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瓜外传(小地瓜我找到你了)

在一个小庙里,有一个小女孩叫小地瓜她的小脸黝黑,身形骨瘦如柴,头发又干又硬,乱糟糟,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只有一双眼睛还透露着些许灵动狡黠,现在小编就来说说关于小地瓜外传?下面内容希望能帮助到你,我们来一起看看吧!

小地瓜外传(小地瓜我找到你了)

小地瓜外传

在一个小庙里,有一个小女孩叫小地瓜。她的小脸黝黑,身形骨瘦如柴,头发又干又硬,乱糟糟,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只有一双眼睛还透露着些许灵动狡黠。

小地瓜住在破庙里,孤零零的一个人,对她来说破庙就是她安身的家。大家都以为她是个没爹没娘的小孤儿,但她自己知道,她不是孤儿!

她有爹有娘,她娘亲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红麝,还有个小名叫红薯。听娘说她爹就最爱叫她娘亲红薯了,于是小女孩也取了个名字,叫小地瓜。

红薯地瓜,大小一家。

小地瓜出生后从未见过她爹,也不知道她爹地长什么样子,只是老是听娘说,你爹地可厉害了,是天底下最厉害,最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小地瓜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娘亲说的最厉害到底有多厉害。

小地瓜她也有自己的名字,徐念凉,心心念念的念,北凉的凉。

小地瓜心里还一直有个愿望,就是等自己在长大一些,就去找她的爹地--她心中那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她还自己偷偷刻了一把木刀,已经刻了好些个日子了,还没有刻好,小地瓜要把木刀作为礼物,送给她爹。

但是这些,小地瓜都只能自己偷偷藏在心里,不能说。因为外面有好多坏人,想要抓住她,小地瓜知道,只要她说这些,就会被那些坏人抓走的。

她娘亲走了,但是娘亲告诉过她,只要她找到她爹地,就没人再敢欺负她了。

小地瓜多想能快快长大啊,只有长大了,才能出去找爹地,她现在还太小,只能窝在小破庙里。

至少我现在过得也算不错啦,小地瓜在心里琢磨,我每天都能在街上捡到一些菜叶,那些菜叶明明是好的,还能吃。要是菜叶不够,那我还会爬树,再去树上抓上几只知了,烤起来可香可好吃了……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的,我不当小乞儿,不能给爹娘丢脸,爹可是个大英雄!

若是听到附近哪家有红白喜事,小地瓜可开心啦,运气好的话,还能偷偷进去蹭一顿饭菜,那猪肉的味道啊,可美了!想到这儿,小地瓜都忍不住舔了舔嘴角,又咽了下口水,感觉小嘴巴里还留着一些猪肉的味道。小地瓜默默盘算,要是能吃到肉啊,就算被人发现,拎出来扔在外面,那也是赚到了!

小地瓜心里还一直盼望着集市的日子快点来,那可算是她的丰收日。集市一开,人来人往的,连掉在地上的食物都要比平时多得多,在那些日子她总算可以饱餐一顿,也不用去爬树抓知了,那时就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躺在小庙里,多舒服。

而且,有一次运气好,小地瓜还在集市捡到了银子呢。闪闪发光的银子,虽然只有不到指甲盖大小,但还是可以让小地瓜吃饱好几顿饭。要是能再捡到银子就好了,哪怕一点点也好啊,小地瓜在心里祈祷着。

小地瓜看过别人怎么抓鱼,河水结冰的时候,只要在冰面上凿个洞,等着鱼跳上来就好。她心里很开心,这可比在街上捡菜叶轻松多啦,小地瓜也自己去试了下,要不是那次被好心的商贩救下,她差点被冻死。

后来她也不敢去抓鱼了,自己太小,运气还不好,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还得好好活着,等长大了去找爹地呢!

等我长大了,我肯定比现在更厉害,就能做更多的事情了,小地瓜想。

傍晚,寺庙前面的空地上,有一群小孩子正在放飞纸鸢斗风筝。小地瓜站在很远的小角落里,手里捏着一些刚捡来的菜叶,眼睛痴痴地看着这群小孩--他们手中的纸鸢,满是羡慕,她也好想要有一个这样的纸鸢啊!可是现在,没人会给我做纸鸢的,想到这儿,她又黯然地垂下了头……

有小孩斗风筝失败,风筝坠落,不幸挂在了很高的树枝上,小孩在树下大哭,又不敢去树上取,到了饭点,最终在爹娘的呼唤下陆续离去。

暮色中,徐凤年对着一大片空地怔怔出神。

然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见众小孩都已散去,小女孩蹑手蹑脚地从角落出来,朝四周看了看,确定都没人了,再走到那颗风筝坠落的大树下。她仰头望着大树,又伸出小手比划了一下,嘴里喃喃道:“好高啊!不过……”她略微停顿,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上次掏鸟蛋,比这更高的树都爬过,小地瓜不怕的!”

夕阳下,一个矮小瘦弱的身影一步一步地爬上了枝头,风儿吹过,树枝摇摇摆摆,小小的身影也随之左右飘荡……

小地瓜的心情很好,她终于也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风筝,笑容充斥着欢喜与满足。她蹦蹦跳跳,手里紧紧攥着小纸鸢,嘴里还哼着小曲,她要把纸鸢带回家去。这时,小地瓜看见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她的家门口--那个小庙的台阶上,她心里一紧,面上却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男子身边跨过。

可是,没想到这时一群孩子跑了过来, 为首一个有八九岁,牵着先前一个在空地上斗风筝落败后纸鸢挂枝的孩子,看到徐凤年身后的小黑炭后,立即就吵吵嚷嚷起来,徐凤年身后的孩子已经足够警惕,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猛然将那只纸鸢丢入了院中,可惜还是落入了那帮孩子的眼睛,那几个孩子哗啦啦冲上台阶,年纪最大的那个一拳就砸在小女孩的肩头,冷哼一声,威胁道:“小偷,滚去把我弟弟的风筝捡起来,然后跪下来求饶!否则我拆烂你的破家!”

被狠狠捶了一拳的女孩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挺起胸膛冷笑道:“谁是小偷?你全家才是小偷!纸鸢落在树上,我爬上去取回来,也没见上边写你们的名字啊!”

那年长许多的男孩一巴掌扇过去,小女孩歪了歪脑袋躲掉,一抬脚踹中男孩的裤裆,踹得他立马在地上打滚,这还了得?其余拉帮结派的孩子二话不说就开始围殴这个一直很惹人厌的女孩,结果一通纠缠下来,都给她打得不轻,个个鼻青脸肿,还有个手腕都被她用牙齿咬出血迹,当然骨瘦如柴的小女孩更不好受,全身上下挨了不知多少下拳打脚踢,但是最后她还是骄傲地站在破寺门口,既不逃,也不哭,一副大不了继续跟他们拼命的架势。

那些孩子到底不如她光脚不怕穿鞋的,嘴上骂着“贱种”“乞丐”悻悻然离去,不忘放着各种狠话。

徐凤年转头看着那个小女孩等所有人走远后,痛苦地抽搐了一下嘴角渗出血丝的稚嫩脸庞,然后使劲张开嘴,伸出两根手指,狠狠一拔,把一颗摇摇欲坠的门牙拔下来,小心翼翼握在手心。

小地瓜继续骄傲的站在原地,冷眼看着这一群孩子跑走,虽然她挨了不知多少拳脚,身上也青肿多处,还被打掉了一颗门牙。相比其他孩子,她受伤更多,但是这一刻,她才是那个胜利者,她没给爹地丢人!

她瞥了眼一脸讶然地徐凤年,翻了个白眼,拍拍屁股,转身双脚并拢一下子跳过门槛。

徐凤年哑然失笑。

徐凤年站起身,继续在胡笳城内寻找,寻找一切可以依稀看出那动人女子容颜的孩子,可以是像她的眼睛,像她的鼻梁,像她的嘴唇,不管什么,只要有一分相像都好。

夜深人静,徐凤年一无所获,站在胡笳城头,叹了口气,就准备前往最后一座城池,石碑城。

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那小黑炭拔掉门牙的表情,徐凤年情不自禁会心一笑,扪心自问,要不然再去看她一眼?

阴森森的寺庙,窗栏破败不堪的屋子,狭窄的小木板床,歪歪扭扭的小木凳,架着一口小锅,若是再加上藏在地下的那小袋子粮食,就是她的一切家当了。

可她一个人还是过得很开心,晚餐是那一小锅白天从集市上捡来的菜叶乱炖,她觉得很丰盛。

她盘腿坐在离窗口最远的小木板床上,抬头痴痴看着星空,腿边搁有一只缝缝又补补的棉布偶,这就是她在世上唯一可以说话的小伙伴了。

她突然嗅了嗅,嗖一下跳下床,吱呀一声推开门,站在原地眯起眼,她看到院中一幕奇怪场景,傍晚那个坐在台阶上的家伙这会儿正蹲在院子里烤肉!

她没有上前,就站在门口打量那个家伙。

徐凤年架起火堆烤着一只鸡,虽无佐料,却也被他折腾得金灿灿黄油油,足以让人食指大动。

小女孩吞咽着口水,但就是咬紧牙关不挪动脚步,等到那家伙撕下一条鸡腿往嘴里塞,她还是强忍着。

直到那家伙吃掉半只烤鸡,她还在天人交战,等到她看到那人打算对最后一只肥腻鸡腿下手,她才慢慢走到火堆旁边,伸出一只手,意思很明确,我要吃鸡腿,你给我。

徐凤年没有理睬她,撕咬了口鸡腿,满嘴流油。

小黑炭重重前踏出一步,又伸了一次手。

徐凤年斜眼看着她,一口一口咬着鸡腿。

女孩眼珠子转动,透着一股灵气狡黠,说道:“这是我家!”

徐凤年含糊不清道:“不过是借个地儿,吃完我就走。”

女孩愤怒道:“给我鸡腿!”

女孩急匆匆补充道:“只剩下半只了!”

徐凤年瞥了她一眼,“求人不是应该加个请字吗?”

他本来想加一句你爹娘没教你吗,不过想了想还是作罢,跟一个孤儿说这话,未免太伤人。

黝黑又干瘦的小女孩朝火堆狠狠吐了一口唾沫,然后走回台阶,一屁股坐下。

徐凤年丢掉鸡骨头,随手擦了擦油腻五指,跟她大眼瞪小眼,还不忘落井下石地打了个饱嗝。

倔强的小女孩生着闷气,凉风习习,虽然她的头发肮脏生硬,但是稀疏的刘海还是被微风拂动,露出高高的额头,相比她泥污的脸孔,显得尤为白皙光洁。

最后还是小女孩率先败下阵来,返回屋子睡觉去了。

徐凤年坐在院子里,如老僧入定,闭目养神。

期间好几次她都踩在小木凳上透过没有窗纸的窗户悄悄偷看,直到深夜她才蹑手蹑脚爬回小床。

拂晓时分,小女孩轻轻推开房门,结果看到那个讨厌的家伙还赖在她家里没走,她也没敢赶人,干脆就当他不存在,眼不看心不烦,拎着那断线纸鸢自顾自顺着一棵老树爬上去再跳到屋顶,举起纸鸢高过头顶,跑来跑去,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小野猫。

徐凤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抬头望去,那个小黑炭正居高临下望向自己,冷漠的眼神,而且充满了与她年幼岁数极其不符的审视意味。

徐凤年和颜悦色问道:“你爹娘没了?”

那孩子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愤然道:“你爹娘才死了!”

徐凤年有些无奈,“那你还不出门乞讨,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否则就不怕饿死?”

小黑妞冷笑道:“要你管?!还有,你才是乞儿!我!不是!”

徐凤年笑道:“不当小乞儿乞讨为生,难道你还能去偷去抢?”

小女孩嗤笑道:“你懂个屁!”

徐凤年没有说话,屋顶上那个在底层市井艰难求生的孩子显然很擅长察言观色,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敏锐直觉,她可以跟那些比她大上几岁的孩子拼命,因为她一旦露怯,那就意味着永远被他们欺负,去年她的棉布偶就被他们趁她不在家偷走过,她的小锅也被他们藏起来,还经常被他们往窗户里砸石子,但她明显不敢真的惹怒院子这个成年男子,她这种知晓进退的习性,也许是与生俱来天赋,可更是被孤苦无依的境地一点一点逼出来的。她愿意去偷东西,去捡菜叶,但她就是不愿意去大街上当一个摆碗的小乞丐,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她已经可以去高不过膝盖的城外小溪小河里,尝试着用尖木刺鱼,或者在野外用破簸箕扣鸟,挖野菜,她觉得等自己再大一些,肯定还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反正她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可以慢慢等着个子长高,然后再去做那件大事情。

徐凤年看到那个性情顽劣的小女孩突然坐在屋顶边缘,把纸鸢放下,双条小腿一晃一晃,托着腮帮望向南方。

徐凤年掠至屋顶坐下,过了半个时辰,她才猛然惊醒,转头一脸疑惑问道:“喂,你怎么也爬树上来了?”

徐凤年默不作声。

她挪了挪屁股,像是要离他更远一些,但事实上她右手轻轻掀起两片破瓦,握紧一柄小木刀,却始终不让徐凤年看到。

徐凤年依旧望向远方,笑问道:“你在屋顶藏一把小木刀做什么?难不成还想杀我?”

她脸色唰一下变化,猛然站起身,面朝徐凤年,双手握刀。

徐凤年哭笑不得,自嘲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是坏人,嗯,准确说来,也许是坏人,但肯定不会对你有什么坏心眼,你自己算一下,有什么值得我惦记的值钱物件吗?是木刀?是小破锅,还是这栋破屋子?”

她看似天真无邪笑了笑,嘴上说着对啊对啊,挥舞了几下木刀。但徐凤年不用看,也清晰感受得到她浑身依旧紧绷。

徐凤年有些纳闷,这孩子是不是被这些年流离失所给人欺负得惨了,否则怎么会如此的“老道世故”?

她嬉笑着重新坐下,又从瓦片下掏出一块不知从哪里顺手牵羊来的钝刀片,主动朝徐凤年晃了晃,仿佛在耀武扬威,说我有刀哦。

她见徐凤年一直没有转头,有些许的放松,开始削刀,小木刀还是件半成品,她得继续“炼刀”。

徐凤年发现这个小妮子在入神专注于一件事情后,神情会相当一丝不苟。

徐凤年忍不住笑了笑,记起自己小时候的光景,大概某些时候也是像她这样?

他和她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一问一答,大部分她都不说话。

“你叫什么?”

没有反应。

“有朋友吗?”

“当然!”

是那只相依为命的棉布偶。

“多大了?”

“问这个干嘛!”

“这把小木刀你自己做的?”

她翻了个白眼,对他的明知故问很是不满。

“你这木刀也太四不像了,比莽刀要直,比凉刀要窄,比南唐久负盛名的豪壮大平则要纤薄……”

“喂喂喂,你怎么像个娘们絮絮叨叨的?”

徐凤年默然。

不过她破天荒第一次主动发问,“南唐豪壮大平是啥刀?”

徐凤年笑着耐心解释道:“是一种形似大型战阵斩-马刀的佩刀,曾经在南唐皇室很是风靡,当世几种著名战刀都有过借鉴。”

小黑妞瞥了瞥嘴,满脸不屑。

徐凤年好奇问道:“以你的身手,对付昨天那些孩子已经足够了,还需要木刀防身?”

小女孩藏好刀片,把木刀搁放在膝盖上,越看越欢喜,爱不释手呀,哼哼道:“要过生日啦,这是给我自己的礼物。”

徐凤年打趣道:“小丫头片子,你倒是不亏待自己。”

小女孩勃然大怒,扭头怒视徐凤年,呲牙咧嘴道:“什么小丫头片子!我都是站着撒尿的!”

徐凤年抚额,无言以对。

小女孩突然说道:“对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我爹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高手和英雄,杀人不眨眼,你敢惹我,我回头就让他打死你!我看你不像是坏人,才跟你说

这个秘密的!”

徐凤年笑问道:“你爹真有这么厉害?高手?有多高?”

小黑妞整张小脸蛋都充满了自豪,啧啧道:“十层楼那么高!不对,是一百层楼!你怕不怕?”

徐凤年愣了一下,哈哈笑道:“我可不信,你爹要是那么高的高手,你还会待在这里连只鸡腿都吃不上?”

她沉默片刻,接下来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迸出,“不,许,你,说,我,爹!”

徐凤年转过头,望着那张极其严肃的稚嫩脸庞,他有一刹那的恍惚失神。

她跟他争锋相对。

徐凤年笑着认输,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想要伸手摸一摸她的小脑袋,但被她躲掉。

徐凤年柔声说道:“小丫头片子,我要走啦,要去一趟石碑城,找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她呢,肯定长得跟她娘亲一样好看。”

她老气横秋地摆摆手,笑眯眯说道:“去吧去吧,咱们有缘再聚。千万记得,下次见面别那么小气了啊,要不然小家子气的,小心找不着媳妇哦。”

徐凤年生怕吓到这个小姑娘,便没有一闪而逝直奔石碑城,而是轻轻跳入院子,推开院门后,等到了巷弄阴暗拐角才蓦然消失身影。

不知姓名的黑炭小姑娘可没有什么伤春悲秋的情绪,等到徐凤年离去,反而松了口气,慢悠悠蹲下身撅起小屁股藏好那把短小木刀,嘴上碎碎念着:“抽刀断水水更

流呀,拔刀砍头血更流呀……”

把纸鸢留在屋顶上,她顺着大树溜回院子,开始新的一天了。

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想要活下去,总不是一件多轻松的事情,她先熟门熟路跑去两条街外的一栋院落,帮一对年迈夫妇收拾屋子和打扫院落,有些吃力地帮他们把水缸装满清水,夫妇的儿子儿媳是经常跑远路的推车小贩,每旬返家一次,到时候会结算给她十几颗铜钱,有些时候甚至还会跟她赊账。做完了活计,她就要去满大街逛荡了,听到哪家什么时候有红白喜事都会记在心头,能偷偷蹭一顿是一顿,月初月中的两次集市,往往会有大丰收,运气最好的一次,她在初春的元宵灯市上还捡到过一只鼓囊囊的棉布钱袋子,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银子,碎银子,很小小的一粒,还不如她指甲盖那么大,可还是让她高兴到今天。若是在城里没有收获,就得往城外碰运气,去河里摸鱼上树掏鸟窝,记得去年年末,河水结冰,瞧见有人凿冰钓出许多肥鱼来,看上去又轻松惬意又一本万利,只需要蹲在冰面上,于是她也去试过一次,差点冻死,还是被一个好心路过的商贩救下,那次刻骨铭心的教训让孩子知道一个道理,自己的运气并不好,那就不要奢望老天爷对她有多少大方。

一个骨瘦如柴的小黑妞,就这么撒开脚丫子在胡笳城内欢快飞奔。

暮色中回到荒废古寺,她手里多了些菜叶和一兜从树上捕捉下来的知了,今天老天爷开眼,中午在城东给她偷摸进去了一家婚宴,她感觉现在满嘴都是那小块猪肉留下的油水滋味,只可惜她扒饭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还是没等她吃完一整碗就给人拎着丢到门外。

夜色中,徐凤年站在窗口,看到那个小丫头对着一锅炸知了,背对着他哼着一支小曲儿,“砍下头颅来盛酒呀,挖出心肝来红烧呀,抽筋剥皮来清蒸呀,滋味美-美的呀,但都不如炸知了的咯嘣脆呀……日子一天一天过,我在一天一天长大呀……”

徐凤年哭笑不得,只是当他看着小姑娘小心翼翼抓起一只炸知了放入嘴中,看着她的瘦弱背影,想象着她此时大概是很满足的神情,对人对己都算不上心慈手软的他开始觉得心酸。

人活一世,成年后不论是苦是福,那都怨不得天地父母了。

可她才这个岁数啊。

徐凤年叹了口气,在石碑城还是一无所获,照理说他就该立即返回北凉军,可归途中鬼使神差想起了这块小黑炭,又莫名其妙回到了胡笳城这座古寺。

那小丫头猛然转过头,看见了窗外的徐凤年,愣了愣,接着继续腮帮一动一动,吃着美味的炸知了。

饕餮清馋都讲究一个非时令不食,可穷人家,是不得不时令而食。若搁在高门豪阀,油炸知了也算一道虽登不上台面却也颇为俗中求雅的偏门菜肴。

小姑娘好奇问道:“你没去石碑城?”

徐凤年点了点头。

她犹豫了一下,明明很心疼却又假装大度说道:“饿了?吃过饭没?没吃过饭,我请你吃一顿?”

徐凤年笑着说道:“好啊。”

小姑娘显然很希望这个家伙回答一句吃过了,但她又不好改口,只好苦兮兮朝徐凤年招招手,锅里还有七只炸知了,她往自己这边拨了四只,眼角余光瞥了眼那家伙,又拨还给他一只。

徐凤年跟她面对面蹲着,拎起一只炸知了放入嘴中,寡淡无味不说,还有种没有调料杀味的土腥气息,但徐凤年没来由想起了自己当初跟老黄走江湖的寒碜光景,不知不觉满脸浮现笑意。

她自豪问道:“好吃吧?”

徐凤年点头道:“好吃。”

她一番天人交战,拍了拍肚子,故作豪迈道:“我吃饱了,剩下的都给你吃。”

徐凤年吃掉四只炸知了后,摇头笑道:“不用,我比你能挨饿。”

她歪着脑袋问道:“真不吃?”

徐凤年嗯了一声,趁着她吃炸知了的时候,环视四周,而小姑娘则借着机会打量他。

她拍拍手,问道:“想乘凉不?”

看徐凤年没有反对,于是她带着这个心底不讨厌也不害怕的家伙,一大一小爬树爬上屋顶,一起躺着看着星空。

她小声问道:“你没有家吗?”

徐凤年后脑勺枕着胳膊,笑道:“有啊,而且比你的家,要大上一些。”

她撇撇嘴道:“喂喂喂,你别吹牛好不好,我家还小啊,这么大地儿,全都是我的呦。”

一颗流星在天空划过。

小姑娘赶紧闭眼许愿。

徐凤年柔声道:“许愿啦?什么愿望?”

小姑娘白眼道:“你爹娘没告诉过你吗,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徐凤年望着那无比绚烂的夏日星空,轻声道:“告诉你啊,其实许愿不管说不说出口,有没有跟别人说,都不灵的。”

小姑娘赶紧呸呸呸了几声,转头一脸愤然瞪着这个乌鸦嘴的家伙。

徐凤年歉意一笑,“那是我自己的经验之谈,也许你不一样。”

两两沉默许久。

她突然开口问道:“你骑过马吗?”

徐凤年说道:“当然,很小很小就骑过马了。怎么,你想骑马?”

她放低声音一脸神秘道:“我跟你说一个秘密哦,我爹有很多很多马,我爹有一万匹马,不,是十万匹马!”

徐凤年笑着调侃道:“小丫头片子,知道十万匹马有多少吗?如果让马挨着马奔跑,你从高处看去,马背就像大地了。”

她呢喃道:“这样啊。”

徐凤年侧过身躺着,看着她说道:“你请我吃了四只炸知了,我可以答应你四个愿望,比如你可以说让我请你吃一只鸡腿,让我给你一两银子什么的,我会尽量满足你,怎么样,我是不是一个还算不错的客人?”

小姑娘摇摇头,一本正经说道:“我娘说过要待人以诚,那炸知了是我送给你吃的,又不是卖给你的。再说了,真卖的话也卖不了一颗铜板。”

徐凤年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小丫头没有拒绝,不过也没好脸色给徐凤年,她突然叹了口气,“我小时候……”

徐凤年忍俊不禁打断她的言语,“你现在也很小。”

她瞪了眼,继续说道:“小时候我娘亲说过很南边的南方,每到夏天,会有一种东西叫萤火虫,飞来飞去,可漂亮了!”

徐凤年笑道:“对啊,那边的诗人都喜欢叫它们宵烛、夜光或者景天之类的。”

她眨巴眨巴着眼睛,闪亮闪亮的,好奇问道:“它们真的会发光吗?为什么呢?我问娘亲,她不告诉我,说让我问我爹去,可我爹……不告诉我啊。”

徐凤年很认真回答道:“那是因为萤火虫尾巴有光囊,发出黄绿色的荧光。”

徐凤年笑眯眯补充道:“你爹真够小气的,这也不告诉你。”

她扬起拳头,摆出一副再说我爹坏话我就打你啊的架势。

小姑娘叹了口气。

徐凤年没来由也跟着叹了口气。

两人继续不说话。

徐凤年翘起二郎腿,享受这份难得的安宁。

自凉莽开战以来,这四年中,看不完的战火硝烟,听不尽的战鼓马蹄,打不完的仗,杀不光的人。

也许将来史书会用波澜壮观四个字来形容这场战争,但作为身处其中的当局者,没有谁能够真正喘口气。

徐凤年一直觉得自己比徐骁差太多太多了。

领兵打仗是这样。

当爹,更是这样。

徐骁这个爹,留给他一个世袭罔替的北凉王,三十万铁骑,给了他徐凤年整整二十年时间的年少轻狂,在北凉,他这个世子殿下曾经比当太子还要逍遥。

这是所谓的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而轮到他当爹了,自己的孩子又在什么地方?

这是不是积恶之家必有余殃?

耳畔传来轻柔的嗓音,“想家啦?”

徐凤年感慨道:“是啊。”

小丫头有样学样模仿徐凤年翘起二郎腿,一晃一晃,断断续续哼着一支临时新编的曲子,“萤火虫啊萤火虫,乖乖跟着我回家……”

反正颠来倒去,就一句歌词。

不知过了多久,听不到歌声的徐凤年发现小姑娘已经沉沉睡去了。

怕她着凉,徐凤年脱下袍子,动作轻柔,盖在她身上。

徐凤年看着天空,一夜到天明。

一宿都缩在温暖袍子里的小姑娘打着哈欠醒来,看到那人盘腿而坐,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凤年转头笑问道:“小丫头片子,你要不要去我家玩,管吃穿睡哦?”

她一脸不屑道:“不去。”

兴许是怕这么干脆利落地拒绝别人好意有些伤人,她咧嘴笑道:“不好意思啊,我不能胡乱瞎逛的。”

徐凤年伸手揉了揉她那小鸡窝一般乱糟糟的头发,“没关系,以后我再来找你玩。”

“下次你来,能带鸡腿不?”

“能。”

“拉钩?”

“行啊。”

大人小孩很郑重其事地拉钩。

徐凤年的笑脸不变,但迅速起身望向城门方向。

小黑妞先是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然后环视四周,顿时面无血色。

成百上千的黑点直接在屋顶上飞掠跳跃前进,直奔她的这个小家。

徐凤年轻声解释道:“别怕,那些人都是找我来的。我事后肯定帮你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保管隔三岔五就有鸡腿吃。”

先前他在南朝几州境内迅猛游曳,神出鬼没,北莽哪怕有练气士盯梢,一时半会也抓不到机会调动兵马来堵截,可北庭腹地的宝瓶州就不一样了。

看情形,不但蛛网算是倾巢出动了,还加上数支精锐铁骑疾驰而来。

只是那小女孩却嘴唇颤抖,颤声道:“不是的,都是找我的。”

她猛然一推徐凤年,尖声喊道:“快逃,你快逃!别管我!”

徐凤年一脸错愕,低头看着不知为何仓皇失措的孩子,她扯住他的袖口,抬头红着眼睛哽咽道:“娘亲走了,徐叔叔走了,童贯哥哥为了我也断了一条胳膊,都是我害的……你走啊,快走啊……”

徐凤年如遭雷击。

小女孩松开手,手忙脚乱从屋顶另一处瓦片底下抽出一柄狭长木刀,赶紧塞给徐凤年,抬起手臂胡乱擦拭了一下泪水,挤出笑脸道:“你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如果,

我是说如果,你哪一天能找到我爹,就跟他说这是我送给他的礼物,还有,我的名字是徐念凉,还有还有,我的绰号叫小地瓜。”

她咧嘴灿烂一笑,“我爹叫徐凤年,是北凉王哦,很厉害对不对,我没骗你吧?”

眼看着那些黑点越来越大,她推了一把握着木刀纹丝不动的那个傻瓜,怒道:“还不走?!你真的会死的!”

徐凤年缓缓蹲下身,额头紧紧贴在她的额头上。

那一刻,他抱着她,他不仅泪流满面,还呜咽抽泣起来。

那些抱着必死心态进入胡笳城的蛛网谍子在附近屋顶上纷纷落定,看到这一幕,这一大拨冷血的死士,也有些目瞪口呆。

那个让整座北莽王朝瑟瑟发抖的北凉王,那个重伤武神拓拔菩萨至今还未痊愈的人间无敌手之人,在哭?

包围圈一层层累加,愈发厚重起来,但人多势众的蛛网死士每人都心知肚明,在这个男人面前,他们不过是用几百条人命去略微拖延时间的小卒子而已。

名叫徐念凉的小女孩眼神坚毅,握紧手里那把短小木刀。

徐凤年松开她,没有擦拭自己脸上的泪水,而是伸手帮她擦拭脏兮兮的脸颊。

“对不起。”

两人异口同声。

小地瓜的意思是她连累他这个不坏的陌生人了。

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也要说一声对不起。

不过想不通就想不通,反正看样子大小两个倒霉蛋都要死在这里啦。

她可不想在那些北蛮子面前哭鼻子,凝视着他的脸庞,嘿嘿笑道:“没事,放心啊,我不会笑话你的,谁都怕死,你看我刚才也哭了嘛。”

徐凤年站起身,低下头,仔细佩好那把按照凉刀形制被孩子一刀一刀雕刻出来的狭长木刀,悬在腰间。

他柔声道:“我找到你了,小地瓜。”

城内是蛛网死士。

城外四周各有一支人数都在万人左右的骑军。

旭日东升,东方霞光如潮水一线缓缓推进。

徐凤年一只手放在小地瓜脑袋上,眺望远方,轻轻说道:“小地瓜,爹没能保护好你娘亲,但肯定会保护好你。今天,我们一起回家。”

孩子呆呆站在徐凤年身边,然后哇一下哭出声。

从她懂事起,这是第一次哭得如此撕心裂肺。

哪怕跟娘亲分别离开敦煌城时,她也很懂事地没有哭出声,哪怕眼睁睁看着童贯哥哥被人砍掉手臂,她也只是捂着嘴没敢哭出声。

她大声哭喊道:“你没有保护好娘亲,我才不要喊你爹!”

“我想爷爷了,如果爷爷在的话,我一定让他打你。”

“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坏蛋,把木刀还我,我不送给你了!”

“我才不要许愿快快长大去找你!”

徐凤年眼神森寒看着那些蛛网死士,听着伤心孩子的气话,这位名动天下的北凉王,嘴唇微微颤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他一手握拳,另外一只手的手心抵在狭长木刀的粗糙刀柄上。

这一刻,就算十个位于巅峰时期的拓拔菩萨拦路,就算全天下所有的一品高手都出现此地与他为敌,就算北莽还能有百万铁骑挡在前方。

徐凤年都毫不畏惧!

徐凤年依然泪流不止,但是笑意越来越多。

小地瓜,我找到你了。

徐凤年长呼出一口气,正要放开手脚大战一场,突然被她扯了扯袖口,他蹲下身,满眼疑惑。

她抽了抽鼻子,抬起小手,帮他擦掉眼泪。

徐凤年凝视着他的闺女,在他眼中黝黑黝黑却比世上所有孩子都要漂亮的小地瓜,微笑道:“你没有吹牛哦,你爹徐凤年真的是一个有一百层楼那么高的高手。”

说完这句话后,天地异象骤起。

胡笳城。

除了这座寺庙。

便是一整座胡笳城。

一栋栋高楼撕裂飞升,一堵堵石墙被撕裂向上,一棵棵树木拔根破土上浮。

夹杂有城内全部的兵器。

几乎所有死物都升入天空。

然后在这个小屋顶上,他腰佩狭长木刀,小地瓜拎着短小木刀。

这一对父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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