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是好是坏（听雪）

来源：河南日报网

□吴继红

雪飘飘洒洒下了整整一天，从容清冽，恬然静美。立在窗前，看洁白的雪花穿堂过户，落白了小街，落白了楼宇，落在身上，落在小径，落在树梢，落成了词牌，落成了诗行。“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听雪，心中若无烦恼事，便是人生好时节”。今夜的雪，正好拿来听。

听雪，宜伴一杯佳茗。“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雪为友，茶当酒，与这样的天气最是相得益彰。静坐窗前，听雪落入心间。飞雪有声，唯落花间为雅；清茶有味，唯以雪烹为醇。燃起炭火，以新雪烹茶，红泥小火炉上茶烟袅袅，手执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案头一卷翻了一半的书，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静静享受一个人的现世安然。品的是眼前的一帘雪，手中的一盏茶，更是那满身的风骨和满室的清雅——听风来耳畔，带着山林的呼吸；听雪落林梢，留下沙沙的足音；嗅一屋幽兰的馨芳，听一韵古琴的悠远。纸窗茅屋，清泉绿茶，人生几何，当如是也。

听雪，宜温一壶老酒。“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在这样飘雪的日子，且将少年的壮怀，春闺的遥望，故乡的辞别，都暂且放下。邀上三五知己，涮上一铜锅热气腾腾的牛羊肉，银箸陶碗，彼此对坐，饮一壶桃花酿，抑或是女儿红、竹叶青，酒酣耳热，宠辱皆忘。聊聊那些让

人热血沸腾的前尘往事，闲话桑麻，赋一阕词，吟一首诗；听窗外雪落无声，看眼前热气缭绕，捋一把鬓角早生的华发，发几句牢骚或感慨，然后仰起脖子把所有的不如意都尽化作杯中物，和着今夜的落雪一起咽下。然后挥手潇洒作别，“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听雪，宜读一本旧书。在这样的雪夜里，万籁俱寂，正好来读蒲松龄的聊斋，或者宋明话本。窗外簌簌雪落，书内满纸旖旎。辛十四娘，公孙九娘、封三娘、荷花娘子们在发黄的宣纸上或舞蹈或舞剑或嗔笑；美丽的狐狸或者才情满腹的风尘女子感怀于抑郁不得志的博学书生，化身美貌少女，长夜伴读，才子佳人，红袖添香。读至困顿间，搓一搓手，立窗远眺，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忍不住浮想联翩：那窸窸窣窣的落雪声里，可是红裳一袭正在踏雪而来？山野静寂，唯有落雪。

听雪，宜访一位心仪已久的故人。一直喜欢古人雪夜访友的故事——雪夜，雅兴忽起。于是踏雪问路，至友人门前，却发现，这一路的雪景，月色，竹影，梅香，已然美入魂魄。友人无需再访，果断折身返回。最妙的是蹇驴踏雪，肩荷梅花返回，却不知早有一高士在庐中等待，于是慨然对坐，饮酒赏花，听风赏雪，别有一番惬意在心头。踏雪寻梅，风雪夜归，柴门犬吠，天地间的大美已了然于胸。有些美好，终其一生我们遇见过一次就已经足够。

听雪，也是听心，听雪的刹那，心里定会开出一朵清幽的莲花。一地的寂静里忽然有遥远的犬吠响起，是谁，在这个雪夜里裹挟着一股凉气而来？今夜，且让我烹茶煮雪，燃起一盏橘色的小灯，一边听雪，一边等那夜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