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钏投井宝钗怎么死的(金钏儿跳井身亡)
“随分从时”,是薛宝钗的特长,她永远知道什么场合、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事和说什么样的话。
虽然,这样的人总让人觉得朦胧得看不清,因为太不真实了。但是,偏偏是这样的人,才能在社会上活得如鱼得水。
自住进贾府,那贾府的下人们,短期间内都被她的人格魅力打动,只爱找她玩。相较之下,另一个寄居贾府的亲戚林黛玉,显得实在冷清。渐渐地,不仅丫头们,连姑娘史湘云都被她俘虏,每每于背人处对这位宝姐姐大加赞赏,大有逢人说项的意味。
薛宝钗的好口碑能炸裂得如此之快,与其个人努力实在是分不开的,在搞社交、打造人设这件事上,她深谙此道。
譬如,对于下面的丫头们,想要拉拢,平日里没有嘘寒问暖没关系,一点小恩小惠就能轻易办到的,因为丫头们身份低贱,主子姑娘能将眼光落在自己身上,足以让她们受宠若惊好一阵子。
又如对于同等地位身份的姑娘,那就拿出一副知心大姐姐的姿态来,她自幼饱读诗书,腹笥极宽,加上众姐妹中年纪最大,说起话来有绝对的说服力。而对于史湘云这种生活比较困窘的,她还会特事特办,暗中给她经济上的支持。
至于对于贾母、王夫人这些长辈,显然不能再拿出前面那些作派来了,她需要的只是摸准她们的脾性喜好,并且适时的出现在她们面前说出她们最需要的话来。
譬如她的生日会上,贾母问及喜爱什么食物,她说喜食软烂的,看戏则喜欢热闹喜庆的。
又譬如,在王夫人因为逼死金钏恐惧到默默垂泪时,她也适时的说出了这位姨妈最想听的话。
在第三十二回,在前去怡红院的路上,突听一位老婆子跑来捶胸顿足,称金钏跳井了,袭人再三确认是王夫人屋里的金钏后“不觉流下泪来”,而薛宝钗听后来不及发言,便“忙过王夫人处来安慰”,这一方面的觉悟,宝姐姐绝对是一众姐妹们难以望其项背的。
到了王夫人处,正见这姨妈在偷偷抹泪呢,虽然面对的是自己的外甥女,但王夫人还是不愿扬出家丑,称因与贾宝玉行为轻浮而起。只说是金钏打坏自己一件东西,打了她几下,撵了下去,想着过几天再叫她上来,谁承想却跳井死了。
王夫人说得云淡风轻,极力淡化自己的罪恶。这时候的她,非常的需要一个人为她开脱啊。一向不轻易在别人面前评判他人的薛宝钗,这一次想都没想,就对此做下了评论:
“姨娘是慈善人,固然这么想。据我看来,他并不是赌气投井。多半他下去住着,或是在井跟前憨顽,失了脚掉下去的。他在上头拘束惯了,这一出去,自然要到各处去顽顽逛逛,岂有这样大气的理!纵然有这样大气,也不过是个糊涂人,也不为可惜。”
这话正中王夫人的心怀,马上顺着薛宝钗的话说到:
“话是这样说,只是我心到底不安啊”
意思你说得没错,可是我作为她的主子,总要难过些的,毕竟我也是个吃斋念佛的有良心的主子不是?
姨妈都顺着梯子下来了,薛宝钗还不得赶紧结束话题啊?她就叹了口气说了:
“姨娘也不必念念于兹,十分过不去,不过多赏他几两银子发送他,也就尽主仆之情了。”
姨甥俩三言两语就把一件间接杀人案泯灭于无形。
以薛宝钗的智商,当知道金钏儿的自尽与王夫人有关,但是她不仅没有对这位丫头有一丝丝同情,还用最荒唐的理由为凶手开脱,替暴行辩护,她担心凶手心里不安,只称那是一位“糊涂人”,死不足惜。至于如何处置,那也不过是花上几个钱就能解决的事。此举是不是很眼熟?没错,乃兄薛蟠在打死冯渊时,也是如此作派,所以本质上,薛宝钗和薛蟠并没有区别,只是一个卑劣得光明正大,一个更要会掩饰罢了。
有意思的是,作者不仅将薛宝钗卑劣的品格摆在读者面前,还通过非常微妙隐晦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借史湘云之口,一连骂了她四次“糊涂人”。
在金钏跳井被发现之前,史湘云再次来到贾府,而史大姑娘此次进府,是最热闹的一次。彼时不仅众姐妹们都在贾母屋里闲话,就连王夫人也陪着一旁。
值得一提的是,素日从不轻易开口的王夫人,期间竟然几次插话,主动引出新话题。
史湘云一到,贾母便让把外面几层衣服脱掉,王夫人就插话:
“也没见穿上这些做什么”
为此引出众人回忆史湘云顽皮可爱的过往来,后来又提到史湘云有了婆家。
有意思的来了,期间宝钗说起贾宝玉的小名时,贾母明确说到:“别提小名儿”。一会王夫人在听到宝玉称呼史湘云“云妹妹”后,也阻止其“提名道姓”。
这一段文字,绝非仅仅表达贾母的一个小情绪而已,而是作者在告诉我们,他准备写一个不能“提名道姓”的人了。什么人呢?金钏儿!
接下来就是黛玉的话,引出史湘云的送戒指之事来。
话说史湘云在来到贾府前,先打发人给姐妹们每个人送来了戒指,这一次又亲自带了一些来,要送给几个大丫头们。黛玉就笑话她,为啥之前不一起打发人送来,巴巴地又自己带来,称她是“糊涂人”。史湘云听后就反驳了:
“你才糊涂呢!我把这理说出来,大家评一评谁糊涂。给你们送东西,就是使来的不用说话,拿进来一看,自然就知是送姑娘们的了;若带他们的东西,这得我先告诉来人,这是那一个丫头的,那是那一个丫头的,那使来的人明白还好,再糊涂些,丫头的名字他也不记得,混闹胡说的,反连你们的东西都搅糊涂了。”
随后,史湘云还特意点到:
“袭人姐姐一个,鸳鸯姐姐一个,金钏儿姐姐一个,平儿姐姐一个:这倒是四个人的,难道小子们也记得这们清白?”
在说这些话时,金钏儿可能已经泡在井里了,而她是死于王夫人的暴行之下的,彼时凶手在场,尤其忌讳有人“提名道姓”,将受害者之名提出,可是史湘云就是嘴上不饶人,非要“提名道姓”。
史湘云当时不是有意跟王夫人过不去,因为她根本不知道金钏儿已经在被王夫人羞辱后跳进了井里。可是作者知道啊,也正因为她不知道,作者才能借她的“戒指”声讨王夫人,扒下她伪善的面具啊。戒指借指,借端指责,作者毫端真是妙不可言。
而在指出王夫人的罪行时,在史湘云的话中,“糊涂”一词被提及多达四次,大有一种穷追猛打的意思,这被狠狠抓住不放的“糊涂人”是谁?当然是后来指责金钏儿糊涂的薛宝钗!
当然,薛宝钗的糊涂,并非是真糊涂,而是装糊涂,她冰雪聪明,最知道事情真相,可是她选择了掩盖事实真相,为凶手辩护,这才是最为人不齿的。
哪位可能要说了,史湘云说这番话的时候,薛宝钗还没安慰王夫人呢,这倒不必太过纠结,毕竟确定了两件事的矢的关系,即便前后错位也不过是外在形式的事,改变不了他们的实质。何况,在作者的笔下,这点略为隐曲微妙的笔法,又何足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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