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死亡有向往（死亡心）

——亲情幽深

作者：溧嬴（原创）

——也许，人在濒临死亡之际都会对自己的一生，一件件、一桩桩进行一个系统的回顾……

元月初，母亲电话说九叔已从哈市回到本地医院并电话告诉她“三嫂你是我最好的嫂子！”我便预感到：九叔要离世，并且就在下旬中期。果然不出所料，到了元月二十五日，九叔已滴水不进，至腊月二十八没有迎来他六十六个春节，最后一口气喊着“三哥”（我父亲）并使他的唇留下永恒的音型“三哥”，永远没有合上。

父亲兄弟九人并各有自己的一群儿女，形成一个庞大的家族体系，而九叔临终只唤父亲可以说令所有在场的家族人员大为不解，据六叔讲，九叔死前反复对他说十八岁时“我欠三哥18元钱”，在场亲属哗然：那时的18元如今值多少了……九叔遗言让儿子加倍偿还。在他快要离世半小时，突然令儿子电话致我小弟（我胞弟）“快叫大山来”，小弟距九叔家不远，十分钟便驱车飞驶而至，九叔见到小弟泪如雨下，握手不松，小弟感到九叔独唤自己意在父亲，“九叔，我去接我爸……”，九叔绝望地说“来不及了……”，是的，父亲距九叔家180迈也要半个多小时的路程。紧接着九叔做了一件令所有人都很吃惊的事：他将自己用一生业余时间编织的九件鱼网全部送给我小弟，并令小弟携网与带来的所有礼品即刻离开，小弟不舍，但九叔一再逼迫，直到小弟驾车绝尘而去，九叔方稳定下来……但小弟走后十分钟，九叔的儿子便电话追到小弟：九叔不行了！小弟又急忙返回，大喊“九叔”，九叔已全然不知，小弟急忙致电父母“九叔脚凉了！”待父亲赶到时九叔已入棺，六叔告诉父亲九叔临终呼唤“三哥”，嘴、眼都没合上，父亲泪如雨下……

晚上母亲极力回忆：大概是五十年代时，九叔刚来这里，跟着我父母，后来我爷过来，九叔要走，那时父亲也很拮据，把仅有的18元给了九叔（后来父亲20元买过生平最早的一套小房子）……这样久远的事被九叔翻来覆去说，比起九叔自知得了绝症后不停的来看望我父亲，并每次都带上极为丰厚的礼物（九叔的经济条件不错），母亲觉得区区18元何足挂齿呢！父亲默不作声，一整夜不眠，不停的抹泪，在九叔的儿子持万元来替父还“债”时，父亲道出只有我奶奶才知道的他兄弟二人的生死“结”！

约五十年前，不知什么原因我奶奶挑起了父亲与九叔的战争（我奶奶亲娘死的早，又是地主小姐，爹娇惯，姨娘不敢管，从小养成不良素质，经常挑起家庭矛盾），二人就在我奶奶家动起手来，父亲长九叔一旬（12岁）不及九叔血气方刚，将父亲压在身下狠狠的打……后我奶奶死死拖住我父亲，九叔逃脱，父亲离开我奶奶家直接奔单位当班，背了枪（那时单位保卫科有枪），看似去单位现场巡逻，却直奔九叔家，九叔不在，又至九叔单位，没有寻到，亲属们吓得魂飞魄散，但没人知道他兄弟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父亲单位领导得知严厉制止了父亲并没收了枪支，但从此父亲与九叔结下只有我奶奶才知道的仇恨（我奶奶后来死了，就没有人知道兄弟二人在我奶奶家动手打斗，对此父亲只是叹息“一老一小”不做解释），他二人形同陌路长达近二十年，直到我哥结婚二人才在婚礼现场见了一面勉强打个招呼，后来虽有家族聚会场面，但只是一两句。

二人关系发生质变是九叔08年被确诊为“白血病”，也许父亲觉得九叔的生命快到了尽头，也许是自己也上了年纪，也许时间已经淡化了仇恨，那一年春季的一天，父亲终于以博大的兄长之怀携带母亲去看望了九叔，这令九叔感动不已，从那以后只要身体稍有好转便令儿子驱车带他前来看望父亲，每次必带丰厚的礼物…… ，但二人始终没有提及当年的斗争！九叔病重频繁的来看父亲，显然心中悔愧当年对兄长的不敬，更何况九叔早年刚来东北时跟着我父母，视兄为父。我觉得这场兄弟战争我奶奶的责任特别大，我不是不尊重奶奶，我奶奶真有时不讲道理，父亲一岁时得病快要死了，被我奶奶扔在草堆不要了，一位没儿子的妇人捡了救活，都养了一段时间了，我奶奶又要回来了，我太爷之妾讲给我母亲的（妾怕我奶，父亲并没有因此而记恨我奶奶，反而刻尽孝道），我奶奶邻家的羊吃了她院栏攀爬的一点植物叶她都会跟人大吵，邻居被她吵走了一家又一家。九叔年轻，有点像我爷“点火就着“的性格，我觉得是我奶奶有意或无意的扇动了这场战火……

那么九叔的九件鱼网遗赠小弟，其实我其他堂兄弟统皆有业余捕鱼的嗜好，九件，谁能数清九叔九件鱼网有多少个结！

千千结，万万结，人人心里都有结，但当化作一缕烟云之时还有什么结不能化解呢！可想而知，九叔在死前对他的一生是怎样的总结与回顾，那么细致、那么久远……，他的悔恨、他的感激和愿望……，他要还情还债还他一切认为应该偿还的……却最终没有等到一个声音“三哥原谅你了！”

其实，一家之主对亲情的纽带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亲情只有一次，在世多珍惜，莫至往生悔！

但愿父亲遗憾的泪水随着冥钱的缕缕丝烟传导给九叔的灵魂：哥原谅你了，我们仍然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