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网管太累了(当网管的日子)
我不说他的ID,就说他。他每天都会来我们网吧上网,一般都是晚上10点左右。买一包7块钱的烟,一瓶可乐或者雪碧。他长得不算帅,也不丑,身高大概在1米7左右,脸上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但是我能看出来他很善良,你知道的,眼神骗不了人。
他总喜欢坐在挨着收银台的地方,打开电脑后就登陆QQ,然后上百度,我注意到了,他会一个通宵都泡在李毅吧,神情有时候严肃,有时候又很伤感,但是他也会咯咯的笑。那是少见的时刻,像个天真的孩子,老实说,他笑起来很无邪,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善良更加清晰。
这些事都是09年初发生的,那时候我刚实习,学的是计算机,但是工作太难找了,就去想着去网吧混混时间。网吧的生意很好,大多时候我都坐在收银台旁边,时不时帮上网的人送水和烟。
网吧里大多数人都会通宵玩游戏,除了他。有时候我看到他会写很长一串文字,我无意偷窥别人的隐私。但是我看到他写他的女朋友,他的家人,他的生活
这是一个西北部的城市,三四月的雨水不多,但是整天都阴沉沉的,给人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那时候我一月工资才七百,因为自小家里经济情况不好,所以我一直很节省,大学四年,女生的手都没碰一下。所以有时候我会盯着那些漂亮的女生看,他也一样。其实我觉得这么一直说他,挺别扭的,我还是称呼他为A吧。
但是我觉得A应该跟我一样,家里的情况并不是很好,因为大多数时候,他晚上的宵夜就是两个包子。有时候他的头发还油腻腻的,似乎很多天没洗。那些穿着光鲜,眉目如画的姑娘从他身边走过时,他也会用眼睛的余光去看,然后又盯着屏幕,滑动鼠标,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但是就像那些姑娘从来没有看过我一眼一样,也从来没有去注意过他。
就在那段时间,城市正在严查网吧,所以一到晚上12点,网吧的大门基本都关了。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有时候网吧满座时,我根本没机器可以上,只能呆呆地坐一晚上。看A浏览网页,看视频。或者跟负责收银的姑娘瞎侃。暂且叫她小C吧。
一开始我并不习惯跟姑娘说太多话,因为在学校我就比较胆小,跟女孩子说话都紧张得要死。但是小C很会找话题,也比较开放,可能是大城市呆久的原因吧。没事儿就喜欢逗我,说交女朋友没,还是chu男吗,我一个劲摇头,连回答的勇气都没有。
我说过了,A总是坐在收银台很近的地方,有时候我跟C说话,他也会回过头来看看。那时候天气比较冷,但是小C总是只穿很单薄的衣服,丰满之势呼之欲出。也不知道是A在听我们谈话,还是在看小C。
后来时间长了,接触的多了,胆子也大了起来。因为经常见到A,所有后来他一进网吧,我们都会互相打招呼。他总是嘴角淡淡地笑一下,然后一边拉椅子一边说:“拿包烟,再拿只可乐。”
网吧除了我一个网管,还有另外一个负责技术的大网管,平时他就坐在网吧后面的小屋子里。有什么我搞不定的问题,他就出来弄。他长得五大三粗,嘴里总是叼只眼,有很严重的眼袋,眼睛四周都是淡淡的青色,就像很久没睡觉一样。他的脾气很大,喜欢发火,刚去的那段时候,我总是坐着无事可做,他偶尔出来就朝我骂,说我不做事,要告诉老板。我只好站起来假惺惺地走一圈。
然后他就跟小C笑眯眯的说话,一副讨好的样子,但是小C总是爱理不理。其实小C长得并不漂亮,但表情却显得很张扬,就是那种很有欲望的样子。加上她伟岸的胸脯,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我琢磨着小C的家境也不是那么,不然一个20多点的小姑娘,家里只要经济稍微好点,也不会来当网吧收银这样的工作,又累工资又少。从小到大,我并不会轻易轻视别人,但是从小C 那次之后,就觉得这姑娘挺那啥的。闲时吹吹牛B 还可以,深交就算了
白班时,我从来就没遇到过A.直到我又再次晚班,才看到他。依然是那件风衣,不过头发剪短了许多,挺干净的,每次来又开始买烟,买可乐,时不时还递一根。瞅着挺好,7块一包的烟,就是比红梅舒服。
那时候我和他也算熟人了,他经常一边上网,一边回头来跟我说话。有时候后半夜我和他还津津有味地说着网吧了来过那些漂亮姑娘。有一次我和他正说的有劲,小C 就插了一句嘴,拖着小巴撅着嘴;“两个小chu男,整天就知道水姑娘。”
老天作证,那是我第一次调侃姑娘,也不知道那时候哪有那么大的勇气,笑嘻嘻的看着小C:“你帮我们解决了呗”说完后我自己心蹦蹦跳。甚至觉得这不是我自己说的话。说那句话的瞬间,我就突然想起了海子的一句诗:“我是谁手里磨刀的石块?我为何要把赤子带进海洋。
可是你知道,每个人都要改变,如《重庆森林》所说,今天他喜欢凤梨罐头,明天他也许可以喜欢别的。我没办法想海子一样伟大,也不能像他也样生活在沙漠中。我没有事业可以给兄弟,我没有爱人可以给与爱情。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孤独留给自己。在大多数人已经安然入眠的夜里,跟一个长相并不是那么漂亮的姑娘,说一句带着挑逗的话。以此打发寂寞的时光。
气温渐渐开始回温了,老板吝啬无比,也不让开空调,转这几个换气扇根本不起作用,像微风吹起的树叶,无精打采的慢慢晃动,网吧里又热又闷,小C也越穿越少,ru沟和露出半截的咪咪是管看了,但是腋下那几挫没剃的腋毛,实在让人倒胃口。本来就不是一个美人,这么一看,更加影响整体形象。
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大网管的兴趣,小c夜里时不时总会消失一会。脖子上的红印是不怎么见了,倒是头发带着湿漉漉的汗水经常看见。一脸恶寒吃饱了的满足神情,看起来十分操蛋那天小c面对我的挑逗,刷的一下站起来,双手叉腰,头颅一昂,挺着波涛不止的上围,带着女权主义者的口气:“来啊,姐姐我帮你们。”
听得我上下冲血,嘴巴顿觉干渴。小A在一边捂着嘴大笑,偷看了小c几眼,又转过头去上网。
我跟着哈哈大笑,然后抱着拳头故作不敢:“您胸,我不敢。”小c哼了一句,硬生生的做下去,惊起波涛一片澎湃。我愣愣的看了几秒,她也没在意,可眼神里,分明是带着暧昧和赤果果的挑逗。一是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抽出一支烟点上,又转过头看小A上网。
他似乎是在一个群里聊天,大大的蓝色的字体。我看见他说:“刚从夜总会回来,有个姑娘暗示我上床,我却没兴趣,这是病吗?”
我不知道当你很饿,面前又放了个苹果,你却不去吃是不是有病,也不知道姑娘玉体横陈的时候你无动于衷是不是有病,但是我知道。当你过度去想象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的确是有臆想症患者的嫌疑,那是病,真得治。
A似乎有很多身份,光是我后来陆续看到的ID,就有十多个,有时候他是职业游戏玩家,有时候他是公务员,有时候是老师,还有时候是吃香喝辣的富二代,或者是大学学生,公司的经理。可是我从来没看到一个真实的他。一个夜里通宵,头发油腻,抽7快香烟,喝两快可乐的他。我想是这个时代太缺乏安全感了,所有人都将自己的真实面目隐藏起来,而你长久看到的,只是一张虚假的脸孔。说这无关痛痒的谎言,或为了发泄,或为了排解孤独,但是至始至终,这些谎言都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也许那是理想,但是却永远无法触及。
不光如此,他说自己的上网地点也是层出不穷,在家,在公司,在朋友家,在广场用无线笔记本,在车上,但是却醒来没在网吧。有一次我看到他打了一大段字,大体内容是,痛骂电信服务不好,经常断网,维护人员动作又慢,又说一次交了三年的费用,就换来这种服务,中国真不是带下去的地方。等忙完这段时间,就着手搞移民。那一刻他是一家公司的老板,说着自己都信以为真的谎言。
在文章的结尾他还说,他发誓,不能为五斗米折腰,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赚钱?太没意思了。
还有一次,他说自己是大学的学生,有两个女生同时喜欢上她了,一个漂亮,一个家里有钱,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几张照片,说大家给我看看。哪个可以上手。其实那时候他正坐在网吧,一边抽着7块的烟,衣服后面沾了一小块污迹,与他无关的姑娘坐在他的左右身边,他是不是偷瞄一眼。然后他又说,你们信么我已经很难喜欢上一个姑娘了,初恋的女友太优秀了,我总是忍不住拿出来跟其他女生比,一比就喜欢不起来了。我很痛苦,怎么办?大家帮帮我吧。
那是去年5月,城市已经开始热起来,他坐在要这几个换气扇的网吧,脖子后面滑出几颗汗水。点击发表,又刷新,有点进自己的帖子。然后一手托着腮帮子,一脸虔诚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在等待老师答案的小朋友,静静的等着回复。
也许除了我,没有人会知道那是谎言,以及他无法到达的梦想,甚至连他自己在那时候,也许都把自己的话当真了吧,那样的表情和眼神,不是能装出来的。
从小到大,我都没做过让自己胆战心惊,觉得紧张不已的事,显示怕给家里惹麻烦,而且自己胆子也不大,家里住在农村,但是连偷红薯的勇气都没有。同村的孩子都笑我胆小,以后肯定怕老婆。
从家里出来读大学时,母亲和父亲都很高兴,说要我努力,学费会给我凑齐,父亲还难得地开了次玩笑,咧着黄牙说:“取个城里的媳妇回来嘛。”他一生面朝黄土背朝天,没出过门,也没读过几年书,以为城里遍地是黄金,走路都能捡到钱。
但是这并不影响我爱他们,他们也从来不曾对我食言。给我吃饭的钱,给我凑学费,大三实习前回去,我发现他们已经苍老了很多,但是看到我,他们眼里都放着看到希望一样的光芒,我知道,我是他们的全部,弟弟还在读书,还要上大学,而他们已经老了。
而我在大学里也省吃俭用,遇到过喜欢的女生,但是一来我不是那种帅的男生,手上也没钱,想恋爱实在是很难,那样的生活太花钱了,而我远远无法也不忍心完成。
终于放假一天,还发了工资,小c说一起工作一个多月了,一起去吃顿饭吧,大学几年,我是从来不去外面吃饭的,哪怕是只要十几块,也够我两天的生活费了,我不想一顿就吃完。我显得有些犹豫,想着找借口回绝,小c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轻轻拉了一下我的衣袖,说去吧。我们选便宜点的。
饭店的却不贵,荤菜只要5快,素菜只要三块,小c和我点了一荤两素,要了两瓶啤酒,我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吃饭时一直都是小c在说话,说她以前工作的地方,说笑话给我听,我默默地听着,是不是搭两句话,小c越吃越起劲,我俩陆续喝了好几瓶。我是那种一喝酒上脸的人,觉得不行时是坚决不喝。小c也没劝我,就自己一个人继续喝着,我坐在一边看着她,突然见到她脸上有种莫名的悲哀浮现,接着两行清泪就哗哗啦啦的流了出来。
小时后弟弟经常哭,父母又忙农活,一般都是我带着玩,他哭的时候我就连哄带吓。或者去厨房给他弄点开水,放点糖在里面让他喝。他喝完后总会眨眨还带着泪水的眼睛,说:“哥真甜.”他那时候还小,我蹲下身摸摸他的头,重复着说了好多次的话;“你以后不哭,哥就经常给你弄糖水喝。”弟弟也是用小手抱着我的头,高兴异常:“哥真好,我哥真好。
不过让我哄女孩子,那我就不会了,因为从来没遇到过,小c的头擦了擦眼泪,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说:“你知道吗。我早就不想干这工作了,要不是家里...”说着,盈盈粉泪就刷的流了出来,我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后只好从饭桌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她接过去朝我笑笑,红着眼圈看着我:“家里不好,没办法,现在工作不好找,我又没文凭,什么都不会。”
自从那次看到小c和大网管的事儿,我对这姑娘就没什么特别的好感。人生多变,最忌讳的就是吐露心声,被人抓住弱点,那天就是小c一个人说,说到她家里的情况,说父母亲,还有弟弟妹妹,她说就想多赚点钱,给家里买个电视,让他们晚上也多点乐趣,末了她又擦了擦眼泪,笑着对我说:“不像你们大学生,做几个月就换工作,工资肯定会很高吧。”
那天A 穿着新买的T 恤,干净的牛仔裤,鞋子也弄得一尘不染。D 站在她旁边,裤脚略带喇叭形状,气短无比的吊带,胸几乎就是没有,更让人崩溃的是,还穿着一双红皮鞋。那次 A 很大方,买了饮料,小吃。然后从口袋里拿出软玉溪,抽出一根转身递给我,抿了抿嘴,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来,抽一只。”
那一刻时间仿若倒流,我看到一个头发油腻腻的家伙,穿着单薄风衣,脏牛仔裤,人字拖,在我耳边问:“你有烟不,我不记得带钱出来了。
终于等到换班了。工作也有着落了,面试几次,终于有公司通知我9 月上班了。就是我现在这家公司,做软件,跑客户。前三个月没业务要求。薪水整整打了一个滚。弟弟下学期的生活费不用愁了,有多余的还能给家里寄点。
接到通知那天下午,C 买了做了很多菜。在纸箱做成的小饭桌前,她坐在小板凳上,弓着腰,握着一次性的塑料杯子,傻笑的看着我。就像以前一般,红唇无限接近,饭食没心思吃了,我站起来把她一把拉倒床边按了下去。
第二早上被电话吵醒,A 问我晚上去不酒吧。我知道那地方消费贵,不是我能负担的。A 也许根本没打算让我买单:“我叫你去的嘛,肯定我买单。”
那是我从未涉足的地方,巨大的音响发出震耳的声响,红男绿女喝得天昏地暗,在暗淡的灯光下,所有的脸庞看起来都暧昧不已,似乎随时都能欢迎一具陌生躯体的进入。
A 抱着 D,指着桌子上的瓶子:“这个芝华士....”我端起那些红茶兑过的酒精,用小得可怜的玻璃杯一口饮下,苦涩不已,在我看来不过尔尔。无奈人视之如醇醪,而我以为是砒霜,虽然毒不死我,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它们却被人群一次次高举,DJ 高喊着:“今天有寂寞的人吗?”人群振臂高呼:‘有。”“有晚上不回家的吗。?”他们声嘶力竭:“有。”
在那个夜里,我一次次举起杯盏,喝下并不喜欢的暗红液体。舞池喷出层层白色的烟雾,灯光缭绕之下,环肥燕瘦的姑娘,身姿婀娜的舞者,所有人都喜笑颜开,如同置身人间天堂一般。
不久之后,我开始习惯他们。就像他们是我自己一样。忘掉那些白皙如雪的面孔,忘掉那些水晶般剔透的眼眸,忘记那些干净清澈的笑脸。以及那些儿时的嬉戏,发小的挚情和未曾到达的理想。理想?回忆?甜蜜?能当饭吃吗?
客户说那陪酒的白衣服姑娘不错啊。我晃晃悠悠的端起酒杯,走向白衣女郎,翘着二郎腿坐在她旁边,用食指撩了撩她的头发,又回头指了指客户。
那头满脸坑坑哇哇,手毛奇长,还带着淡淡腋臭长得像猪一样的客户。姑娘雪肤花冒,作蹙眉之态,缓缓向我伸出五根手指:“五百。”
那是谁伸出的芊芊玉手,如置身于寒风中微微颤抖?
准备开毕业聚会了。我觉得应该去。同窗四年,不过一起吃过两次饭。
2009 年8 月1 号,我那傻13 舍友,一身酒臭,满目血丝,饭后在酒吧抱着姑娘上下其手,猛扑狠啃,像头发qing 的野猪。在他所有的同学面前出尽了洋相。
我还记得三年前,那是宿舍为数不多的几次吃饭,11 快一位的自助餐,酒水另算,米 饭免费。他也曾在那个黄昏喝得狂吐不止,然后嚎啕大哭,泪涕俱下。
彼时晚风微微,冷月高悬。在昏黄的路灯下。他抱着我的腿大声嚎叫,“我要她。我就要她。呜呜呜呜。我就只她。”那年他十九岁,哭得像个丧母的幼雏。
如今姑娘已不是那个姑娘了,眼里的血丝取代了泪水。白天上班,晚上瞎混。我亲爱的傻13 舍友。你还会记得那个为之泪下的姑娘么?三年的光阴流转,是谁让你的满腹柔肠化为乌有?
那时我未经人道,不知爱情有如此魔力,能让泪水挥洒而下。
A 说:“你觉得她怎么样?”那个她是D,一个穿着红皮鞋,不太会打扮的姑娘,一个并不是那么美丽的姑娘。他望着我,带着小心翼翼的眼神,像是怕打碎脆弱的瓷器一般。当时A 正走进网吧,站在我面前问了这句话。
我咧开嘴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喜欢就好。。。。”
其实这不是我想说的全部,我还想告诉她,“别管别人怎么说。”可是我始终没开口
看着他掏出那张依旧皱巴巴的身份证,交钱,上机,登陆QQ.....重复着那些似乎不会改变的动作。
你知道男人的一生总会经历很多女人,不管他们是貌若天仙,还是长相平凡,甚至带着几分丑陋和粗俗,但总有那么一个时刻,会让你砰然心跳。
八月了,到月底我就可以辞职了。A 还彻夜的坐在网吧,而我再也不曾见过D 了。
黑幕茫茫的夜空,像是一条悠长隧道的入口。
A 就坐在着黑夜之下,那是那一刻的他,毕业了,工作找到了,工资也不少,但是跟女朋友闹矛盾了,整整一个月没见面。昨天逛街时突然碰到了,女友盯着她,然后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
他说女友那一刻的眼神,让他想起四年前那个暮春的初遇,云鬓花颜,长裙飘飘,让他一生都沉浸其中。
外面起风了,吹得树叶哗啦啦的乱响,城市的霓虹像巨大的火焰将夜空照亮。网吧里的音响放着北京一夜,A 的嘴唇一合一闭,跟着轻轻哼起:
.....
不敢在午夜问路
怕走到了百花深处
人说百花的深处住着老情人
缝着绣花鞋
面容安详的老人依旧等着
那出征的归人
........
母亲走了几里山路到镇上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没说几句,我就听见她在那头哽咽。我告诉她过年才回回家,她才稍微笑了笑,说那就好,那就好。
母亲一生都在农村,未曾去过别的地方,最多就是在镇上赶集,卖点鸡蛋,或者地里的青菜。上一次回家看到她时,她已经是满脸皱纹了,一双手粗糙发黄,手掌起满了老茧。我知道她的艰辛,但是她却从未对我提起。
她是我的母亲,我完全被她感染了,22 年来从未向家里说过内心的苦闷和忧愁,我始终在对他们笑,我想他们知道,我很好。哪怕我只能住280 一月的出租屋,一个星期吃一次肉,在城市里过着最卑微和最单调的生活。
母亲说:要好好做人。
最后半个月的晚班了。工资到手,我就准备换个离公司比较近的地方,一来省点车费,二来中午可以自己回家做饭。
我把这些告诉了C。她高中毕业,没有手艺,只能做些简单的工作。
我不能养她,也不能带她走。
从我推开门那一瞬间开始,她已经不能融入我的生命了。
她被另一个男人拥吻着,被另一个男人的手抚摸着,她闭着眼睛,长发散乱,呼吸急促,而她脖子上那暗红的印记,就像一个封印,让原本流淌的着的柔情,被牢牢冻住。
我坐在大排档的橡胶椅上,手指轻轻弹着空荡荡的啤酒瓶,双眼死死盯着A:“你确定他是婊子?”
他看着我:“你不觉得。”
我靠在椅子上,仰面看着满载着群星夜空:“关我P 事”
提前三天给老板打电话,说要辞职。老板在那头说:“好。”然后啪得一声挂掉电话。09 年的8 月29 号早上,到新公司签合同。我来到这个城市四年了,这是第一份正式的工作。实习三个月,然后转正。
给C 打了个电话,说:“下午不去网吧了。老板来的话,工资你先帮我拿下。”C 在那头似乎很兴奋,连声说了几句好,又问:“合同签了?”我说:"恩".然后支吾了几句,悄无声息的挂掉电话。
新租的房子到公司只要走 5 分钟。一个小厨房,一个小厕所,一个卧室,没客厅。450一月、房东美其名曰简单公寓。的确挺简单,什么都是小的,小电视机,小冰箱,小柜子,就是床还勉强凑合。
我没带C 来这里。那天我告诉她说要搬走时。她先是朝我笑了笑,接着又低下了头。她一直是个聪明姑娘,知道有些事情无法改变:“我还要在这边上班呢。你先搬过去吧。”这话说得两面玲珑,大家都有台阶下。
有什么办法呢?我有钱我可以养你,我有人脉可以给一份工作,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庄子有句话说得真好:“相濡以沫,相呴以湿,不如相忘于江湖。
上班的前一天开始收拾东西,C 在一边帮着整理。8 月份的工资是800 整,交过房租后身上还有接近1000,那天收拾好东西,我和C 坐在床上,相对无言很久。后来我站起身来,递给她500 块钱:“你不是说要给家里买电视么。”
这个城市从来都不属于我,C 也一样,未来我将遇到的所有姑娘都一样。
C 低着头,始终没有接过钱。我只好把钱放在床上,拖着箱子提着包推门而出。那是500 块,我曾经大半个月的工资,给了我生命中的第一女人。我说过了,不是我善良,因为已经明白人生难免有孤独和寂寞的时候,所以我不想一开始就无人陪伴,22 年的孤寂已经把我折磨够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何必弄得反目成仇?留点小恩惠,给点小感动,说不定那天就能吃回头草,吞回锅肉。对不?
我昂着头走出那栋破烂不堪的楼房,我知道,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天黑前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进新住处,地上扫得一尘不染。这时 A 给我打电话,我说什么事。他说你搬家了?我恩了一声。他沉默了好久,说我今天去那你住一晚上行不行。我没理由拒绝的。那天夜里我睡得很好,住处解决了,工作找到了,一切的问题都解决了。甚至连 A 什么时候起床离开都不知道,他只留了个纸条:我走了。翻身看看时间已经7 点40 了,我匆忙起身穿好衣服。挤了点牙膏冲进厕所,那里有一面镜子,特别特别的大。我呆呆的站在门口,看见镜子里的A 面孔发黄,头发凌乱,拿着牙刷的手正颤颤发抖,用一脸惊恐的表情望着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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