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烦恼往事（故事妈妈的黄昏恋）

选自韩国插画师 Boyoun Kim 绘画作品

1

最近晓晓妈徐兰往外跑得勤快，除了接送外孙小琰上下学，其他时间，总是往外跑，说是参加社区活动。晚上跳广场舞前会精心收拾一番，带着各式丝巾，涂着口红。很晚才回来，问起来，说是跳广场舞完了后跟老姐妹们多聊了两句。

自从晓晓爸十年前去世之后，徐兰一心扑在女儿身上，外孙小琰出生后，更忙了，没有好好享受过生活，更加没有自己的生活，现在这般打扮雕琢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晓晓丈夫开玩笑地对晓晓说，“咱妈该不会是谈起黄昏恋了吧。”

本来晓晓就有些猜测，被丈夫这么一说，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怀疑。

于是第二天晚上娘俩一起做饭的时候，晓晓试探她妈，“妈，爸走后您一直挺孤单的，您再找个伴儿吧。我同事她妈早年走了，现在剩老爷子一人，我同事挺有教养的，她爸应该也不错，要不，咱见见？”

“嗨，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再说吧。”徐兰明显拒绝跟女儿沟通这个问题。

“现在外头骗子挺多的，上周末我在家的时候还有人来敲门说换煤气罐，可我们家早不用煤气罐了呀，妈，您可注意点，别碰到骗子了哈！”晓晓故意提醒妈妈，妈妈没怎么见过世面，怕她在外头遇到的中意老头是骗子。

“欸，好。”徐兰只顾着锅里，自始自终没看一眼晓晓。

2

一个月后，徐兰把晓晓拉进自己房，“晓晓，妈跟你说件事，你不是一直希望妈找个老来伴吗？妈这些日子认识了一个人，老汪，妈想跟他过日子。”

晓晓诧异不已，她这个妈妈，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晓晓陪笑说道，“妈，您了解他家什么情况了吗？”

“你汪叔老伴走了三年多了，有一子一女，女儿已经嫁人在美国定居了，老汪跟着儿子一家过。”

“那您跟老汪打算住哪儿呢？”

“老汪的意思是，跟他住他儿子家，老汪还是想含饴弄孙，他已经跟他儿子儿媳打过招呼了，他们也同意。老汪说，如果住一段时间试试，如果不习惯，老两口就搬出来住。”

晓晓听着心里咯噔一下，这意思是过去了要做后婆婆、后奶奶，老汪家的免费保姆呗。什么住一段时间试试，到时候能不能搬出来住不一定呢。

但晓晓不敢把自己的揣测说出来，这么多年，妈妈终于能有个合心意的人，自己不能做这个坏人掐灭火苗呀，哪个女人不想要男人的依靠，让妈妈自己去经历吧，酸甜苦辣尝过之后，她才能学会看人准点儿。

“晓晓，只是……小琰怎么办呢？”徐兰无奈地叹气。

这也是晓晓烦心的，徐兰搬到老汪家住去了，照顾孩子打理家里的事情全都得靠晓晓一个人，这样想想，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就像一直以来属于自己的心爱玩具，一下子被别人抢走了。但没办法，谁让这是她妈呢，大活人啊，她有情感的。

“没事儿的，妈，家里和小琰我照顾得来，只是您常回家走动走动，小琰想姥姥，我也会想您的。”

“欸。”徐兰眼睛红了。

父母老来找伴，跟孩子的关系似乎颠倒过来，就像年轻时妈妈送女儿出嫁一样，不舍涌上心头。

3

徐兰搬到老汪家小半年后，有次回家愁眉苦脸，晓晓见着问妈妈有什么心事，是不是受委屈了。

不说还好，一说，徐兰眼睛都红了，向女儿道出原委。

老汪儿子儿媳学历高，刚开始对徐兰是以礼相待，可是这礼貌中带着疏远，怎么说都不是真正的一家人。

老汪家条件不错也讲究，请了阿姨做饭打扫卫生的，后来徐兰去了之后，主动揽活儿，一是给大家留下好印象，自己没有白吃白住；二是给自己找点事做，过得充实点；三是增加跟老汪一家人的亲近感。

老汪儿媳看徐兰这么执意抢活儿干，没必要花钱多养着一个阿姨，于是辞退阿姨了。

徐兰一干干一天的活儿，年纪大了，难免会跟自己老伴说几句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婆媳自古以来就不和，更何况是“假婆媳”呢。老汪儿媳不高兴了，不高兴做就早说啊。对徐兰的劳动成果挑三拣四，这没擦干净，那东西没放好，菜买多了，盐放少了。而老汪呢，整天溜溜鸟，逗逗孙子，乐乐呵呵的，对徐兰无辜受刁难视而不见。

儿媳不给脸色，小孩更会欺负人，徐兰刚收拾好的东西，立马被小孩整乱一地，还朝她做鬼脸。徐兰嗫嚅着嘴巴，却终究开不了口，不敢向这个不是自己亲孙子的小孩发脾气。

捣乱的次数多了，有时候儿媳看到了，也只是凶小孩一声，听起来跟挠痒痒一样。凶完还看了徐兰一眼，她是在怪罪、嫌弃徐兰。小孩精着呢，看得懂人的脸色，更加有恃无恐了。

徐兰从早忙到晚，腰酸背痛，他们一家人却抱着零食翘着二郎腿看电视，没人体恤她。她跟老汪儿媳提出能不能晚餐那顿饭由儿媳来做。

老汪儿捏着鼻子似的说，“之前那位阿姨在我们家做得好好的，您来了，是您非得抢活儿干，我们才辞退了阿姨，您这让我上哪儿再去找人啊。”

有人用着，干嘛非得自己动手做饭呢，老汪儿媳宁愿花钱请阿姨。

“怎么说话的呐！”老汪儿子这时唱着红脸，给徐兰留点面子，别让人下不来台，毕竟有她在他们家里省了一笔费用。

徐兰听着这番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有天老汪儿子儿媳在卧室说话，房门虚掩着，徐兰听到他们的对话。

“这老太太，还没之前的阿姨好使，咱爸这是找的什么老来伴啊，你看那老太太土里土气、做事又不灵巧的样子，咱儿子经常跟这样的人待着，我都怕受影响。”老汪儿媳一通抱怨，“要不让老两口搬出去住得了。”她噘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那不行，我爸得跟着我住，把他放外头，我不放心。再说，他俩出去的得解决吃住，不得又多一笔开支。现在你多了一个免费的保姆，知足吧，别瞎挑剔啊。”

徐兰直叹气，老汪跟他出去住，他儿子不同意，那老汪怎么想的呢？

4

夜里老两口睡下了。

“老汪，要不咱俩搬出去住吧，咱俩好不容易做个伴儿，过过清净日子呗。”

“咱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家里热热闹闹的，儿子孙子都在，你做奶奶的，享享清福吧。晚上多出去走走，跳跳广场舞，解解闷哈。”老汪握着徐兰的手说。

享清福？享清福的是老汪，而不是徐兰。有时间出去逗鸟下棋解闷的也是老汪，不是徐兰。

老汪没诚心想搬出去住，应该说，压根儿没想过。

徐兰很失望。自己来到这个家，就是想着老汪能对她好，可一到关键问题上，老汪的心还是向着他自个儿的家人。看来人年纪大了，念想只有自己的亲人。

想到女儿、外孙一家，她很想念他们。

晓晓听完妈妈倒的苦水，又心疼又生气。等徐兰回到老汪家后，跟丈夫一合计，打算把妈给接回来。

第二天是周末，上午，晓晓和丈夫还有小琰去到老汪家。正在厨房忙活的徐兰听见铃声去开门，她惊喜又意外。

“谁来了？”老汪儿媳闻声从卧室出来。

“我女儿女婿来看我。”徐兰开心地说。

老汪一家聚在客厅迎接。

晓晓和丈夫笑着跟老汪打招呼，仿佛并不知道母亲受委屈的事。

“稀客稀客，两位坐。”老汪儿媳假笑着。

“坐就不用了，我们这次来，是接我妈回去的。”晓晓转头笑着对妈妈说，“妈，赶紧把那围裙放下来，您怎么干起保姆的活儿了，老人家要颐养天年，您看您的手，在咱家，我哪儿舍得让您吃这些苦啊，您是我妈，我心疼！”

这话明摆着在怪罪老汪一家对徐兰的不善待，老汪一家脸色不好看了。

“徐兰，怎么要走呢？”老汪流露挽留之意。

徐兰不为所动。

“妈，您去收拾收拾吧，有些旧衣服也别带了，这小半年也没见您穿几件好衣裳。收拾完咱回家吃饭吧，家里饭都做好了。”

“姥姥，我们回家吧，我可想你了。”小琰抱着徐兰说。

“诶，好。”徐兰眼中带泪。

徐兰收拾完，跟着女儿女婿离开，留下老汪家厨房没择完的菜和切好的肉，徐兰再也不用进那个厨房了。

5

徐兰回家之后，晓晓先是带着她买了一些新衣服，又出去旅游了一圈，尽量让妈妈开心放松。以前她很少单独陪妈妈，现在妈妈受了委屈，她想要好好补偿她。老汪一家一直没来接，徐兰的心索性全淡了，结婚证本来没有办，还省得离婚手续了。

“妈，下次您看人可得准点，您要受委屈，我这做女儿的心疼。”晓晓说，“我不反对您谈恋爱，但是别让人占了便宜受了欺负，您要是找到一个真正待您好的老来伴，我是坚定支持您的。毕竟，您的生活不能只有我和小琰。”

徐兰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之后的日子，晓晓对妈妈多了关心和问候，经常把妈妈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门，老大爷们都会多看徐兰一眼，徐兰心情开朗起来，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心里支撑在哪里。

她更投入在跳广场舞里，也会跟朋友约着出去爬山，她还会把自己遇到的老大爷跟女儿分享，让女儿帮着分析是否靠谱，她后来也谈恋爱，但没想走进家庭，这个年纪了，她觉得至亲在跟前，一家人开心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