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20回赏析(假招安诸贼亡命)
《乱世豪情》之一:假招安诸贼亡命 真归田游子知还
◎吴国英
谨以此文献给九十多年前曾为寺村乃至整个象县百姓的安宁流过血汗的前辈们! ——题记
寺村集镇新貌(区海平/摄)
之一:假招安诸贼亡命 真归田游子知还
话说那清朝虽被孙中山先生领导的革命推翻,初建中华民国,但由于种种原因,政令未能统一,军阀混战,官府失司,盗贼蜂起,匪患无穷,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拉身绑票,越货穿墙,百姓苦不堪言,乃至稼穑荒疏,百业不振,民不聊生,一派荒年景象。
桂中重地的象县(今象州)亦莫能避此劫。
象县地处山区,地形复杂交通不便,匪患尤为猖獗,土匪潜藏山谷,不分白天黑夜四处抢掠,奸淫烧杀,百姓不堪其苦。
象县当时较大的匪巢就有好几处,如中平的青山塘,妙皇的那宜,寺村的龙殿尾、古闷山尾、杨柳山冲,马坪的中堂、马列等等,而最有名的莫过于大樟的黄田了。
黄田土匪不但人数多而且派系繁杂,有“土匪”还有“广匪”,何以匪有广、土之分呢?按当时的江湖行话说来,所谓“土匪”者泛指内地之匪。“土”有两层含义:一是土生土长不离乡土之意;二是指土俗粗野,不谙“行规”之意。“广匪”则不然,成员来自四面八方都是离乡背井之人,作案流动性大,以沿海为主,也偶有深入内地的。“广匪”与海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少时候竟是一家人。由于接触的文明世界较多,所以他们的行规也极严。比如,行劫时不得酗酒,不得奸淫。只要事主交出财物不可随意杀人,也就是说一般地谋财而不害命。所谓“盗亦有道”此之谓也。“土匪”则往往滥杀无辜,奸淫酗酒,无章法可言。在“广匪”眼中这些无章法的“土匪”自然是低俗的、顽劣的、不通世务的,所以很看不起他们,寻常轻易不与他们为伍,各行其道互不相犯。
百姓心中并无“广匪”与“土匪”之分,都是百姓深恶痛绝的匪类,统统称之为土匪。
黄田土匪有四、五股之多,最大的一伙要数韦少伯股匪,拥有人枪一百多号,是众多股匪中实力最为强大的一股。一个叫陈天开的武宣人在他麾下任小头领,辖三十多号人枪。此人精明强悍,心狠手辣,很受韦少伯的宠爱。但陈天开心志高傲,一向看不起韦少伯,加上韦少伯夺了他劫来的一个女人,令他早怀异心,伺机离他而去。也是事有凑巧,一天陈天开奉命化装去寺村“踩点”(打探情况),在闸门边上看到一张告示,下面有好几个人驻足围观,陈天开粗通文字也在告示前停了下来,但见上面写道:
查民国伊始我县匪患不净,近年尤为猖獗,劫户抄家,杀人越货,强抢耕畜,拉身绑票,各乡镇屡有发生,为害日烈延祸日深。百姓昼难生产,夜难安寝。匪患不除民无宁日。今奉上峰令当克日进剿。本府以慈悲为怀,不忍杀戮过多,特为先予招抚。后于本布告之日起两日内改邪归正弃恶从善,向政府缴械投诚者,概予宽待,既往不咎。有功者并予奖励;携三人枪以上投诚者,奖现大洋一百元;携十人枪以上投诚者,奖现大洋四百元;携二十人枪以上投诚者,除奖现大洋四百元外,另予安排政府职位,供享薪禄;匪众自新后有愿当差者,政府一律酌情留用,不愿当差者则发给安家银钱,回乡自寻生理,与家人共享天伦,保证不杀不关。倘若执迷不悟不按时投案,继续为奸犯科者,兵到之日,一律格杀勿论!仰各知照勿谓言之不预,此布。
象县政府知事 刘荫堂
中华民国五年四月十四日发布
陈天开看罢布告,不禁心头大喜,暗想这岂不正应了古人一句话么,这话叫做“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古往今来多少绿林好汉瞅准时机,投诚招安,落得个紫袍玉带封妻荫子,好不快活!不曾料天赐良机今天也落到他陈天开头上来了。这事万万不能让韦少伯老混蛋知道,要抢先把自己手下这二三十人枪带出来,完成这一本万利的买卖,若真捞到个一官半职到时候呐,带队进剿你韦少伯的,恐怕就是我陈天开喽,那时呀,你就是跪着把女人还给我,我也要将你“格杀勿论”啰。
陈天开回到黄田后即派一名心腹秘密到县衙与知事刘荫堂联系,得到了刘知事的认可,相约在七日后带队伍到县城大校场投诚招安。
一切都在秘密中谨慎地进行着,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只等投诚招安那天的到来。
相约七日后的一天终于到来了,陈天开的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准备就绪,一切都比预想的要顺利得多。陈天开好不开心!
陈天开毕竟不是等闲之辈,他给自己多留了一个心眼。
队伍分两批前进,第一批二十四人由他的堂弟陈天佐率领,天亮前要绕过寺村,向象州大路进发,到高岭粥厂集结待命。
第二批五人,由陈天开亲自指挥,负责断后,以防韦少伯发现后起匪众追赶。
两批人马相距约两公里远。衔枚疾走,夜行无声。天亮前第一批人马果然按计划绕过了寺村,向象州方向疾行而去。
陈天开到达寺村后却停止了前进,只派一员心腹,化装成进城卖米的农民,尾随第一批人马探听消息。
当第一批二十四人进入到热水桥与高岭脚的狭窄山谷时,埋伏在峡谷两侧岭背的数十名县警武装队突然开枪朝他们射击。机枪、步枪、手榴弹声响成一片,二十四人来不及开枪抵抗已相继倒在血泊里,领队的陈天佐只来得及喊了一声:“不要开枪!我们是去投诚招安的……”话未说完便失音在更狂暴的枪声里了。横七竖八倒了二十四具尸体,无一生还。尾随探听情况的匪徒,吓出一身冷汗,赶紧返回寺村报信去了。
陈天开得报真是又恨又悔,恨的是政府无良,言而无信;悔的是不该轻信谎言,把自己这点闯天下找饭食的老本都打光了,将来靠什么要饭?思来想去,肠子都悔青了。
到如今有家不能回,势成骑虎。与这些鸟官已经彻底翻了脸,今生今世这土匪算是铁心当到底了。
所幸“天不灭曹”,陈天开这颗“六斤半”还长在脖子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皇天开眼总有一天陈天开还会重建山头,再拉人马杀回这个地方来,一雪今日之恨!
从那一天起陈天开便在人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谁也不知道他的确切去向。
自陈天开招安失手之后,也再没有任何一股或者任何一个土匪去向政府投诚自新了。象县的土匪非但没有减少反而一天天地多起来。
匪患、匪灾,哪一天才是个尽头!
陈天开会有卷土重来之日吗?很难说。他重来之日又将是个什么样子?他那满腹仇恨当然只能发泄在无辜百姓的身上,他岂能奈官府何?到时候能不能制住他?制住他的人又将是谁呢?……凡此等等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花开两头,各表一支,现在来说一位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此人姓刘名传忠,象县寺村街人氏,五短身材,国字脸,一脸络腮胡子,绰号“刘胡子”,生于清光绪五年,家境贫寒,幼年丧父,生母随之改嫁远走他乡,无父无母的刘传忠这一年仅有八岁。叔娘怜其孤苦收在身边,于是随叔娘艰难度日。传忠生性仁孝颇得叔娘疼爱,传忠亦侍奉叔娘如母。然而,毕竟是家道贫穷岁月难度,少年刘传忠不得不过早地挑起生活的担子。十岁那年他对叔娘说:“叔娘,我想割青草到牛市去卖,行不?”“割青草去牛市卖?你能行?”“能行。在牛市卖青草的也有娃崽呀。”“好,那就试试看!不过你年纪小,骨头还嫩,记着少挑点,别压坏了腰肢,不要跟人家抢生意,我们少赚点也行,记住啦?”
“嗯,记住了。”传忠高兴而去,叔娘凝望着他,两眼闪着泪花。
原来到牛市上去卖草料的行当,也远非他想的那么简单。并非只要割得草料挑到那里就能卖到钱的。他第一天割了两筐青草挑到牛市时,却见几乎所有的桩位都或多或少地撒了一些青草。他不懂行规只管朝那些拴着牛马的桩位挑去。谁知他挑到哪个桩位都有比他年纪大的孩子来赶走他:“眼瞎啦,不见我号有青草了吗?”他不敢与人争执,只能默然而退。一天下来他能找到买他的草料的桩位并不多,只能等别人卖完了才轮到他去卖,尽管这样他每圩日割去的青草也总是能卖完的。
可是,几圩日以后情况却发生了意外的变化,买草料的牛贩们只要一看见他就争着来买他的青草,把原来号在桩位下的青草踢开去,换上他的青草。原因很简单,买他的草料实惠得多,虽然他的草筐与别人的草筐一样大小,但他的草不但鲜嫩干净牛马爱吃,而且装填得扎扎实实满满当当的,一筐能比别人的两筐还多。这样实实在在的好处牛贩们怎能不欢迎他呢?从此他的草料就成了牛市上最抢手的东西,他也成了牛市上最受人欢迎的人。
不料这却惹恼了那些在牛市上卖草料的同行们。他们认为刘传忠是故意在抢他们的生意,有意在夺他们的饭碗,非得狠狠教训他一顿不可。
一日,他被同行的孩子们暴打了一顿,而且还抢去了他的竹筐、扁担和镰刀。
暴力,不仅给年幼的刘传忠留下肉体的伤痛,也给他善良的心灵留下了可恶的阴影。
叔娘说:“传忠,你是个忠诚厚道的人,看来,在那个装虚弄假的草料行容不下你,你就别干了,犯不着跟那些人怄气。”
传忠说:“叔娘,我已经长大了,总得找点工作来做。要不,你去跟老六叔说说,让我到他家去磨豆腐咋样?那是个力气活,有力气就行,不跟人争斗,我喜欢!工钱嘛,随他给多少都行,我不计较这些。”
叔娘说:“磨豆子的话,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你还不到十二岁,掂量,掂量,你真能做得了吗?”
传忠笑着说:“那就试试看嘛,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回来。六叔家又不是外人,好说话哩!”
老六叔家开了个豆腐坊,最耗时耗力的活就是磨豆汁了。推磨子的工作,基本上无技巧可言,是个枯燥、单调、费时费力的工种,加上报酬微薄更为一般打工人所不齿。老六叔家忙不过来,半年前请了个外地佬来帮工,就安排他磨豆子。人倒是个老实人,不懒,不馋,有的是力气,一天到晚埋头推磨,无怨无悔,颇得老六叔一家的喜爱。但他有个毛病,每个月都要请两三天假,说是家里有事,得回家帮忙一下。他一走,这推磨之事就撂下来了。开豆腐坊的,这磨子不可一日不转。要是有个人来顶替他干这三两天,那该多好!所以叔娘去跟老六叔一说,马上就答应下来。
老六叔说:“那感情好啦,就让他来跟着练几天嘛,又不是叫他天天推磨,每个月能顶那么三两天就行。平时呐,帮着我洗洗涮涮收拾收拾就行了。传忠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我要把这份手艺传给他,让他将来也能开个豆腐坊。
叔娘称谢而去,传忠第二天就上工去了。
老六叔家雇的那个外乡人姓李,一家人都叫他“老李”,只有传忠在呼他的时候在“老李”后面加多一个“叔”字。老李叔很喜欢他。
老李叔只有和传忠在一起的时候话头才多起来,传忠也把心里的话都跟老李叔说。
老李叔跟传忠讲了许许多多他闻所未闻的稀奇事新鲜事,传忠才知道什么叫“国家”,我们的国家有多大,多好。什么叫“人民”,原来百姓就是人民。还知道国家本来就应该是人民的,是天下百姓的,不是他爱新觉罗一家人的。老李叔还大胆,谈得兴起时他连皇上和老佛爷都敢骂,骂老佛爷是“女魔头”、“害民精”,骂光绪皇帝是“昏头虫”是“痨病鬼”,还说这大清江山迟早要完蛋,到时候咱老百姓个个都是“皇上”。那天下该有多好!传忠听得入神,不住点头称是。
有一次老李叔问他:“传忠,你想不想这满清皇朝早一天完蛋?”
传忠说:“想呀,咋不想呢!”
老李叔说“那么,你愿不愿加入‘三点会’?”
传忠问:“什么叫‘三点会’?”
老李叔给他解释说,“三点会”是要灭满清的。你看呐,灭、满、清三个字都是三点水旁,为了不让清妖知道所以就叫“三点会”。
传忠兴奋地说:“那好,你要是见到‘三点会’的人,就叫他算我一份。可,可是,我家穷,没有好东西能作见面礼的。”
老李叔笑着说:“傻孩子,我就是‘三点会’的,从今天起你就是‘三点会’的人了。参加‘三点会’志在灭满清,有钱的出钱,无钱的出力,无钱又无力的出命!”
传忠坚定地说:“我出力又出命!”
这一年正是光绪十九年,刘传忠时年十四岁,是“三点会”中年龄最小的一员。
此后不久,老李叔离开了六叔家,不知去向。“三点会”终于未能为推翻清王朝作出多少惊天动地的事业来。传忠也空怀一腔报国的热血,在豆腐坊中蹉跎岁月。
武昌革命起义的枪声一响,惊醒了刚过而立之年的刘传忠,此时叔娘早已过世,无挂无牵的刘传忠,毅然投陆荣廷麾下莫荣新部当兵去了。
刘传忠的军旅生涯,可谓如鱼得水,凭着一腔报国热血,无私无畏,勇猛善战,屡立战功,不断获上峰提升褒奖。到了民国六年,也正是陈天开在象州高岭脚折戟丧师的那一年,刘传忠的仕途官运却是如日中天。到了最辉煌的时候,他因随桂军讨伐广东军阀龙济光战功卓著,被提任帮统,实授陆军上校之衔,率部驻守潮州,任潮州市城防司令。
刘传忠一生清廉,不爱财更不善理财,官至上校城防司令可谓权重势高,呼风得风,欲雨得雨,但依然两袖清风,仅凭上峰每月发放的几十块大洋过日子,甘守清贫,几人能够?
其实刘传忠要想发财,机会有的是,且说在潮州任上,一次有位排长赌输了钱,携一条驳壳枪逃跑,后来,把这条驳壳枪贱价卖给潮州商会会长的儿子,被军方察觉辑拿归案交城防司令部处理。依当时战时律例规定,私相变买军枪者,杀。商会会长顿时慌了手脚,生怕自己的独生宝贝儿子会死在城防司令的战刀之下,于是托人前来求情,愿出三万大洋的代价,请司令法外开恩,放他儿子一条生命。
真是天赐良机,好端端一个大好发财的机会!反正驳壳枪追回来了,排长又溜掉了,只要向上峰报个排长因病缺职,请另行委任或调任,则啥事都没有了。白花花的三万大洋,可不是个小数,买田、造屋、娶姨太太,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够你享用一辈子的了!这等美事哪里去找?千里求官只为财,如今财自己找上门来了,你还犹豫什么?拿吧!从此你就可以安富尊荣,使奴唤婢,过神仙日子了。如果你嫌三万太少,还可以讹多三两万嘛,反正商会长他是个大财东,拿他个十万八万不在话下。在一边是儿子,一边是钱的天平上,儿子的份量对他来说无疑要重得多,这天平肯定会向儿子这头倾斜,他一定舍得为他这根独苗放血的。
再说吧,这事是你儿子自己犯的禁,他应该知道,军枪不可私买,可他偏要变买军枪,这不是找死吗?能怪谁呢?你儿子已经二十四岁了,应该懂得这个道理。这叫做自作自受,我们又没有栽脏陷害,于法于理我们都心安理得;收钱放人还是杀人正法,我们都问心无愧。此外……
总而言之,刘传忠是有一万零一个理由收钱放人,一了百了。
刘传忠呀,刘传忠!难道你还是没穷过瘾吗?想想你那卖马草磨豆腐的穷酸日子吧,想想你起早贪黑为了两文马草钱被人家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的日子吧!想想叔娘在昏暗的茶油灯光下,眯缝着老眼,替你在衣服的补丁上再打补丁的辛酸日子吧!想想……
可是,刘传忠就是刘传忠,他转不过这个弯来,面对着来人放在他办公桌上的三张万元银票,他皱着眉头看都不看一眼,他好像在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来人絮絮叨叨地给他说许多好话,他好像一句也没听进耳朵去。良久,他突然双眉一展,一双手举向空中劈下来,像一把锋利的军刀,要斩断这人世间对他的万缕尘缘,高声吼道:“有得!把你的银票拎回去----公事公办。”
来人灰溜溜地走了,同时也带走了那三万元银票。
刘传忠唱令传令兵:“马上把文职副官叫来!”
副官来到,刘传忠吩咐他:“立刻起草文书,明天将那个变买军枪的犯人,押送汕头军部处理!”
犯人押走以后,许多人在背下议论,在背下为刘传忠惋惜,他们说:笨呀,到手的几万块大洋,怎么就这样白白地送给人家呢?
果然,不到十天,上峰的批复下来了,副官念给刘传忠听:“所报具悉,经查,该员变买军枪属实。念其年幼无知,经申斥后颇有悔悟之意,况事出有因,非有意犯禁,应便宜从事,兹饬令其具结悔过,取保释放,以重仁政。此复。”刘传忠听副官念罢,如堕五里云雾之中,似懂非懂,但取保放人这一点他是懂了的,而其它意思则未必尽然,所以他连连摇头说:“不懂,不懂!糊涂,你们简直糊涂!”
其实呐,你刘传忠不懂别人懂,不久就听到传闻,军部开释商会长的儿子,净落现大洋五万元进了私人腰包。难怪有人嘲笑刘传忠说“丞相非在梦中,君在梦中尔!”
然而,毕竟赞颂刘传忠为官清廉、奉公自守的人还是很多的,刘传忠在潮州驻防当官不到两年时间,深得当地群众的敬重和喜爱。因时局变化,桂系军队不得不撤离广东。临行前夕,潮州商会同仁及百姓千余人,前来给刘传忠送行,当面送给他一幅一丈余长六尺来宽的锦绣横幅,上书“民戴寇恂”四个巨大的金字。老百姓把他比作古代有名的好官寇恂,表达了潮州百姓对他的无限崇敬、感激与怀念。虽然是区区四个大字,但它的意义重于泰山,其中的每一个字,都是无价之宝,岂是用有价的黄金白银,成千上万就能买下来的?德流千古,足以荫及子孙,黄白之物,不过是过眼云烟,怎能与之相比?一言概之,刘传忠并不傻!
刘传忠率部撤离潮州之后,湮留珠江各地。不久爆发第二次粤桂战争,桂军不支,退回广西。民国十年,桂军被粤军改编。
这一年刘传忠已经四十四岁了,从军十余年来,身经百战,立下赫赫战功,从士兵当到陆军上校,绝非容易之事。按常理说来,这军旅生涯于他非同小可,岂可轻言放弃二字。他原以为从军打仗,就是冲锋陷阵而已,只要不惜力气,肯豁出命来跟敌人拼,什么事情都不在话下了,如今想来,此言大谬,他半生戎马,打过沈鸿英,打过龙济光,还讨伐过陈济堂,陈烟民……清朝既倒,政局多变,军阀政客哪一个不标榜自己是“真革命”,今天打倒这个,明天又打倒那一个,政局一天一变,叫人难以适从,何况他是一介武夫,大字难识一筐,如何适应政局一天一变的折腾,徒受别人摆布而已。万一误入歧途,难免会落个身败名裂,骂名千古的下场。思前想后,何不趁此桂军受粤军改编之机,急流勇退,辞官不做,回归故里,余年可贾,或可造福桑梓,落个一生清白也未尝不好。
主意既定,便辞官归里,解甲还乡。
欲知刘传忠此去究竟吉凶如何?能否与乡亲共叙稻粟之乐,安享天伦之欢?且待下章分解。
一一转自《莲城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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