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那些年伴随我们成长的经典演员(给我感动最多的是这个素人演员)
老舅,一个多么亲切的称呼。
在东北方言里,老舅的意思其实是“小舅”,指的是母亲的亲兄弟中年龄最小的弟弟。但在百度百科上搜索这两个字,首页一半以上的信息指向的却是一位说唱歌手,他叫董宝石。
在这个东北文化席卷全网的时代,人人皆可称“老铁”,董宝石却用老舅二字,树立了自己特有的标识。
事实上,他的演艺生涯的确常有“老”字作伴,但那不是一个老人终被淘汰的惆怅故事,而是一段奇迹般逆袭的爽文剧情。
2018年,32岁的董宝石参加了当时中国最火的说唱综艺《中国新说唱》,试图与小年轻们掰掰手腕,却未能通过海选。一年之后,他写出的《野狼disco》席卷全网,创造了上百亿的流量。
与流行于短视频中的东北符号不同,《野狼disco》在众多专业人士那里也收获了较高的评价,称它是“将幽默、热闹、苦涩、市井、向往、粗粝、细腻、幻想与生活共同搅在一起的一道东北大乱炖,唱的是幽默调侃的光景,实际上听到的是伤逝与痛苦,是东北伤痕文学的说唱演绎。”
一曲成名,董宝石的职业发展被送上了快车道,巡演、数不完的采访,一刻也不得停歇。但一夜成名的残忍之处也正在于此,比起在舞台上受到万众拥戴更难的是,如何独自走完散场之后那一段回家的路。
在《吐槽大会》的场子里讲脱口秀,去《一年一度喜剧大赛》的舞台上当助演嘉宾,到形形色色的电视节目中跨界主持。如今,他又在各种尝试中给出了一个新答案。
爱奇艺春节期间播出的悬疑剧《平原上的摩西》中,董宝石饰演了满脸油光的“社会人”庄德增。他和海清扮演的傅东心是夫妻,开场的相亲和婚宴就奠定了全剧充盈的怀旧感和生活气味,而他们渐行渐远直至分居又凸显了人生的荒谬和凄凉。庄德增孤独地出入舞厅,形单影只地烤旺火,大概是剧中最触动人心的时刻。
作为一名初入影视圈的“大龄新人”,董宝石将这个角色诠释得有模有样,这是他的天赋,也源于多年的沉淀。
董宝石对影视独舌说,“以前我敬畏这个圈子,现在我也进来了。”
沉下去的勇气沉下去,才能浮上来。在名利场内,十个人里有九个都会这么说,但真正能沉下去的,寥寥无几,董宝石算一个。
全国各地演出时,他总喜欢到菜市场转转,感受当地烟火气息,这是他一切创作的起点。说唱浪潮来临前,他比任何人都敏锐,从考察快手,研究流行神曲的曲调风格,到沉浸在各大音乐平台的排行榜,体察年轻人的想法和状态,再将自己的经验和记忆融入,创作出了风靡全国的《野狼disco》。
成名时,董宝石已过而立之年,尽管所到之处万众瞩目,但他却异常冷静。
“鲜有人真正地把你当一个人来对待,他们认为你就是一个流量,就是昙花一现而已,你这个人是人是鬼跟他没有什么关系的,反正下一个也会来。”
在一部以“董宝石成名之后”为主题的跟拍纪录片中,一脸疲惫的董宝石苦笑着说出了这番话。
这个纪录片后来被东北作家班宇看到,董宝石在片中所表现出来的矛盾心态和状态让班宇意识到,这个歌手有成为演员的潜质,且与双雪涛小说《平原上的摩西》中的庄德增有些许相似。于是,他向《平原上的摩西》导演张大磊推荐了董宝石。
2020年夏天,张大磊通过微信约董宝石吃饭。同为“东北文艺复兴”的重要符号,董宝石对双雪涛的小说并不陌生,他向张大磊讲述了自己对庄德增这个人物的理解,并表达了出演的意愿。
事实上,对一个需要到处演出保持曝光度的说唱歌手来说,做出这个决定也需要很大的勇气。董宝石有着新人演员的觉悟,他几乎推掉了所有的通告,“把几个月的时间全扔到这个剧里。”董宝石用“荣幸”二字来形容这次合作。
而他沉下去的方式,更像是一个新人演员笨拙、绝不取巧的学习过程。
首先,他先去完整观看了张大磊导演的《八月》等作品,对其作品风格有了大致的体认。
其次,在剧本之外,他再次重读原著。“庄德增的经历在原著中有着非常完整而细微的体现,比如他是一个时代中的弄潮儿,也是一个具有家庭责任感的父亲和丈夫,同时身上也有隐忍的部分。作为演员,我需要先在心里对其进行一个完整建构,等到拍戏时,导演需要着重表现哪一面,我都能拿出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对董宝石而言,塑造庄德增还有一个独到的优势。在人们给他贴上“说唱歌手”的标签之前,他是一个标准的文艺青年,甚至还有一个“诗人”的身份,即便在成名之后,他还会在微博上贴出自己曾经写的诗。
他最爱的诗人是海子。或许正是这一层身份,他对一些文学作品尤其是东北文学也有不小的阅读量。
那些作品中的人物不是庄德增,但都是演员的富矿,董宝石能借此拼凑出对那个时代各色人物的概念和印象,再结合儿时的记忆,窥见那个时代的一隅。
这种感觉,在到达拍摄现场后达到了顶点。无论是家属楼还是学校的布景,都是董宝石小时候的样子。
“置身于那些场景中,我会有一种似是而非的梦幻感,好像自己真的穿越了。它让我产生了一种非常强烈的表演冲动,来吧,不就是拍戏吗?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在旧时记忆里靠本能演戏董宝石说,演戏这件事,他心里有些打鼓,但并不惧怕。
多年的演艺生涯,让他对镜头有天生的亲近感,演戏只是换种方式罢了。他担心的是,自己并非专业演员,对现场走位、镜头区分、人物状态的变化没有一个非常确切的认知。他生怕因为自己不专业的部分而对作品的整体造成破坏。
好在,张大磊对素人演员的调教有着丰厚的经验。“他会把这个人物的一整套行为模式呈现给你,并清晰地告诉演员他要的是什么。”这在很大程度上卸掉了董宝石内心的包袱和压力。
在那些表演不到位的时刻,董宝石最常听到的一句话是鼓励:“没事儿,我们再来一遍。”当导演和演员始终站在同一边,作品的整体性和统一性也就有了保障。
一个鲜明的例子是,在开拍之前,董宝石和张大磊就庄德增这个角色的层次有过好几次探讨。董宝石想演出庄德增身上圆滑和精明的一面。
张大磊则表示这样可能会让整部剧的画风跑偏,因为《平原上的摩西》中蕴含的元素很多,既有年代叙事,也有悬疑元素,还充斥着人物的命定感。他更希望把人物的一些性格和经历埋藏于冰山之下,由观众去发掘,如果纯粹靠影像表达,容易有跳跃之感。
从剧中只言片语的交代可知,庄德增曾是一个“浑浑噩噩”打人的红卫兵。从他后来托关系走后门得心应手的样子看,他又是改革年代的弄潮儿和受益者。这些人物的底色,都融在不动声色的镜头中了。
这也是董宝石拍摄这部剧时的最大收获。他说,“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拍戏,就进入到了一个非常专业的剧组,从布景道具到各个工种的表现,哪哪都在告诉我一个专业优质的剧组应该是怎样的,哪哪都给我做了一个良好的示范。”
导演在方向上严格把关,但在细节上却鼓励演员大胆发挥,这一点在影像上体现得非常明显。在大量的固定镜头之下,演员的走位、节奏并不固定,时时考验着演员对角色的理解。
基于此,董宝石非专业演员的特色也从中彰显出来了,有时候他会在人物对话中找些事情做,甚至走出镜头,然后再走回来,而导演也不会叫停。这些细节串联起来,反而加深了剧集的生活质感。
当真正沉入到角色中后,董宝石发现,他不需要演了。
一家三口和以前的工友一起聚会那场戏,董宝石要演出庄德增从开心到失落再到茫然的心路历程,送走妻子和儿子后,他孤身一人往家里走去,路边有一个火堆,他就停下来烤会儿火,然后继续往前走,等走出镜头,眼泪才不可抑制地掉落下来。导演过来跟他说,“庄德增,成了。”
“成了的原因在于,那场戏里庄德增所有的行为都出自角色的本能反应,而非我的设计。实际上,演的过程中,我并没有意识到居然给自己加了那么多戏。”董宝石说。
当然,这一听起来相对自在的表演方式也是有限度的,从进剧组的第一天起,导演就告诫他,庄德增和你确实有相似之处,但你绝不能演自己。
所以像在舞厅里的那些戏,董宝石从来没让自己放飞过,尽管对一个说唱歌手来说,这里是他的主场。
他心里清楚,从歌手转变为演员,从舞台到片场,学会收敛是必备的品质。
结语柳青在《创业史》中写道,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
关于“一夜成名”的故事,董宝石这里有另外一个版本。当一批批嘻哈歌手从综艺节目里走出来,他感受到了说唱行业的生态正在发生变化,“简单一句话,你发现以前小打小闹的这些人突然成名了。”
虽然没有享受到第一波红利,但他敏锐地感知到这仅仅是个开始,而且开始之后,一切又会很快过去。
在经济条件并不算好的时刻,他选择背水一战,辞掉了所有的工作,把自己关在家里专心创作,一年就写了50首歌。
一曲爆红后,几乎所有人都预判他只是众多流星中的一颗,很快就会消散,但三年过去了,他又一次登上了总台春晚的舞台,还在影视行业中发掘了自己的另外一种可能。
沉下去,才能浮上来。董宝石说,一开始演戏,只是为了更好地为舞台服务,想让自己在演唱的时候更自如、更帅气、更精彩,但经历了《平原上的摩西》磨练之后,他开始将表演视为自己事业上的另一个重心。
他从不逃避自己的年龄问题,也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能力是有极限的。
“我把《平原上的摩西》当成一个开始,这个开始不是说我要今后要在多少部影视剧里露脸,更重要的是要多参与创作优秀的作品,既然人们通过这部剧看到了我确实有演戏的能力,那我就会尽力把这种印象延续下去。”
【文/许心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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