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京剧旦角名家(他们是红极一时的京剧神童)
四小须生曾经是北京戏校的四位老生学员:穆宇、陆地园、由奇(女)、马超博。“科里红”,一直是京剧界一道独特的风景。这个源于梨园行的专属名词,形容的是未出科班的小演员年少成名。1997年8月,在上海逸夫舞台,当四个未脱稚气的小小“杨四郎”手捧鲜花站在灯火辉煌的舞台上,接受着台下上千名戏迷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与喝彩时,他们似乎并不太能适应观众的“疯狂”追捧。就在刚才,四个人还为了抢髯口,在后台闹成一团。但从此刻起,他们有了一个共同的“名字”——“四小须生”。
“四小须生”中成名最早、名气最大的一位是穆宇,他出生在天津的一个普通工人家庭。穆宇三岁那年,家里花1100元添置了一台“飞利浦”录音机,没想到的是,录音机一买回来就被小穆宇“霸占”了。孩子把它摆在枕头边,翻来覆去只听两盘磁带——竟然是余叔岩的“十八张半”。
不到一年,未满四岁的穆宇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十八张半”里面的全部唱段;六岁,一出唱做皆重的《战太平》让穆宇一举拿下首届“新苗杯”的冠军;七岁,他成了北京戏校历史上年纪最小的中专生……谭元寿先生看完穆宇的戏激动得亲自上台给小家伙献花,吴祖光先生则人前人后夸他“太神了”,活脱是又一个“七龄童”!
陆地园,“四小须生”中年龄最小的一位,也是唯一的梨园子弟。第二届“新苗杯”,陆地园和穆宇第一次同台“PK”,两人都是八岁,都唱《骂曹》。彼时,穆宇已经进戏校一年,是全国戏迷心中的小神童了,谁料结果一出,却是陆地园胜了一筹。一炮而红,这个八岁的“老黄忠”一路唱进了北京戏校,唱进了春节晚会,唱进了中南海 。
马超博,“四小须生”中公认嗓子和扮相最好的一位。这个农家子弟是在一次业余京剧比赛上被发现的,“伯乐”是大名鼎鼎的袁世海先生。拿着袁先生的推荐信,十岁的马超博“进京赶考”,他几乎没有基础,但一亮嗓子,四座皆惊。马超博最拿手的戏是《辕门斩子》,这出戏非嗓子极好的演员绝不敢碰,他一句“忽听得”准能要下满堂彩声,1997年,马超博又凭这出戏拿下了少儿京昆大赛专业组的第一名。
由奇,“四小须生”中唯一的女孩子。十五岁那年的一次业余比赛,一出《文昭关》让于魁智的恩师叶蓬老师发现了这个东北姑娘的潜力。
童伶的辉煌,注定是短暂的。当男孩子进入变声期,考验他们还能不能继续舞台生涯的第一个重大关口就来到了。梨园行把男孩子变声叫做“倒仓”,来自一个形象的比喻——“仓”倒了,粮食洒了,也就没饭吃了。“倒仓”是所有学戏的男孩子必须经历的“鬼门关”,也是戏曲教育中至今不能破解的最大难题。穆宇由于倒仓问题,死活不肯上舞台,不敢在别人面前唱了。而马超博“倒仓”并非在一夜之间。临近毕业,演出本来就多,自恃“祖师爷赏饭”的他又对自己嗓音的细微变化毫不在意。等到终于意识到自己“倒仓”了的时候,一切都已太晚。马超博明白,“全凭嗓子”的自己如今已经一无所有了。刚“倒仓”的时候,他甚至连后台都不敢进,胡琴也不敢听。
2002年,北京戏校的五十年大庆上,陆地园回了云南,由奇已于两年前毕业,马超博没有出现,穆宇正好毕业,但已不能唱,在一段《骂曹》的击鼓之后,他也告别了这座生活了整整七年的校园。“四小须生”就此风流云散。从戏校毕业后,由奇因为校长答应给她的学费减半考入了北京师范大学表演艺术学院。
2004年,穆宇加入了北京京剧院二团成了一名普通演员。当时由奇也在这个剧团,可是她也面临着她的问题,京剧是讲究合作的艺术,老戏迷把好看的戏叫做“一棵菜”,就是说台上演员之间配合默契,看着舒服。可女老生受先天条件限制,对合作者的条件尤为挑剔——调门要高,个子却不能太高。在戏校的时候,都是孩子,找个搭档容易,进了剧团再找可就难了。穆宇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他的嗓音至今没有完全恢复,年纪轻轻的,得不到团里主演的位置,每月也只能挣着微薄的工资。
比起由奇和穆宇,马超博的遭遇更加的悲惨。从北京戏校毕业后,他和几个同学加入了戏校的“演出小队”,在京剧院人手不够时去“助演”。嗓子倒了,只能翻翻跟头、跑跑龙套。感觉到前途一片黯淡,他决定彻底告别京剧舞台。2004年下半年,“四小须生”的其他三位突然失去了超博的消息,他在一夜间神秘消失了。
京剧《群英会》由奇和穆宇在北京京剧院“跑龙套”,马超博不知所踪,而此时,远在云南的陆地园却被人生的大不幸击中了。2004年12月27日,陆地园被诊断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2005年1月9日,北京戏校为陆地园募捐的义演在北京戏校排演场举行,众多京剧名家都推掉其他演出赶来了。为了帮他交上巨额的医药费,除了当年的 师老 、同学,远在上海的王佩瑜与素昧平生的郭德纲也一次次组织义演为他募捐。
一年后的2006年1月,穆宇在团里接到个电话:“我是陆地园。我来北京治病了,刚下飞机,你能来看看我吗?” 就算当时地园站在面前,穆宇也几乎认不出当年的小伙伴来了。在大家的记忆里,陆地园是个漂亮可爱的小男孩:桃子一样的小脸,尖尖的下颏,一双乌黑清亮的大眼睛,活像个小精灵。可得病后的9次化疗已经让他面目全非:头发和眉毛都掉光了,大量的激素使他的体重由54公斤猛增到81公斤,胳膊和腿却越发干瘦,活像细细的笤帚杆,上面密密麻麻都是针孔。可惜的是,12月25日中午,陆地园最后一次睁开了眼睛,此时的他已不能说话。陆地园的生命,最终定格在12月26日零点整。那个如此热爱京剧的小精灵去了,从那一刻起,曾经辉煌的“四小须生”也成了永远残缺的记忆。
1997—2007。整整十年。 陆地园走了。“四小须生”的其他三位也从昔日光芒四射的明星,成为普通人。经历了辉煌,又从辉煌回归平凡,对于少年人,这种沧桑更具别样滋味。脱去了炫目的光环,也许更能看清人生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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