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为什么是风暴王国（向南进查尔斯威尔克斯上尉和南极远征）

谨以此文，向探索世界的先驱者们致敬！

导语

1838-42年的“威尔克斯远征”（也称“南海远征”）不仅是美国科学史、也是世界科学史上具有重要意义的里程碑。该远征是美国国会为响应公众的热情而授权的，探索了巴西、智利、火地岛、澳大利亚、新西兰、菲律宾、东印度群岛和北美洲西海岸等地，当然，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对南极洲的探索。

美国探险远征队由海军上尉查尔斯·威尔克斯（Charles Wilkes）率领，于1839年2-3月和1840年1-2月两次进入南极洲海域，并于后一次观测到了陆地——惊险地早于法国探险家儒勒·塞巴斯蒂安·塞萨尔·迪蒙·迪威尔（Jules Sébastien César Dumont d'Urville）十几个小时——但没有登陆。随后英国人詹姆斯·克拉克·罗斯（James Clark Ross）也发现了南极海岸。继俄罗斯海军将领别林斯高晋首次发现南极洲之后，这三次探险进一步揭开了南极洲这个“第七大陆”那神秘的面纱，从而告诉世人：“看，她就在那里！”基于前人的经验，世界各国又组织了多次南极探险，最终于1911年12月14日，由罗阿尔德·阿蒙森（Roald Engelbregt Gravning Amundsen）探险队将挪威国旗插在了南极点。

为方便起见，本文用“威尔克斯远征队”指代“美国探险远征队”。

威尔克斯远征队的指挥官、海军上尉查尔斯·威尔克斯（1798-1877）

儒勒·塞巴斯蒂安·塞萨尔·迪蒙·迪威尔（1790-1842）

注：这位老哥名字里带有法语化的“尤利乌斯·凯撒”。

詹姆斯·克拉克·罗斯（1800-1862）

罗阿尔德·阿蒙森（1872-1928）

第七大陆

早在古希腊时期，天才的学者亚里士多德就预言了南极洲的存在。他认为要使地球保持平衡（地圆说在当时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就得在南北两端各有一块陆地。罗马地理学家庞蓬尼·麦拉更进一步，他认为“南大陆”和“北大陆”一样严寒而难以居住。公元2世纪，现代地图学祖师、埃及学者托勒密在前人理论的基础上创造性地在地图上绘制了“未知的南方大陆”：这片陆地横跨地球南部，几乎填满了南半球，与现实情况有相当高的吻合度。随着文艺复兴中托勒密著作的“再发现”，南方大陆逐渐为欧洲的探险家们所知。

托勒密的宇宙观，地球底部有巨大的南方大陆

1739年，法国探险家让·巴蒂斯特·夏尔·布韦（Jean-Baptiste Charles Bouvet de Lozier）发现了一个岛屿，他不知道的是，这是人类第一次触碰到南极洲的边缘（尽管在这之前可能有一些船只无意间到达南极洲附近）。这个岛在后来被命名为布韦岛，以今天的眼光看来，它甚至不在南极圈内，因此不能说是发现了南极洲。

让·巴蒂斯特·夏尔·布韦（1705-1786）

布韦的探险

18世纪70年代，大名鼎鼎的詹姆斯·库克（Captain James Cook）奉皇家学会和海军部之命三下太平洋，并于1773年1月17日率决心号（HMS Resolution）和探险号（HMS Adventure）进入南极圈。遗憾的是，由于海冰的阻隔，库克船长终究没能发现陆地，但也将对南极洲的探索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库克船长（1728-1779）

库克的探险，红线为第一次（1768-1771），绿线为第二次（1772-1775），蓝线为第三次（1776-1779）

1819年英国人威廉·史密斯和他的双桅横帆船威廉斯号（Williams）在前往智利瓦尔帕莱索的途中偏航，意外地发现了一连串岛屿。他到达的地方就是今天的合恩角海域，发现的是南设得兰群岛——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发现南纬60°以上的岛屿。史密斯于1819年10月16日登陆乔治王岛，宣示了大英帝国对此地的主权。

1819年12月-1820年1月，威廉斯号带着海军上尉爱德华·布兰斯菲尔德重返南设得兰群岛并绘制了地图。史密斯和布兰斯菲尔德的发现很快就被在智利的美国特工上报给当时的国务卿约翰·昆西·亚当斯（John Quincy Adams，美国第二任总统约翰·亚当斯的儿子，后当选美国第六任总统），对后来美国探索南极起到了很大的影响。

1819年俄罗斯海军将领法捷伊·法捷耶维奇·别林斯高晋（Фаддей Фаддеевич Беллинсгаузен）和米哈伊尔·彼得洛维奇·拉扎列夫（Михаи́л Петро́вич Ла́зарев）率领东方号（Восток，985吨的护卫舰，28炮）和和平号（Ми́рный，530吨的护卫舰，24炮）前往南极探险，并于1820年1月26日驶入南极圈。1月28日，船队在南纬69°21′28″、西经2°14′50″处清楚地看到了南极海岸，别林斯高晋也因此成为了发现南极洲的第一人。

法捷伊·法捷伊耶维奇·贝林思豪森（1778-1852），德语名法比安·戈特利布·冯·贝林思豪森，俄罗斯海军上将

米哈伊尔·彼得洛维奇·拉扎列夫（1788-1851），俄罗斯海军少将

贝林思豪森的探险

俄罗斯联邦银行发行的俄罗斯首次南极探险的“东方”号纪念银币

俄罗斯联邦银行发行的俄罗斯首次南极探险的“和平”号纪念银币

南极洲附近海域的发现导致了捕猎业的繁荣。原本捕鲸船主要在智利和秘鲁海域活动，但该地的鲸鱼资源已经在逐渐枯竭，现在捕鲸船可以去南极海域活动，海豹捕猎船也出现在这里。鲸骨、油脂、皮毛大量流入市场，带来了巨大的利润。一时间捕猎船纷纷驶向南极海域。但当时对南极海域的了解尚不深入，常常有船只触礁沉没或是搁浅在小岛上。

鲸鱼和海豹身上出产重要的工业原材料

新生的美国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财源。公众以饱满的热情面对陌生的南极大陆并要求美国政府派出探险队，本文的主角、查尔斯·威尔克斯和威尔克斯远征队的故事就此展开。

南极远征的首次提出与流产

组建远征队的计划最早可以追溯到在第十九届国会第二次会议期间，在那时首次提出了以组建远征队的形式、彻底探索太平洋的计划。当时，美国国内众多的团体、组织及个人都向国会提交了请愿，众议院因此成立了一个专门委员会处理此事。不过在那时因为还有纷繁复杂的其他事务需要处理、人们对如何组建远征队也没有一个统一的意见，这件事情必然得被搁置在一边了。

在第二十届国会第一次会议上（1828年1月22日），俄亥俄州的杰雷米亚·N·雷诺兹先生（Jeremiah N. Reynolds，一名作家，同时也是探险家）给众议院议长写了一封信，再次提出了南极探险的设想。随之而来的是南塔基特岛和马萨诸塞州新贝德福德市居民的请愿书。为促成南极探险，雷诺兹先生奔走呼吁，向各种各样的社会名流提出自己的想法。他的行动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海军事务委员会在得知此事后通过了一项法案，授权总统组建远征队并拨款5万美元。

杰雷米亚·N·雷诺兹（1799-1858）

遗憾的是，这项法案在国会被驳回。但马萨诸塞州的众议院议员里德先生于1928年5月21日提交了一份由数名议员讨论得出的议题，并在众议院审议通过。议题指出应该向南极派遣远征队以考察当地的地理环境，要求海军力所能及的帮助——当然，前提是不影响海军的利益、不增加新的拨款。

这个议题没有提交参议院审议，但在亚当斯总统和海军部长赛缪尔·刘易斯·索瑟德（Samuel Lewis Southard）的推动下，其得以绕开参议院被提前实施。支持者们试图在第二次国会会议开幕前就组建远征队，因此急匆匆地选定了22炮护卫舰孔雀号（USS Peacock，509bm），指挥官为孔雀号的舰长、托马斯·艾普·卡特斯比·琼斯上尉（Thomas ap Catesby Jones）。

约翰·昆西·亚当斯（1767-1848），1825-1829年任美国总统

赛缪尔·刘易斯·索瑟德（1787-1842），1823-1829年任美国海军部长

托马斯·艾普·卡特斯比·琼斯（1790-1858）

不过，议题最终还是要在国会得到通过，不然就是违宪。它于1929年1月25日在众议院得到通过，但在29日的参议院会议上遇到了质疑。海军事务委员会开始怀疑南极远征是否能带来设想的收获。因此，委员会要求总统提出一份详细的清单以说明所需要的款项。

但亚当斯总统没能给出这份清单——国会会议在能做出任何调整之前就已闭幕。就算给出了清单，时间上也不允许参议院对其进行审议。南极远征的计划在最后一步的时候流产了。

南极远征重新被提出

1829年亚当斯总统和索瑟德部长任期已满，安德鲁·杰克逊（Andrew Jackson）担任总统，海军部长一职由北卡罗来纳州参议员（同时也是前州长）约翰·布兰奇（John Branch）担任。民主党提出了“紧缩和改革”（Retrenchment and reform）的口号，南极远征也黯然下马。

安德鲁·杰克逊（1767-1845），1829-1837年任美国总统

约翰·布兰奇（1782-1863），1829-1831年任海军部长

在新政府成立的两年内都没有将南极远征的议题。1831年，两位公民、本杰明·彭德尔顿（Benjamin Pendleton）和纳撒尼尔·帕尔默（Nathaniel Palmer）指责政府毫不理睬他们在南极的探险活动（甚至要求国会赔偿他们的损失！）。雷诺兹先生也闻风而动，最终于1834年10月推动罗德岛州议会通过以下决议：雷诺兹等人提出的议题（指南极探险）非常重要，对南极海域的探索和勘测符合美国的运输和商业利益，州议会将会把该议题提交美国国会。

1834年11月22日，马萨诸塞州塞勒姆（Salem）东印度洋海洋学会的54名成员向国会提交请愿，要求展开南极探险。该请愿与一些补充说明于12月16日被提交参议院，不同的是，这一次不是像1828年那样交给参议院海军事务委员会，而是交给了众议院商务委员会，并由后者提交报告。另外，新泽西州和康涅狄格州的请愿被提交给参议院海军事务委员会，后者也向国会提交了一份有关远征的法案。

东印度海洋学会的大厅，现在是皮博迪·埃塞克斯博物馆的一部分

该法案没有单独审议，参议院将其作为海军拨款法案的修正案并以26票对3票通过。修正案在众议院遭到了较为激烈的阻碍，最终以79票对65票获得通过。修正案的内容包括：授权总统向太平洋和南极海域派出远征队并为远征队配备武器；为达到此目的，财政部拨款15万美元，必要时总统还有权在海军部控制下额外挪用15万美元的资金用于远征活动。这样，南极远征就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并且有总计30万美元的资金可供使用。

准备

不过，南极远征的准备工作并非一帆风顺。时任海军部长的马隆·迪克森（Mahlon Dickerson）坚决反对此次远征，辛亏杰克逊总统强推其生效。科学界对远征抱有极大的热情，以各种方式敦促政府将最优秀的人才纳入此次远征之中。

马隆·迪克森（1770-1853），1834-1838年任美国海军部长

为此次远征准备的是：

36炮巡航舰马其顿号（USS Macedonian，1341吨）、三桅横帆船先驱者号（USS Pioneer）、6炮双桅横帆船陪伴号（USS Consort，230吨）、2炮双桅纵帆船飞行员号（USS Pilot，122吨），都是1836年下水的新船。

上文提到的托马斯被任命为此次远征的指挥官，而我们的查尔斯·威尔克斯中尉被派往欧洲采购远征所需的书籍和工具。值得一提的是，在准备期间，俄罗斯海军上将伊凡·费奥多罗维奇·克鲁森施滕（Ива́н Фёдорович Крузенште́рн）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注：关于先驱者号，也有说她是巡航舰、双桅横帆船的，其资料所知甚少；另外，关于琼斯的军衔有没有晋升，我没有查到，如果有知道的朋友可以在评论区指出。

伊万·费奥多罗维奇·克鲁森施滕（1770-1846），杰出的航海家，率领俄罗斯舰队完成了俄罗斯的第一次环球航行

杰克逊总统计划雇用一支18人的科考队，迪克森部长帮忙联系了一些学术组织。但进展相当缓慢，因为难以招募船队所需的水手。1937年2月6日，迪克森部长关于准备工作进度的报告提交众议院审议，希望行政部门对这些工作提供一切便利。同一个月，国会划给了远征5艘军舰，她们分别是：

巡航舰马其顿号、补给船救济号（USS Relief，476吨）、双桅横帆船陪伴号、双桅横帆船先驱者号、2炮双桅纵帆船活跃号（USS Active，122吨）。

另外，查尔斯·莫里斯（Charles Morris）、路易斯·沃灵顿（Lewis Warrington）、丹尼尔·帕特森（Daniel Patterson）和亚历山大·S·沃兹沃思（Alexander S. Wadsworth）4位准将被任命为专员以监督是否有资金的浪费。

同一时间威尔克斯也结束了他的欧洲之行，和双桅横帆船海豚号（USS Porpoise）一起被派去测量马萨诸塞州的乔治浅滩——这需要挪用为南极远征准备的仪器。南极远征一事也就不可避免地被推迟，等待海豚号结束她的工作。麻烦一个接着一个：国会的15万美元自由拨款用完了。

别无选择，人们只能考虑使用海军已经服役的船只。老旧的18炮护卫舰文森斯号（USS Vincennes，711吨）、护卫舰孔雀号、双桅横帆船海豚号以及双桅纵帆船海鸥号（USS Sea Gull，110吨）、双桅纵帆船飞鱼号（USS Flying Fish，96吨）组成了新的编队，与救济号补给船一同行动。远征队的编制就这么决定下来。

文森斯号

孔雀号

海豚号

海鸥号

飞鱼号

由于远征的一再推辞以及一些人的反对，当然还有健康问题，托马斯最终于1837年11月30日表示退出远征队，计划由威廉·舒布里克（William Shubrick，1790-1874）上尉接任指挥官，但舒布里克表示拒绝（他嫌船太差）。接着又找了几个军官。最后，约瑟夫·史密斯（Joseph Smith）上尉推荐了查尔斯·威尔克斯上尉，由战争部长乔尔·罗伯茨·波因塞特（Joel Roberts Poinsett，1779-1851，他暂时接替生病的迪克森部长）拍板同意。当然，查尔斯的专业水平也是过硬的，他是海军公认的优秀航海家之一。查尔斯的副手则由威廉·勒沃思·哈德森（William Levereth Hudson）上尉担任。

威廉·勒沃思·哈德森（1794-1862）

远征队的编制已经基本敲定，科考队的人数由32人降到了8人，这是由于一些工作由军官分担的缘故。试列名录如下：

船只：

护卫舰文森斯号（USS Vincennes，711吨，18炮）；

护卫舰孔雀号（USS Peacock，650吨，22炮）；

双桅横帆船海豚号（USS Porpoise，230吨，10炮）；

双桅横帆船俄勒冈号（USS Oregon，250吨，2炮）；

双桅纵帆船海鸥号（USS Sea Gull，110吨，2炮）；

双桅纵帆船飞鱼号（USS Flying Fish，96吨，2炮）；

全帆装船救济号（USS Relief，468吨，7炮）

指挥官

查尔斯·威尔克斯（Charles Wilkes）上尉，远征队指挥官、文森斯号舰长；

威廉·L·哈德森（William L. Hudson）上尉，孔雀号舰长；

卡瓦拉德·林戈尔德（Cadwalader Ringgold）上尉，海豚号舰长；

安德鲁·K·龙（Andrew K. Long）上尉，救济号船长；

*赛缪尔·R·诺克斯（Samuel R. Knox），飞鱼号船长；

*詹姆斯·W·E·里德（James W. E. Reid），海鸥号船长。

*：军衔未知。

1838年詹姆斯·波尔丁（James Pualding）接任海军部长，波因塞特部长也下达了远征的初步指示。详细的计划和管理工作交由新部长承担。1838年3月9日，远征队转移至汉普顿，随时准备起航。

（未完待续）

作者：不攻自poi，肥鹅经授权独家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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