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秋栀子花（素颜芬芳气柑花）

院子里的气柑开花了，和李花，梨花一样的白。墙角，地边的柑树没有成林，一树，两树的气柑花虽说摇曵着满枝的雪白，放眼看去却没有花儿如雪一样飘洒的诗意。但在花与枝间的片片嫩叶，泛着青色又透着鹅黄，在先有花，花谢而后才生长出浅浅绿叶的李子花，梨树花看来，气柑花因为有了绿叶的铺垫，那一骨朵一骨朵的花瓣就多了素荣繁郁的芬芳。

其实，在气柑花开满枝的时候，不说群芳尽谢，至少那些早春即开的李花，梨花，杏花……，都已经成了地上白的，粉的，红的……落英，给春日的和风细雨化着了花泥，滋润着树上只剩下的青色。

气柑花是开得晚了些，傍边的樱桃已经结出了豆粒大的青果。樱桃树那边是厚重的铁门，一圈围墙上充着电的铁丝网。围墙内的庭院不大，从庭院里的树枝间望去，是一幢幢白色房子。房子那些个上了铁栅栏的窗外因为有了这个庭院，也就有了四季交替的色彩。窗內那些失去自由的人，在春天即将过半的抑郁中，闻到了一丝一缕窗外气柑花的自然香气，被各种各样欲望污浊了的心灵，是悲愤忧思，还是烦躁不安，都或许会在这气柑花的芳香里得到平静安宁。

气柑，可以理气除烦。

“几岁开花闻喷雪，何人摘实见垂珠。”唐人柳宗元种棵柑子树也作诗，从诗里看他心不在柑花，碎碎念的是花期后结下的柑子果。

柑子果我们这里有两种叫法，一种个大皮厚叫柚子，是城市里超市或水果店卖的，一种皮薄像葫芦叫气柑，气柑就是农村房前屋后种的那几颗，通常也称之为土柑子，就是我写的正在开花这种。

气柑和柚子在很早以前从没有同时见过，所以现在我也分不清何为气柑，何为柚子。只记得很早的小时候，老家的气柑树都很高大，特别是外婆家院子里门口的气柑树，光树干一个小孩是抱不住的，树顶的枝干都比我现在这庭院里的柑子树大。气柑树长成这样，要想摘个果实吃还硬是不容易的，除了用长竹杆捅，更高的就搬来长梯子架在房檐，直接上瓦房顶站在屋脊上摘，再顺手把隔壁院子也垂悬在屋瓦上的柑子果摘几个来，不为别的，好耍。酸酸甜甜的味道都差不多，运气不好摘到麻气柑，那雪白的柑肉就又苦又麻难吃死了。

气柑八月成熟，真正好吃是要捂到冬天，这是个技术活。每年摘柑子的时候，也是打谷子的时候，谷草晒干了，外婆就用萝兜装满干谷草，再把气柑埋进去放在屋角。到了冬天，从萝兜里取出的柑子表皮就金黄金黄，剥开的果肉白得像玉做的梳子。过去农村的冬夜特别漫长，每一个夜晚上床前，老外婆都会剥一瓣柑子，倒一小杯酒合着吃下。因为气柑有理气除烦的功能，外婆相信她这个偏方能通气去火，止咳祛痰，吃了柑子，喝了酒，夜里才能睡个好觉。只是我可爱的外婆已逝去多年，我不知道她现在那个世界，也还有酒吗？也还有气柑吗？

“芬芳兰麝三春底，濯濯冰霜一座倾，更待秋风资爽气，垂黄蓠落伴金橙。”宋时诗人张九成这样写柑花，从诗里看应该写的是橙子花，世人俗称之谓广柑。

气柑花也像这诗写的一样，三月的庭院里即将迎来春分，春既去了一半，花儿都在褪去各自的鲜亮。这几颗气柑树的花开得冰清玉洁，素颜自然而又芳香，洗濯得了庭院里残留的夜霾，庭院里那些失去了自由的人呢？在宁静的夜晚，在明媚的清晨，气柑花自然沉寂的芳香，能溢入他们那霾障滋生的心灵吗？我心里还是希望能的。

（图为手机自拍）

2021.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