了。全家人喜出望外皆大欢喜,四爹竟没有打他了。后来村人渐渐地知道了,二叔的去向和营生。我们村有个年龄与二叔相仿的地主儿早就到庐山去找事做了。后来据他自己跟别人说,他是跑到江西庐山找地主儿去了。在那里给人算命看相混日生。后来山上不准他干那些行当,将他赶下了山。到九江码头搭船没有钱,他便用身上仅有的两角钱买了一支小毛笔,一瓶墨水和一个小本子,就到江边码头人多的地方给人测字看相,想混几个盘缠钱。这大约是上世纪五九年的事。回来后,村里正办学缺老师,大队部便让他当了民办教师。那时农村文化生活很贫乏,根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二叔不知怎么又学起说书来了。他白天教书,夜晚说书,但他鼓板没学会,敲得很难听。四爹说:“我次朗打鼓板跟他娘斩苕米样。”即便如此,村人还是很爱听。夏夜人们搬张竹床到外纳凉,二叔便打起鼓板说起书来了。什么“薛平贵住寒窑”呀,什么“征东征西”呀等等。全村老少个个听得津津有味。
二叔教民办,断断续续混了几年,到“文革”时,听说因他也是“伪人员”,大队便将他下放了。于是他又重操旧业,到处游乡串户给人看相掐时算命,说神弄鬼的。听说在鄂城碧石一带还很吃香,在那里很混些日子,收获很不错,后来还居然为他的独子带回了一个漂亮的媳妇,村人很轰动,暗暗佩服二叔有板眼。于是,到他家找他掐时看相“查运脚”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掐时算命这事儿有时灵,有时不灵。正当二叔的事业如日中天甚为红火的时候,却前前后后发生了几件令二叔十分难堪的事。而且几件事大都出在他自家人身上。二叔家养了一头母猪,一直很乖,从不到处乱跑,又会下猪仔。有一天,母猪忽然不见了,一家人到处找却不见踪影。二婶便对二叔说:“你果会掐时,怎么不为自家的猪掐个时,看往哪个方向跑了,我们也好去找呀!"二叔似乎猛悟了起来,连忙作古证今地掐了掐指头,口中念念有词,但听不清说些什么。不一会,二叔大声说道:“往南方去了”。于是一家老小分头往南方四处寻找,可找了大半天,都未见猪影子。大家很是泄气,二婶问:“掐得准不准? ",二叔斩钉截铁:“十分准确,只管找去!"于是一家人加请来的侄儿分头又去南方各个大小村庄寻找。三天过去了,没一人见到猪影子。大家没劲了,谁也不愿再去找了。大约过了半个月,村里有个拾粪地在村西边的一口苕窖里发现有头死猪,连忙跑去告诉二婶,叫她去看看是不是她家的母猪。二婶连忙跑去一看,果然是她家的母猪,顿时气得要死,三步两脚的,赶回,将睡在床上还未醒的二叔揪了起来,“你真会掐时!活活气死老娘了!"二叔问:“怎么,找到了?还是它自己跑回来了?”“死了”,“死了?死在哪里了?”二权连忙问。“你自己到西边苕窖里去看吧!"二婶没好气地说。
这件事在村里一传开,二叔顿时矮了一锉。二叔二婶心里都很不愉快,便一齐到两里外的姑娘家去住几天,想散散心。一个礼拜还不到,儿子匆匆忙忙赶去对二老吼道:“住去死呀,还不回去!”二老一听知是有甚急事,连忙问:“家里出了事儿,"“朋掉进粪窖淹死了!”儿子说的“朋”便是二叔二婶的小孙子。二老一听顿时急闭了气。回到村里,有人背后说闲话了:果会掐时的,怎么事先未掐出来呢?这件事对二叔的打击不用说,人也瘦了许多,几个月未出门了。这时好在四爹早已去世了,不然又会用牛鞭子抽他。二叔的侄媳芳一连生了五胎都是女娃,这年侄媳又怀上了。“出怀”后,四奶暗暗地对二叔说:“杂种,你为芳掐一掐,算一算,要是这回还是女孩,就赶快到医院去刮了她!生果多没用的吃人呀!"二叔心想,他有时也有掐得准的时候,再说生了这么多也应该转胎了。于是他又装模作样地掐指算了起来,然后当着侄儿侄媳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放心,这回是个男丁!"大家一听皆大欢喜,好吃好喝的供着。消息一传开,全村人都知道这回二叔的侄媳怀的是男孩。几个月后,侄媳芳快生了,一家人眼巴巴地望着。结果又生了个胖女娃,一家人气得要死,纷纷指责二叔掐时不用心,没掐准,四奶气急败坏地“战”来揪二叔的耳朵。可二叔却辩解道:“先怀的真的是个男胎,可临生时观音娘娘给换了胎,昨夜托梦给我说的,这能怪我吗?不信你们去娘娘庙里问观音菩萨"。家人听了半信半疑,侄媳自叹命苦。二叔其实是嘴硬心虚,接二连三几件事使他总觉得再没脸在家乡混了,不久二叔又跑了!直到农历年底快过年时,二叔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了。后来村人渐渐地知道这回他是跑到阳新山区去忽悠那些山民去了。据说很抓了几个钱。过年时家里办得很丰盛,二婶自然也就不去追究什么了。
年后无甚农事,二叔家里渐渐地又热闹起来了。特别是农历每月初一、十五这两天,到二叔家里来的女人特别多,而且都没打空手:或提一篮鸡蛋,或提一壶麻油 或提咸鱼腊肉,最少的也有拿几个芝麻饼子,接踵而至,夜里家里坐满了老少女人,念经声不绝于耳。原来,这些来者家里总有些不顺心的事儿发生。据说只要到二叔家里念几天“解结经”,烧三两三钱纸,问题总会有些转机:小孩有点头痛发烧也有碰巧被弄好了的;有婆媳不和的,也有缓解了些的。于是一时二叔名声又大振起来,有的甚至说二叔是个活神仙。土地承包到户后,二叔也没正儿八经地做几天庄稼。一到农忙季节,诸如插秧割谷时,二叔家便有不少中年妇女和姑娘主动到他家帮忙,田里地里站满了人。村人都感到很惊诧,特别是几位中小学教师的家属更是不解:当老师的还不如他装神弄鬼看相掐时,那意思是说,老师教了那么多学生,农忙时竟无一人来帮忙。群众一旦信神信鬼时,有好多事情是不可思议的。有道是自家和尚念不倒自家人的经。不久二婶得了中风病,手脚关节都痛得弯曲变形了。到处寻医问诊都不见效,整天躺在床上哎呦连天。村里又有人说:“她是冤枉东西吃多了,冤枉钱拿多了。这是报应!”大约两年后,二婶便痛死了。办完了丧事,没多时,二叔便住进了村前新做的关公庙,成天吃斋念佛,青灯黄倦伴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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