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女生宿舍的深夜)
因为每次视频不露脸,老顾客都叫我“秘女”,也有人叫我“小奶猫”。看着这些称呼,我默默地打上一行字,“我是一只四处流浪的野猫”。
故事时间:2018年
故事地点:安徽某四线城市
一高考结束后,我到合肥一家电子厂打暑假工。从晚上8点到早上9点,连着上了几个月夜班,赚了1万3千元。
我给弟弟交了学费,还从网上给父母买了衣服和零食。父亲在电话里斥责我别乱花钱,家里什么都不缺,但我内心知道,他是开心的。
我的家庭与众不同。父亲比母亲大了32岁,而母亲从小因小儿麻痹症而瘫痪。全家出门时,一个佝偻的老人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痴傻女人,我和弟弟拉着手紧跟在后面,这样的组合走在街上赚足了回头率。
父母的结合,外人看来匪夷所思。然而在那个视生命如草芥的年代,仿佛是件很正常的事。不嫁给父亲这个老头,母亲的结局可能更为悲惨,留在世上平白遭罪,也许早已去了。
这样的家境,自然一贫如洗。我高考不理想,只能去了附近一所大专,离家近,学费低。初开学,周遭的同学上课自习都在玩手机。我小心翼翼地克制着自己,认真上课,不想像他们一样堕落。
作者图|“投资”后,拉我入伙的人消失了
几个月打工挣来的钱和父亲给的生活费都打了水漂。这一次,我没有报警,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整夜睡不着觉,百度过割腕和服药自杀的方式,终究没有实施。
二我着魔一般,在网上搜索快速赚钱的法子。
一晚,网友黎姐发来一个下载邀请码。她告诉我,这是一个轻松交友还能快速赚钱的软件,“X聊”。
刚注册好个人信息,就有视频电话打进来,我按下接听,视频中露出了男性的下体。愣了两秒钟后,我迅速挂断电话,气冲冲地找黎姐质问:“你让我下载的是个什么东西,是让我去当小姐吗?”
“什么小姐不小姐的,这里来钱快又容易。就跟男人聊聊天,打打电话,聊币都可以提现的。别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你不露脸,没人认识你。我都挣了一万多了!”
听完黎姐发来的语音,我动摇了。
我又返回那个聊天软件,学着其他用户把昵称改成了“等你来撩”,头像换成性感美女照。很快就有人找我聊天,我一一敷衍,发现收益余额已经有几十块钱了。
这使我又惊又喜,谄媚回复完一个大叔后,得到他发来的一个几十块钱的礼物。我瞬间心花怒放,给他连连发了几个“爱你么么哒”。
我把长发披散下来,开了美颜滤镜后,脸变得漂亮,隆起的胸部也确实引人想入非非。我心想:赚够两百块就卸载。然而,不接视频电话,不跟男人们聊荤段子、性生活,他们不会跟你理你,更不会送礼物。赚到第一个200块,我没有卸载,开始习惯听男人们夸我“长得漂亮,身材好,声音好听”。毕竟,从未有人这样夸过我。
从小,父亲在窑厂里干苦力养活一家,教育的方式就是狠心打骂。考试没考好,作业没做完,看电视乱调频道,打碎了碗,一不留神就会挨巴掌,有时候是鞋垫、树枝、皮带、棍子甚至针。
我学会了看人眼色说话做事,在亲戚家吃饭,没有父亲的允许,我是万万不敢动筷子的。我听话不闹事,成了邻里言谈中的“好孩子”。可每次挨打,看着身上的一道道伤口,我都生出离家出走和自杀的念头。
父亲特别反感我和男同学接触。有个男生顺路跟我一起上学,被父亲看到,他罚我在家跪了几个小时,并揪着我的耳朵警告,“再跟男孩子一起走,打断你的腿”。从那之后,再也没有男孩找我。
长大后,只要一接触异性,我就浑身不自在,仿佛得了“异性恐惧症”。从小到大,我上学都需要申请“贫困补助申请”、穿的是“亲戚家不要的旧衣服”、始终活在周遭“怜悯的眼神”下,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别人对我的好。
读大学后,室友都交了男朋友,可我不敢跟现实生活里的男性接触。从初中起,我就学会通过QQ在各地检索好友,加了很多陌生网友。我像是被分裂了人格,在别人面前是个文静听话的女孩子,在网上讲话风格大胆外露,享受男网友们对我嘘寒问暖的关心,陪我解闷逗趣的聊天。
三转眼过了三个月,我跟数不清的男人深夜裸聊。开始,我只是想着法子从平台上提现出陪聊费,我想挣钱,想把被骗走的钱挣回来。
我开始享受聊天时对方的赞美和满足感,并听从他们的指挥,“衣服往下拉,再露一点”;享受在屏幕对面,坦诚相待的那种赤裸裸的性。我也试着主动勾引其他男性用户,并在其他软件上如法炮制。
白天,我依旧在课堂上飞快地记着笔记,去食堂里打最便宜的饭。不上课的时间里,只要有人想看,我就能迅速关上卫生间的门褪下衣衫给予满足。室友们抱怨我在卫生间待的时间太长,怀疑我长痔疮,被我哈哈哈大笑予以否认。
夜晚的在线用户是白天的几倍,我早早地洗漱上床,放下遮光帘。打开手机上那个粉色的软件,加载页面上出现字幕“X聊,发现身边美好每一刻”,屏幕上的亮光反射着我因长期熬夜而长痘的脸。
几秒钟过后,出现一个粉红色的首页,信息列表早已嘟嘟地响个不停,未接视频来电也有不少。我一条条回复着消息:“哥哥,妹妹有事来晚了。”不一会,有视频打入,我戴上耳机和口罩,散下头发拨到胸前,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摄像头对准胸部以下的部位。
作者图|在裸聊软件上的聊天
我注册了很多色情聊天软件、直播软件,甚至微信漂流瓶,遇到无数同样寂寞的人。了解了这些平台的规则后,我更加得心应手,将自己的用户信息编辑得格外裸露,隐晦暗示性器官的用户名和头像效果最好。
在“X聊”,男性用户想要与女性用户私信聊天或通话,需要购买“聊币”。“聊女郎”则收取相应的陪聊费用。标价较高的“聊女郎”,半小时的视频聊天会有一万多聊币的收入,折合成人民币一百多块钱。人气较高和服务较好的“聊女郎”,一天能收入一千多元。
在夜深人静、室友都熟睡了的时候,我在不同的软件上陪不同的男人聊骚,根据他们的要求,摆出各种姿势,露出除脸以外的各种身体部位。
有一些人不满足只视频,要约我出来,我拒绝了。我心里始终有一条底线:不露脸,不见面。他不满意,说要包养我,拿着十万块约我出去玩一天,我再拒绝。
他就说: “婊子装什么纯?穷逼学生的日子有什么好过的?跟我过一夜,让你爽一月。”
我只能假装听不见。但时间久了,心里会很难受:我怎么就成了婊子呢?
这些聊天软件我都加了密,不敢让人发现。我战战兢兢,特别怕碰到认识的人,每次视频聊天前都要戴好口罩、耳机,像个穿上盔甲去赴死的士兵。
因为每次视频不露脸,老顾客都叫我“秘女”,也有人叫我“小奶猫”。看着这些称呼,再盯着自己的指甲,我有时会默默地打上一行字,“我是一只四处流浪的野猫”。
四在一次直播中,我认识了胖子,他在四川,说自己是做工程的,未婚。起初,他跟其他客户没什么两样。他不怎么说裸聊软件,但只要上,就一定会找我。在软件里,这被称为“only you”。
我们会聊彼此日常的生活。有一天他问我:“你在哪个学校上学?下次我出差去那边,给你买好吃的。”
“不好意思,不约的哦,玩玩而已,不出来卖的。”我坚守着自己的底线:只聊天,不见面。曾经在裸聊过程中,有人说要包养我,也有人拿着十万块约我出去玩一天,我都拒绝了。
更重要的是,我害怕和人产生现实中的连接。
胖子不为所动,依旧天天缠着我,开了视频却什么也不做,只是跟我聊天。
我问他究竟想怎样。胖子反问:“你真的不知道吗?”
最后一次视频时,我说我忙要挂了,胖子说能否等一下,他想给我唱首歌,之后就不会来烦我了。
我顿了顿,听见胖子的声音透过耳机传了过来,是《董小姐》。
“董小姐,你嘴角向下的时候很美,就像安和桥下清澈的水……董小姐,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这让我感到绝望,董小姐......”
唱完之后,他说:“别玩这个了。你是一个好女孩,以后也要做个好女孩。就这样吧。”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在胖子给我唱歌的瞬间,我莫名地感动,从小到大,还未曾有人这样给我唱歌。
后来,胖子的确再也没来找过我。
四个月来,我每天都在不同软件上不停地刷新消息,生怕错过任何一条,像得了怪病一样。和父亲打电话的时候,心里也充斥着负罪感。可我还差了很多钱。我越来越厌恶这样的自己,厌倦这样的生活。我特别害怕有一天,扫黄打非办将正在视频的我抓住,我可能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最终,我还是把聊币全部提现,注销了账号,还差八千块才能补上亏空。
看了那么多不堪的男人,我在现实中更抵触异性了,连对视都会觉得恶心。暑假学车时,教练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教习时需要肢体接触,我很厌恶,条件反射地往后缩。
现在,我每天很早就躺下入睡,作息规律,认真上课,认真生活。每每看见被曝光的“国内某某涉黄平台被捣毁”、“花季少女涉足黄播”之类的新闻,既心有余悸又怅然若失。我很庆幸自己没有等到无可救药的时候,才知道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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