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东北的事（永东三五事）

浮石/文

2023年的1月26日，人们还沉浸在传统的中国春节气氛中，尽管因新冠疫情，这个春节显得格外冷清，而胞弟永东的突然离世，更让我如同掉入冰窟。日子一天天过去，永东离我们也越来越远，但思念之情却更加深切。兹撷取三五事留作纪念。

右永东，中妈妈，左笔者

“套路”

“套路”一词，不知何人发明，始于何时？但在全省工商管理系统、乃至全国工商系统，都把“套路”一词与诸永东联系在了一起。

平时的永东总爱把“套路“二字挂在嘴上，逢人必言套路。熟识或不熟识他的人都管他叫“套路”。以至全国工商管理系统召开内部研讨会，主持人都在大会喇叭里高声问道：“浙江的套路来了没有？”这时永东规规矩矩站起来，高声答道：“来啦！”并挥手向大家致意，光头锃亮，引得满堂一片笑声。“套路”之称也从此声名远扬。

开始我却不以为意，认为这只是大家逗他开心，玩玩而已。一次，永东却很认真地对我说：“你看，我们做什么事吧，都要研究规律，讲求程序和方法是吗？大到国家的大政方针，小到喝酒待客，都少不了讲究规律和方法。这些归纳起来，通俗地讲就是套路！”

原来如此。我笑了，也以为然。

爬格子使永东头发掉光

“三大伟人”

永东这一生，大半都是从事文字工作，俗称“爬格子〞、写文章，以致于原来的一头黑发被“薅”得一毛不剩！他经常自嘲地说，我是集三大伟人于一身——列宁、蒋介石、林彪。边说着，边模仿起三人的动作，还问大家像不像，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他就是这么一个“开心果”。

而他对学习，对工作却是格外认真的。记得他在复旦读政治经济学时，以《资本论》为基本教材。当时我还在东北部队，也想学。他不仅替我买了书，还将复旦老教授每堂课的讲课笔记都整理出来，复写成一式两份，供我和战友邹干事一起学习。日复一日，讲稿叠成了厚厚一堆，我们跟着永东学完了全部《资本论》。

浙江作为全国民营企业开放的典范，省工商局在市场培育和搞活经济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永东跟着老局长曹天玷，多次深入义乌等小商品市场调研，写出了许多调查研究报告，为上级决策，提供了有力的依据。他的学术论文多次发表在省部级以上学术刋物上，本人还获得了全省公务员论文竞赛优胜奖。

年幼时的永东

从顽童到好学生

永东和我只相差一岁零四个月，我们都生在上海。解放初，父亲从《大公报》解职后，带着一家人回到温州乡下。我俩人个儿差不多，邻居都把我们当成双胞胎。

童年我俩都很贪玩，一起在屋基地里抓蟋蟀，捕麻雀，到附近瓯江边的滩涂上捉鱼，抲螃蟹，母亲很不放心。到我上一年级了，母亲央求班主任黄老师把六岁的永东也一起收去读书，于是我们成了同班同学。

两人白天同教室上课，晚上同在一盏油灯下做作业。二年级后我们随家迁到杭州，又是同班，直到小学毕业。小时候的永东很调皮，学习不上心。小升初时，又遇父亲病重，我们经常要去医院照看父亲，考试都没有考好。结果我进了开元初中，永东则在母亲陪同下，上了民办的吴山中学。但不久我就感到，永东像是变了一个人：学习上去了，性格也沉稳了，体格也更壮实了。他入了共青团。

初中升高中，他考进了杭八中，当上了班干部。1965年夏，永东和我还作为各自学校派出的代表，参加了在人民大会堂召开的杭州市中学生代表大会。

回忆起这段历史，永东动情地说，当年是妈妈牵着他的手，鼓励他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妈妈对孩子的一视同仁和鼓励，给了他上进的勇气。

大学时期的永东

嗜酒如命

或许是家族遗传之故，我父亲在世时，便是一个“老酒甏〞，每日酒不离口。我们兄弟姊妹几个也是继承了父亲的遗风，酒量个个了得。

我是喝酒如同喝水，在部队时60多度高梁，行军杯一口闷，回地方后与同事打赌，一次喝下15瓶啤酒。永东的酒量应该与我不相上下。

36岁检查身体时，我查出带有乙肝病毒，后来永东也得了乙肝。好友汪子伟是著名化验专家，劝我一定要戒酒。他形象地比喻，我们的身体就像一只碗，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只碗旧了，甚至还可能有裂缝补过，但只要小心捧着，总还能用。我也这样劝永东，但他听不进去。每逢宴席，他总是最活跃的一个，不但自己猛喝，还劝别人大喝。并且有个坏习惯：只顾喝酒，不吃或很少吃菜，米饭更是一粒不沾。退休后我随他到一个市里交流书画，事先说好不喝酒的，他一上酒席就喝开了。我劝他不要喝了，他却斥责道：“你不懂套路的，不喝酒哪来的气氛？〞

为了给他人带去欢乐，却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我至今仍要责怪他。

永东（左二）寻找我的画作

最后一件事

永东一生人缘很好，与他向来乐于助人分不开。凡是有亲友求他办事，只要是不违反原则，他都有求必应，尽心尽力替人家办好。他自已有事，也敢于求人帮忙，是一个杭州人称之为典型的“背末梢朋友〞。他常说，人们之间就靠相互帮忙联系在一起的，一个人不帮人家忙，自己也不求人家帮忙，岂不是孤家寡人？不懂套路的。

他一生帮了多少人忙，做了多少好事，数不胜数。在我身上就有无数。尤其当我在四年前得了运动神经元萎缩症后，得知这种病目前世界上还没有根治办法后，但有一种兔免疫针剂配合中医小针刀可以治病，他便四处托人打探，北到北京辽宁内蒙，南到广东广西海南，到处找关系买药。又在杭州联系多家医院，介绍医生，送我住院治疗。

2022年10月国庆期间，我的一幅画被选入浙江国际文化交流中心举办的《优秀书画家作品邀请展》。展出地点在杭州西湖美术馆。我因躺在病床无法行走，委托永东去看一下，拍个照片留作资料。由于事先没有将画作的原样传给永东，结果他们从楼上到楼下跑了两趟都没找到。第二趟永东索性把所有展出的图画都拍照或录像传给我，总算把这张画找出来了。

但见传来的照片，永东面露倦色，少了平日里的神采，我内心曾为之一震。果然此后不到半个月，他被查出肝癌晚期，立即住进了浙二医院。原先由他主持策划的10月下旬召开的“复旦之友书画摄影社”成立大会，也只得请假放弃。这样，为我寻画就成了他一生最后为他人操劳的一件事。

长忆当哭。而今永东虽然已离我们而去、但他却永远活在我们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