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拨鼠坐地铁（你好土拨鼠）

林世钰

一天正在厨房做饭，突然听到阳台有动静。蹑手蹑脚趴到玻璃窗前一看，发现阳台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它状如老鼠，但比老鼠高大肥胖许多。此刻，它正蹲在台子上，抱着一个榛子，美美地啃着，似乎世界上的一切纷扰与它毫不相干。突然，它抬头发现了我，表情紧张了一下，但还是敌不过美食的诱惑，依然在啃着榛子。吃完后，它哧溜一下钻入我家阳台下面，销声匿迹。

敢情这个可爱的小东西和我比邻而居啊！我顿时觉得一股温情弥漫全身。上网一查，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土拨鼠。土拨鼠分布于北美地区，擅长挖洞，喜欢群居。在美国和加拿大，每年2月2日是“土拨鼠日”（Groundhog Day），很多城市和村庄会隆重庆祝。特别有意思的是，自1887年以来，土拨鼠还担负着预报时令的任务。据说，如果土拨鼠能看到自己的影子，那么北美的冬天还有6个星期才会结束。如果看不到影子，春天不久就会来临。其中土拨鼠日最大的盛会是美国宾州小镇旁苏托尼，当地有只闻名遐迩的土拨鼠费尔，它会在那天预测天气，吸引美国众多民众前去观看。

可爱的土拨鼠，让我想起诗人顾城写的《土拨鼠》：土拨鼠在挖土/有人问？土里有什么/土拨鼠说：土里有土。当天在微信朋友圈里，我开心地晒了它的玉照。本镇一个朋友见了，赶紧问我：你确定它不是住在你家地下？它可不是好东西，既会把菜吃光，又会把房子地基破坏。赶紧通知镇里把它抓走！

我这才知道，4月份在墙边种的那些西红柿为啥最后只剩光秃秃的杆了，原来这家伙是作案者。可是之前我一直以为是经常来后院遛达的梅花鹿一家子干的，真是冤枉它们了！可是，这么憨态可掬、一脸忠厚的家伙怎么可能是坏家伙，我有点不信。

过了两天，一个朋友到家里喝茶，说她刚刚从后院“逮捕”了一只正在“作案”的土拨鼠，已经送到野外的森林里了。我很好奇她是怎么抓到的。她说自己买了一个笼子，里面放了土拨鼠钟爱的榛子，放在草坪上。土拨鼠本来在津津有味地吃她种的中国莴苣，见到笼子里的榛子，立刻眼睛一亮，丢下莴苣，毫不犹豫地钻进去，结果因为身材臃肿，被卡住了，只能束手就擒。

朋友说，土拨鼠和松鼠一样，都是受美国法律保护的，不能轻易伤害它，只能把它流放到野外。据她介绍，抓土拨鼠还有别的方法，比如往洞里灌水，灌洗涤液，把它逼出来，之后赶紧用石头把洞门堵住，伺机逮住它。

“不过它非常聪明，很快就能把石头挪开逃掉，或者干脆在附近再挖一个洞，让你无可奈何。”

说话间，那只土拨鼠又出来了。这次它似乎放松了许多，看了屋里的我们一眼，若有所思一两秒后，继续抱起一个榛子狂啃。吃完一个，又来一个，最后干脆扭过头去，不屑看人类一眼。

“你对它太友好了，你看人家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你这是养鼠遗患！”朋友大笑。

朋友走后，看着这个身形庞大的家伙，我有点发愁了。

次日，我上镇政府的网站查了一下关于动物保护的内容，大意是，如果你发现家里有土拨鼠，可以联系政府部门，工作人员会协助你抓土拨鼠。听朋友说，所谓“协助”，就是给你一个笼子，让你带回去，抓到土拨鼠后，自己送到野外去。

抓还是不抓？一连几天，我看着外面没心没肺吃榛子、毫不理会人类阴谋的土拨鼠，心里很矛盾。要说谁是这片土地的自然属性的主人，我觉得它才是，人类只能算是后来的入侵者，凭什么我们在土地之上盖了房子，就宣告土地之下也是我们的呢？那可是动物们天然的家呀！

于是我决定和它和平共处。你在地下挖你的洞，我在地上过我的日子，咱们守着一份仅属于我们的友情，多美好！我计划在明年春天种点它最爱的中国莴苣，让我的“邻居”体会一下人类的仁厚宅心。

亲爱的土拨鼠，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关心你！

(作者原为本报记者、现旅居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