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生活报(扶风家在渭河边)

家在渭河边

文/丛林猫

扶风生活报(扶风家在渭河边)(1)

一、渭源县

  由于工作的原因,我经常出差甘肃定西市的陇西渭源两县,每次去都是忙于业务,匆匆来去,心无旁骛从没想过工作之外的事情。一日,终于因需要等物流来车拉货,所以偷得浮生半日闲,信步在渭源县闲逛。

  陇地的风光不同于故乡关中秦川,记得是个夏日时节傍晚时分,来时故乡是草木苍翠,树木茂盛,满眼绿色,而渭源远眺,北山醒目,秃黄一片,就是有些绿色也是星星点点,点缀在黄土的恢弘底色上的。夜幕降临,远山上的灯光格外醒目,山顶上还有座小亭子,画龙点睛,很是不错。

  我沿着宾馆门前的一条河,向着远山小亭的方向轻松漫步,渭源县应该是很明显的沿河两岸在发展,这河也像是城市的名片,两岸的夜景非常漂亮,灯亮了,璀璨夺目,河水倒影着灯光,交相辉映,赏心悦目,这一切都美极了。气候也很凉爽,甚至比家乡都凉快的多。

  望山跑死马,看着很近的山顶小亭,走了很远都没到近前,却到达一个公园广场,应该是叫老君山广场吧,人也不少,其中有自乐班唱秦腔的,我纠正一下,秦腔发源陕西,盛行西北,不能老狭隘的说陕西的秦腔。我难得有闲,还专门驻足细听了一会,那味浓厚纯正,那生活感十足,我都感慨,自己一天忙忙碌碌为了啥?为啥不珍惜时光,在陕西老家靠在哪个背风向阳的墙角听听戏?反而错把杭州当汴州。其实我言重了,渭源的口音、饮食习惯、甚至文化风俗,真的和故乡关中差异不大。

  公园的角落,有座木拱桥,不算太大,还封着,不让人通过,夜色太暗,只能看清大致轮廓和概况,看不清细节景致,我只记得那桥叫“灞陵桥”。当时还很奇怪,莫非这河叫灞陵河?咱西安不是也有个灞河灞桥么?只是信步游玩,这些疑问都没有当回事,都没有去细想。

  回到宾馆,将就对付了一下晚饭,我躺在床上翻看宾馆里渭源县的宣传册子,一下子就惊呆了!头皮阵阵发紧,热血激动的往上涌。久久不能平静。

  如同我好像习惯了呼吸一样,却忽略和忘了空气的存在和重要性,渭源,渭源,说的就是渭河之源,渭源县就是这么得名的,这么直白浅显,我居然无视,从来没联想过他说的就是距我家只有百米之遥的渭河!我刚刚门前散步的那条河叫清源河,河水清且涟漪,波光粼粼,温柔祥和,他就是渭河上游的源流之一,或者说他就是渭河的主源!我从来没想过渭河会是这般风光,故乡的记忆里,渭河总是浊浪涛涛,泥沙俱下,气势恢宏。好似认错了人的性别一般,但这确实是渭河!一下子渭河是这么熟悉又陌生,这么近又这么远!

扶风生活报(扶风家在渭河边)(2)

二、鸟鼠山

  躺在床上好好补脑了一下母亲河渭河的基础资料。渭河自甘肃省定西市渭源县鸟鼠山出。鸟鼠山,地处甘肃省中部,渭源城西南,属西秦岭北支,北延东迤直至陇山结束,是甘肃中部的一条主要山脉。它不仅是古代中原通往西域的边塞要地,也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渭河上游北源和洮河支流东峪沟的分水岭,海拔2609米。鸟鼠山在陇西黄土岭谷区,上覆有黄土,山势平缓,梯田重叠。

  狭义上的鸟鼠山,特指是禹河的源头,广义的鸟鼠山包含诸多渭水来源的山峰。这个概念好理解,例同秦岭,狭义的指咱陕西段,广义的跨甘秦豫三省。

  网传鸟鼠山处陇西黄土高原,黄沙滚滚,因缺乏大树筑巢,鸟只得用鼠穴营巢下蛋,而鼠以鸟为它们报警,谨防老鹰侵犯。鼠在穴内,鸟在穴外,各自生育,不相侵害。千百年来,“鸟鼠同穴”的神奇传说流传至今。是否属实,不敢臆断,专门为此问过渭源朋友,他们没见过。咱权信其有,多美好的故事呀,如同月上嫦娥,你非得说月亮上光秃秃啥都没有,虽然正确,但多无趣呀。

扶风生活报(扶风家在渭河边)(3)

  《山海经》称“鸟鼠同穴,渭水出焉”。渭源县有文字记载:“三源孕鸟鼠,一水兴八朝”。渭河有三源,居中是发源于渭源县西南五竹山的清源河,南源是发源于锹峪峡的锹峪河,北源是发源于鸟鼠山的禹河。渭水自陇到秦,以她宽广而博大的胸怀,把周、秦、汉、唐等8个王朝推向了历史颠峰。

  网上又说鸟鼠山宛如巨龙,上有清泉三眼,形如“品”字。泉旁有大禹王庙。传说唐太宗李世民曾到过这里,看见有三眼泉水,就拿马鞭子量泉的深度,不料失手将马鞭掉入泉中。后来回长安,到咸阳时却发现马鞭在咸阳桥下。这眼泉后来就叫“遗鞭泉”。另外两眼分别是“禹仰泉”和“吐云泉”。

扶风生活报(扶风家在渭河边)(4)

三、共饮一江水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这是一首有名的宋词!讲的是爱恋的意思,悠悠长江水,既是双方万里阻隔的天然障碍,又是一脉相通、遥寄情思的天然载体;情如水长流不息,只能对空遥祝君心永似我心,彼此不负相思情意。语极平常,感情却深沉真挚。

  我在这里引用,却无半分有关爱情的意思,那样会亵渎了友情。只简单的是因为真的共饮一江水。

  我在渭源的业务多,单纯意义上的朋友却不多,小甘算的上一个。还是因业务而朋友,先业务而后朋友的。我同小甘的公司的领导谈好业务后,最后具体的合同发票等细节会和小甘对接,加了她的QQ微信等联系方式。

  我知道了渭河从她那流到我这后,忙完业务后就咨询她渭源的旅游信息,比如鸟鼠山在哪?怎么去?渭河源有啥好玩的?渭源县还有啥好玩的?等等等等。总之就是些吃住行之类的。她也问我些大西安有啥好玩的?兵马俑、华清池如何如何,我对她说,大餐请你吃不起,来西安,三秦套餐和泡馍可以管一顿,她回我说,渭源的烤羊肉也请我吃不起,去了甜胚子和懒疙瘩可以请我吃一顿。大家君子之交,泛泛之交,没有利益往来,也没有历史交集,反倒真诚,极为谈得来,我抱怨他们领导抠的很,她吐槽领导不给她涨工资,很有意思,工作之余的聊天,很是放松。

  一次我手机故障,修好后,她联系我说,怎么都找不见我。我说,你装个漂流瓶,顺渭河一扔,我到这边接一下就行了。又有,我去渭源了,正事忙完,真打算请美女去吃个火锅,结果,她们财务办公室居然不在公司而在市场,晕,未能如愿。又有,去年秋,我从她们公司回来后对她说,你们甘肃真是地广人稀呀,工厂里居然还有那么大片空地在闲置种土豆,闲暇时刨两个烧来吃。下午她居然真的在田里烤土豆,还发图片来给我看!性情中人,女中豪杰,好哥们!这一切都仅是源于共饮一江水。当然,抛开闲聊,办公事时,她仍然一是一公是公,该催我款时也毫不客气。

  还有,我俩聊天时发现一个矛盾的话题,我附近周至县九峰乡境内有座首阳山,是我去过的一条极好的户外线路,但小甘说她们渭源县东的莲峰镇也有座首阳山,两山同名,还是同典故,都讲的伯夷叔齐不食周粟的故事。网上查了一下,全国居然还有好几处首阳山,还都是同样的故事,彻底懵圈了。

扶风生活报(扶风家在渭河边)(5)

四、渭河平原

  一说这渭河平原,陕西人都不屑一顾,特别是在关中,你随便在路边拉个成年人都能给你说一大堆,还用我啰嗦和科普?因为这实在是个被溢美盛赞了数千年的盛名,耳熟能详、妇孺皆知。

  渭河平原又叫关中平原、号称八百里秦川,中国最早被称为“金城千里,天府之国”的地方,比成都平原叫天府还早!关中四塞、沃野千里,自古的龙兴之地!你可以想想,先有一块富庶的平原地区可以耕种和发展,四周又群山环绕,是绝无仅有的进可攻退可守的绝佳风水宝地!还处在第二阶梯上,东下中原和华北,那是高屋建瓴气势如虹一泻千里呀!得关中者王天下!中国最负盛名的大一统朝代周秦汉唐都是按这套路进行的。以上都是常识,网上书上说滥了的,无需赘言。

  你若和我一样是陕西人,假如来了个外省的朋友,凭上面这些常识,给解释一下啥叫关中,四关都有啥,再吹嘘一下西安十三朝古都(你未必说的清具体是指哪十三朝),嘚瑟一下地域自豪感,估计就唬住了。但咱稍微再升级一下,增加一下难度,说点大家不太那么熟悉的内容,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这才显得高大上,给人吹牛时才可以装逼。

  陕西关中的地形简单描述就是两山夹一川,渭河冲积平原在好多人的理解里简单的应该是:渭河自甘肃出,在陕西黄土中冲出个沟沟,河水再摆动沉积一下,形成冲积平原。更有见识的还可以延伸到,渭河冲到潼关撞入黄河,黄河冲出河南孟津,然后再摇摆沉积形成华北平原,又叫黄淮海平原!渭河是黄河最大支流,两河一个德行,水少沙多爱折腾,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同理,渭河是关中人民的母亲河。听听,多自豪呀。

  忽略了一个真实的问题,关中平原的形成是内外力共同的结果。不是水冲出了个沟沟,而是先有了个沟沟,然后水才在里面折腾的。这个沟叫地堑,就是说咱关中这地先塌下去了,然后渭河再流进来冲刷沉积形成,可以发挥想想,沧海横流,渭水冲刷沉积改变着地貌,小的阻碍混进历史的洪流中了,还有一些冲不掉的大块留了下来,比如著名的白鹿塬、五丈塬等。另外。也不完全是渭河冲积形成,还有他的支流泾河、洛河等等。同毛泽东思想是集体智慧的结晶一样,只不过渭河居主要地位。

  08年汶川大地震,关中震感强烈,陕南宁强等地都受灾了,家乡父老也很是担心,但生活基本没有受到太大干扰。队长爷在门口给人吹牛皮说:“咱关中道是好地方,陕西的白菜心心,多少朝代的帝王选择的风水宝地,请堪舆风水先生看下的,不会有问题,地震到不了咱这来,该吃吃,该喝喝,该弄啥弄啥。”很是安定民心!

  我告诉你真像,既然是地堑地貌,意思就是地层断裂,你家炕塌下去一块,塌的那个断面,就叫断裂带,地下的岩浆等地壳运动剧烈,要不你以为东汤峪西汤峪华清池的那些地热水哪来的?对,就是地缝冒出来的。上网去随便搜搜,距今400多年前,陕西华县地震,死亡人口83万余,至今都是有史以来地震死亡人数最高记录!那惨像,我不想描述!还有后续的泾阳地震!妥妥的关中地震带!人类400多年,从明朝到共和国了,地球400年,他最多算眨了个眼。乖乖,脖子发凉了没?我当时是没敢告诉队长爷这些,怕影响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上文太官方太正式了,还是说回咱小老百姓心目中的渭河,无关兴衰荣辱王朝更替。坐井观天,讲我知道认识的这井口大的渭河的样子。

  我老家陕西省宝鸡市扶风县绛帐镇罗家村,地地道道关中平原上西府渭河边,这个临渭,是切切实实结结实实的紧挨渭河,前线第一线!距河就几百米!靠水吃水,吃住都靠渭河!广义上扶风县也临渭呢,但住在县城的乡亲估计更熟悉七星河美水河太川河,实际这几条小河都是渭河的三级支流,都先后汇入湋河,湋河再进漆水河,漆水河最终还是汇入渭河。湋水进漆水在杨凌杨村乡下北杨村,漆水进渭水在武功县大庄镇圪劳村的白石滩,这两个地方我都熟悉,也都距我现居住地不远,这几条河虽然细小,却都历史悠久,文化深厚,实在值得大书特书;另,两河交汇的地方叫河口,通常都是胜地,例如泾渭分明的泾渭交汇,渭河入黄河附近的潼关和风陵渡,洛河交黄河的洛阳有河图洛书,汉水之于武汉,嘉陵江之于重庆···,实在是绝佳的素材,可惜文学只是我的业务爱好,我实在没有闲暇时间去研究,我得忙于养家糊口务正业呀,好好一个文学青年耽搁了,没节操的低头事权贵为五斗米折腰了。

扶风生活报(扶风家在渭河边)(6)

五、渭河滩

  1、渭河滩地的形成

  渭河在甘肃省境内,流经的基本是黄土高原丘陵沟壑区,水位落差大,携泥裹沙,水势集中而汹涌。一入陕西,特别是一出宝鸡峡,进入一平如砥的八百里关中平原,突然失去地形夹峙,水势无缚,沧海横流,江河漫溢,一泻汪洋,水流减速,泥沙淤积,水势虽向东但水头不断南北游移摆动,河道变宽,多分河汊。具体到本县本村境内,渭河自牛蹄村以东分为南北两条支流,靠南者为南渭河,依北者为北渭河,因通常北河水大而南河水小,故沿河村民通常俗称为:大河小河,南河北河,或大河干河,忽略众多细汊不计,两主流至武功县之桥头村以东,又归入一处。这样,便在两河间形成面积广大的渭水冲淤夹心滩。滩的面积因水势变化,也不断变化,但大体固定,行洪时也能全部淹没水下,水退又露出。

  我们罗家村的6000亩土地,有4000多亩就处在这渭河滩上,所以说罗家村人的命运同这滩和渭河息息相关!渭河滩地是罗家村人最宝贵的财富,是以农为主的年月罗家村人赖以生存的最基础的生产资料!扶风县沿河八村大致都是这状况,扩大一下,扶眉武周四县沿河也基本大同小异。

  2、争滩

  沿河人民临河而居,渡河耕种,并且天然的以河为界,但渭河并非一成不变。有句熟语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意为形容世事盛衰兴替,感叹变化无常,可最早的出处却讲的是黄河在晋陕界由北向南流,河道游移摆动,你所处的村子,今天河在你东面,保不齐明早起来河跑你西边去了。渭河也同理,只不过是南北游移罢了,河道每改动一次就冲田毁地,毁舍夺命!我们民间俗称叫龙王爷翻身。水造成的是自然灾害,基本属于不可抗的天灾,却引起更大的人祸!造成了两岸人民地界不清,为土地纷争不断,持续近百年。这就是争滩!土地是农业社会最主要的生产资料,尽管这滩地那样贫瘠,解放前亩产都过不了300斤,沿渭都是这样的情况,主要是跨县的南北方向扶风眉县争滩,武功周至争滩。也有同县内的东西向邻村争滩,但这是次要矛盾。

  3、罗古争滩

  争滩现象的出现由来已久,本村自宋末元初就迁居此地,应该也有零星争滩事件发生,但目前可追溯的最详实阶段为清代,特别是康乾盛世时期,社会安定,人民休养生息,人口迅速增加,人多地少的矛盾开始变得尖锐突出。这是争滩的根源原因。渭河的活动加剧和激化了矛盾,是争滩的直接导火索。

  罗古争滩是指本县绛帐镇罗家村与眉县横渠镇古城村之间的争滩纠纷,为扶眉争滩的部分,争斗面积最大,时间最长,造成伤害的影响最为深远,甚至截止解放前民间都还互相仇视和不通婚。双方多次白刃格斗,均死伤惨重,两县志都有记载。这场争滩对本村格局形成,影响深远,基本奠定了本村的地界和耕地面积。

  我个人有两件切身的经历,一是在我还幼年时,双方由于仇视,我村民在沿古城界前的滩地上尽量避免耕种经济价值高的农作物,因为很容易被破坏,所以我父亲在边地种的红薯,沙土种红薯也极适宜,所以丰产,父亲开着手扶拖拉机,拉着红薯带着我,想穿古城村而过往横渠镇去卖,古城去横渠实在很近,但古城的村民上来拦阻,不愿意让我们通过,我深切记得有一位老年人叫嚣着“坚决不要让罗家人过!”父亲散烟回话,委屈求全的样子我深刻记得,吓的哇哇哭,最终我们不得不多绕路十几里从眉县常兴过。

  二是和我同年的本村女孩,初中毕业后随大流到广东中山打工,远在他乡,能是同一个省的就很亲切了,遇到个河对岸古城村的男孩,这是同一个市虽然跨县但邻村的,十分的亲近,一来二去就相恋了,没几年回来结婚,出嫁那天,村里人相送,除了至亲外,其他邻居远支的,请人同去,都回答说好好好,我先去换身衣服,但一转身都找不见人了,租了一辆大班车,在村里转了两圈,也没拉上几个人,就这么稀稀拉拉的去了。后来人家小两口过的也挺好的。只是在婚姻大事上老辈子人给年轻人选亲时,都尽量避开两村结亲,毕竟选择的可能性很多,初筛就已经淘汰了。

  清嘉庆十五年(1810),眉县古城村与街北村前,因洪水漫过,淤出夹洲滩地一段。介扶风罗家村与牛仓村之间,双方为耕种械斗多次。扶民代表罗登科与眉民代表许佩连上诉控争,凤翔府正堂亲自诣勘丈,扶地北自土粮地老坎起丈至渭河南岸止,实地有一千四百四十弓,因夹洲滩便于眉民耕种,遂分两段,一段给古城村许佩连,一段三顷八十九亩八分断给街北村赵中范。

  道光十四年(1834)因河道再次北移,眉县赵魁在清水河以北开种厂地三顷余亩。本县牛仓村与之争,并推朱得利为代表与讼四载,双方上诉下斗,诉殴不休。省抚院及凤翔府互相推诿,并以清水河以北属扶风县滩地判决。赵魁不服,赴藩辕控告,藩宪批凤翔府,府正堂转委宝鸡县正堂,会同扶风县令洪信、眉县县令尹(名待考)于道光十八年(1838)二月勘丈划界,北自土粮地老坎起(含渭河)至新清水河南岸,南北长一千四百四十弓,东至柿坡村地界,西至罗家村地界,南阔东西广五百六十弓,北阔东西广六百零三弓属牛仓村,共科地三十四顷零九十八亩,认沙粮九石八斗二升五合。眉县街北村南自士粮老坎起,北至新清水河南岸止,夹洲滩断为荒地,如日后淤覆为良田,扶眉均不得占种。刊立石碑,永为记载,以后河道纵有变迁,而弓尺永远可循,不至再度招讼。此案断决后,时隔数年,双方居民又为争种夹洲滩荒地起了纠纷,据传罗古争滩在械斗中双方死之八人,伤者数十人。

  古城村位于渭河南岸,隔渭水与北岸的罗家村隔河相望。很早以前,在今古城村西北三、四里处的渭水南岸有个村落,村中有座寺庙,叫固镇寺,村落以寺而名叫固镇寺村,村民开垦荒滩,点瓜种豆,种麦栽稻,虽滩地贫瘠,可民风尚勤,大家的生活也还说得过去。

  由于渭河河水南冲改道,原属固镇寺垦殖的大片滩地被河水隔于其北。古城村民认为虽然河水改道,但地属古城,所以常越水种植,罗村人认为双方以河水为界,水北则为罗村地,当由罗村种植。

  为此双方争执不断,矛盾愈来愈尖锐,并向官府提起诉告。

  嘉庆十八年4月,两村村民在河滩耕作时.因地界及地块归属问题发生争执,到最后演变成两村之间的群体械斗事件,古城村3人毙命。

  血案引起了庸官们的注意,定其疆域、指明地亩,明确四至。这才使得纠缠80多年的罗古争滩公案得以尘埃落定。

  二百年后的今天,我们可以看得那些到庸官们庸政害民的丑态,仿佛可以听到渭河滩上那年复年的激烈争执,仿佛可以听到械斗中那撕心裂肺的呼号、哭泣和失去亲人者的悲伤与无助,让人心痛。

  悲剧,浸透了历史、文化和人性的汁液。它是一泓清流,可以明亮后世蒙尘的双眸,更是一座座闪烁着历史之光的灯塔!

  4、太白集齐农庄

  民国28年(1939),黄河泛滥地区的河南省西华、扶沟、太康等县一批农民逃难来陕,向省政府要求救济,其中40户、187人被安插在“罗古争滩”(扶风罗家村与眉县古城相争之地)的渭河南岸横渠古城河滩,他们集体垦地1038亩,建房99间,楼4座,大小车辆、石磨、农具20余件,耕畜18头(匹),实行土地、牲畜、农具等生产资料公有,集体生产,按劳计工,以工付酬,60%收益分给庄员,25%为经营费用,15%为公益金。省政府命名为“眉扶难民垦区”。1953年3月,专署和县政府共派干部,改设农业技术指导站,10月起正式命名为“陕西省眉县太白集体农庄”,直到人民公社化。农庄创始人吕芳亭受到了毛主席、周总理接见。

  5、马场滩

  清朝兵制,兵勇有别,常说的八旗为职业化的正规常备军,勇又叫乡勇,因需要而组建,是临时编制,比如清末的湘军淮军,国家有需要也会认可和发饷,最多算个事业编制,事后会撤销。清末,陕甘回乱,又夹杂捻军和白莲教起义,清庭命左宗棠率湘勇平定西北,从陕西起一路打到新疆!战事毕,仍然依例裁撤。但并非所有乡勇都有家可归,部分这样的无产者聚集未散,在一苏姓(一说姓舒)将领带领下,就地军转民,开始在渭河滩开荒放牧。这为马场滩的起始。

  当时的渭河滩地,因兵荒马乱和渭河灾害,基本荒芜,最早也可能有主,但苏将领兵垦荒时,视为无主,因为是兵和朝廷安置的官方背景,也无人敢强行抗争,故马场滩占地广大,据传有四万亩,延续时间很长。但当时河道靠南,马场位置也偏南。马场占地仅沿北渭河南岸,多与我村等附近村庄存在争议,后经协商,沿河十里划归沿渭村庄所有。

  民国时期,政府重建马场,北场位于今杨陵西立交马场位置,南场即今眉县横渠镇柳林滩马场。

  6、与省府争滩

  民国三十二年(1943)春,陕西垦殖生产合作社借开垦荒地为名,将本县沿渭河罗家等村居民在册的沙滩地强行耕种,激起民愤,起诉于省政府,经省府审查终结,判令赔偿损失,并斥责该社所为非是。

  民国十八至二十一年(1929~1932)关中大旱,本县川塬地带升合未收,渭河沿岸大片沙滩地弃耕。民国二十三年虽稍有收成,但赋税沉重,难以承受。迫于无奈,于民国二十四年(1935),沿河各村以总代表卢树河(绛帐国民兵团团长),侯清山出面,召集种家村,南张村,于家村,卢家村,龙渠寺等村民代表商议,将上述五村沿渭河南岸一段沙滩地卖给陕西省林务局槐芽林场。西起眉县槐芽镇以北,东至绛帐镇卢家村渭河南,东西长一千五百二十杈,南北阔三百六十杈,计地三十七顷八十亩。每亩带粮三升四合,计免粮一百二十八石五斗二升,报本县名案,并立石碑记载。

  同年十一月二日,陕西省林务局遂意圈划造林范围,并以九二号令饬本县县长钟琦遵照办理,竟将原未购买之罗家,牛仓,柿坡,南仵等村之一部分滩地和眉县孙家塬,李家庄一部分滩地划归场所有,比购买面积大一倍余。当时因年荒未尽,人烟稀少,无人起诉。林场将圈占的土地除一部分造林外,另将一部分租典给他人耕种,从中收租。

  民国三十三年(1944),因国民党驻军砍伐烧柴,林木毁之于尽。扶民借此机会,挖棹树根,开垦种地。林场派林警到处巡查捉捕问罪,激起民愤,农民将林警扭送绛帐镇镇公所关押,引起纠纷。民国三十四年(1945),上述各村代表罗子谦,罗文英,罗生金,罗好贤,梁天荣,刘扶汉,梁生华,朱启陵等分别起诉于省府和晋陕监察使处。省府派农业改进所史国华调处。史有偏见,袒护林场,村民代表据理力争,再次起诉,呈文要求省府另派委员合理解决,并控诉史国华和本县县长常荣德官官相护,欺下瞒上,谎报问题已经解决。逞能邀功之事实。省府又派韩,刘两委员前赴场查询。民国三十五年(1946)六月十四日,陕西省政府凼(错)批宝鸡专署,并送监察院山西陕西监察区监察使署。议诀处理条件:(一)在牛仓滩地沿清水河北岸丈量四十杈,以南地属林场,以北属牛仓村民所有。界畔由地户掘沟三尺。由林场裁植边界林永杜纷争;(二)牛仓滩地划归林场部分,牛仓村民有优领种权,但须遵照规定手续办理,并有合约经该县长呈报本府核准…….嗣后不得妄生事端……。

  这一判决,显然不公。要在清水河以北划给林场四十杈滩地,无据无理,民众不服。国民党地方当局无法执行此判决。遂还地于民。

  民国三十七年(1948)三月九日,陕西省绥靖公署生产委会第一农场强占本县沿渭河卢家,南张,于家,龙渠寺等村民众滩地,并派军队弹压,以木钉,石灰圈占,民等畏其武力不敢阻拦,于同月二十四日,以上五村各选代表集体上诉至陕西省监察使署。省监察使署呈转西安绥靖公署。公署主任胡宗南作了批示:该农场停办,地还各村。

  上述史料如此详实得益于我去年有幸参与了本村村史的编撰工作,并担当了主力写手(老辈们熟知村史,但都到了背抄手当爷的年龄,他们口述内容和梗概脉络,我来电脑上完善文字丰满肌肉)。

  补充几点内容,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自己去实地研究一下。

  一是清水河,渭河南太白山下汤峪水流下来形成的,为扶眉界河,也是罗古争滩的界河,难得的南派风光,水清竹茂,全然不同于渭河的模样,我写过一篇文章叫《秘境》里面详细描述过。

  二是我村过了清水河小桥,桥南路东有一很小的三角形广场,上树立有吕芳亭石像一座。

  三是沿路再往南不远为古城村,村中有庙三圣宫,宫内有碑,嘉庆二十年立。碑上有记述罗古争滩事由,但为古城村古碑,立场和观点我不好认同和评论。都俱往矣了,咱只说故事,不判对错,不说褒贬,不沉渣泛起挑矛盾。

  四是马场滩曾经有个许燕吉,名门之后,《落花生》作者许地山的女儿,知识分子家庭,精英阶层,见过大世面的,一生因国家命运波澜而颠沛流离,艰辛无比,落脚投靠她哥哥于眉县马场,下嫁了一个大字不识的如门口我二爷的地道陕西老汉,虽门不当户不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最终返城也不离不弃,是段佳话,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补一下许燕吉文章《我是落花生的女儿》。

  五是我村在罗古争滩中为维护本村利益的带头大哥(老先人)叫罗德发(如果有罗家村人能看到此文请牢记住这个名字),因致人死命被押往省府判枭首,本村运尸回,后缝上去的,同判死刑的还有其他几位先人,名字已遗,一起掩埋在大队后面四队北场的位置,数人同埋坟茔较大,可惜后来因为政治运动被平。但还有很多老人能记得位置。

  六是在我编写村史的过程中,村里一老人认为我实在有才(奇葩),居然能在如此浩浩荡荡的经济大潮中,人人都一切向钱看时,可以恬着一副穷酸像,不去挣钱却毫不知羞地研究这些不能当饭吃的老古董的东西!认为我孺子可教,后生可畏,可以托付传承一些东西!像极了周星驰电影《功夫》里的桥段,看我骨骼惊奇,维护世界和平的重任就交给我了!他强烈地执意拉着我的手,来到村北的一块平坦空地上,庄严慎重地给我说:牢记住这块地方!这是咱村上当年涝池的位置。咱村原来也有一块记述史料的碑,乾隆年的,比他古城村嘉庆年的还早,还大,比人高,上头雕龙盘凤。农业社破四旧的时候什么祠堂呀庙宇呀神像呀的都砸了,好多碑都砸了,妇女队长当时路过刚好看到,就说:“村里妇女在涝池边洗衣服,没处蹲蹴,抬上一块去垫岸边上站脚用。”他当时和几个社员一块抬的,专门选了这块大碑。其他人都过世了,只有他还记得这事,涝池现在早已经填平了,碑具体精确的摆放位置也已经记不清了,但肯定在这一块!他老了,万一那天过去了,村里还能有人记得这事,开挖呀干什么的时候留心一下,这是我们村的文物呀,有历史了!古碑要重见天日的!我文字写的戏谑,但老人真的是认真交代的,我也认真记下了这事,我此生要是没机会了,也要把这秘密传下去!

扶风生活报(扶风家在渭河边)(7)

五、关帝像

  好多年前的一个暑日后晌,大多数乡亲在午睡,我闲来无事,在村里瞎转悠,溜达到村西庙里去晃荡,阳光照的庭院明晃晃耀眼,气温热的人难受,大殿深沉,还有些许凉意,我仔仔细细的在里面晃悠,一会观看殿墙上的壁画,一会看院里的碑文,末了又溜到西厢房来,一切都静悄悄的,我推了一把木门,发出吱呀呀的巨大噪音,吓了我一跳,但很快又回复了平静。但我在门后杂物堆里却发现一尊半人高的木雕关公像,横刀怒目,还是很威武的样子,只是蒙尘已久,红袍已朽。回到家里闲聊告诉父亲这事,父亲说这尊关公大有来头!

  村委门口的大门楼没盖之前,在进入大队院宽大的进口处,有座八角形古亭,我是见过的,不是常见的八面通透的凉亭,而是全封闭的,有门可以进出,正居大路当中!我小时候不懂事,认为它十分的显眼碍眼和影响交通!长大了才知道,它起的是照壁和石敢当镇邪庇民的作用。我上学时,那亭子里是个理发店,外面八角攒顶,内里藻井红绿鲜艳,古色古香。

  父亲却对我说,那是关帝殿,我看到的那尊关老爷曾经就供奉在那里边的。而且最早的关帝殿也不在村大院门口,却是在村西庙的。父亲问我说:“你有没有听说过咱农村有一句俗话叫“宁住庙前,不住庙后?”我点头称是,虽然我并不很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但是的确有这个讲究。父亲又问:“那你再看看咱是住的庙前庙后?”我一思索,才惊讶的发现,我们村东西两庙,全村居然都住在庙后!这有违常理呀!

  父亲这才悠然地给我讲述:他小时候上学时,学校就是村西庙改建的,一个班占一个殿堂,这尊关公像连同古亭都在庙外不远处!破四旧时,砸碎捣毁一切封建迷信和牛鬼蛇神,那时的政令和力度极为严格,不容半点犹疑!于是村上坚决执行,神像古迹祠堂什么的,只要能跟封建迷信挂上钩的,都被打倒砸碎烧毁了,甚至连坟头都被平了,端午重阳等传统节日都不让过!所有被认是旧的,错误的都被处理了,而且是干净彻底不留任何痕迹。这当然是历史原因造成的,但现在反思,似乎还是过于极端和操切了,很多文化和历史的东西也被泥沙聚下了。未免可惜,不对,应该用惋惜!

  村上当时为了有效利用旧物资,用庙宇拆下来的材料在大队院建了一座文化舞台,关帝亭也被原样异地挪到村委门口那地方了。不过关帝像不敢再供在里面了,有那虔诚的信徒,趁乱趁夜色将关帝像藏匿在自己家里,偷偷供奉。目前大队院现在的戏楼是八几年盖的,也不是原文化舞台了,建校还是建新戏楼时,嫌它碍事,又拆了一遍,拆的料又建了村东庙。旧物利用了两次,肯定是骆驼拖成马了,能用的东西越来越少越来小了。现在的村庙也都是政策松动后八九十年代新建的,但是是新庙旧址,关帝又被请移回西庙,只是殿宇还没建成,关老爷只好先屈尊蹲门后了。只有那关帝亭虽挪作他用,但一直延续到2000年以后盖新门楼时才拆除了,早已破旧不堪了。旧料也不堪再用,剩下的瓦片石材什么的都拉到东庙去暂存了。

  故事若这么简单就没意思了,我实在是个爱好奇怪,又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极为喜欢了解这类民俗的事情,就又专门跑到东庙去看那亭子拆下来的余料,看庙的老太爷年龄很大,我也说不上辈分,只管叫爷完事。我说明来意后他很稀奇,专程把我带到后殿墙根脚,指着一堆破砖烂瓦说:“呶,就这些。”却又特指着几块像石鼓又像大号南瓜的石料问我说:“认得不?知道这是干啥的不?”我摇头说不认识。爷给我解释说:“年轻人不认得这很正常,因为现在人盖房不用这东西了,都是水泥混凝土直接浇灌,这东西叫柱基石,老戏台拆建东庙时留下来的,最早来自西庙。以前人盖房是土地面,屋顶的重量全靠梁柱承重,木柱子立在土地面上,时间长了容易受潮朽烂,所以先垫个石头墩,再在石上立柱子,防潮用的。咱这柱基石以前有人来看过,说是隋朝的,你感兴趣了研究研究。”我仔细看了看,实在毫不起眼,土不拉几的,上面有石刻的纹路,很浅,看不出个啥来。

  父亲只知道他那辈的事,老太爷给我又补充了关于这尊关老爷年代更久远的事情。在他小的时候,关老爷像和亭就立在西庙前的!为啥不立在庙内殿堂呢?反而立在庙外?真的和渭河有关!

  扶风沿渭八村,上了年纪的人,应该知道这么一句编排我们村的俚语,略带贬义,叫:“尻子一抬——罗家”,实际是嘲笑我们“罗家村”是“挪家村”,话不好听,但是曾经真的是事实!说是渭河水一来,我们便要搬家。我们现在也还再讲“安居乐业”这个词,先安居才能再乐业,古今同理,你没房,丈母娘照样不会把女儿嫁给你做媳妇的。渭河水给我们带来赖以生存的滩地的同时,却也喜怒无常,经常泛滥给他的子民们带来灾难,被水逼得数度搬迁,解放前平均每一辈人至少北迁两次,越挪越穷,给娃娃说媳妇确实成问题,没人愿意嫁过来!现在的罗家村是小康村,文明村,示范村,那都是治滩修桥以后的事了。

  大家注意了,放大招,敲黑板,划重点了,据老太爷讲,西庙前原无关帝,老庙里供奉的还是目前新庙里的这些神仙,但罗家人太渴求渭河能够格外施恩,水静澜安,洪波不兴。急切地希望再请回来一位专职的水神!所以选择了二爷关公。关二爷,大家耳熟能详,生前过五关斩六将等事迹咱不啰嗦了,死后封神尊圣,民间和官方都极度推崇,民间叫武圣人,官方叫武安王!对应孔子的文宣王。历代都有加封,至清光绪五年(1879年),关公全部长达26字封号为:「忠义神武灵佑仁勇威显护国保民精诚绥靖翊赞宣德关圣大帝」。关公信仰实在是一种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僧道儒三教都信,民间三教九流也信,会计和理发的说是他祖师爷,帮会土匪山大王的劫个道都要拜一拜,商人重利,认为还是财神,二爷难得的是一位全方位无死角让各方面都能接收和爱戴的神了!

  扯远了扯远了,说回咱的关帝像,我村村民传统的信奉道教,道教称关老爷为:“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天尊关圣帝君”,关老爷成神了,自然是无所不能的。我们村看中的重点在这个伏魔二字上。说先是有一位游方的高人路过我村,指点当时我村的先祖们说,这渭河里藏匿有恶龙,不时兴风作浪,戕害乡民。只有关老爷镇的住。于是村民们集资派员专程奔赴关公祖庙山西运城请回这尊关公像,就是我看见的那尊。

  后来又间隔了若干年,当地又有一位郭姓道长,据传也是修行有法的,他对村民说,诸葛亮本身就是一名神仙,在蜀地治都江堰有密传妙法,他可以去取回来,协助关帝治水。看到这肯定有很多人说我胡说,一提都江堰大家想到的都是李冰父子,怎么攀扯上诸葛亮了呢?真没胡说,李冰父子修都江堰在秦还没统一之前,到蜀汉,中间间隔这么多年,早已经年久失修了,诸葛亮治蜀汉,重新维修过一次,不信你问问成都人可有九里堤、诸葛堰这些名称?于是村民们又集资雇请郭道长不辞辛苦跑了趟成都诸葛亮祠,把那举世闻名的《前出师表》拓了一份回来,在关帝像前几米远处又筑一台,台四周用石砌,石上勒字,就是这《出师表》,台顶上置灵兽神龟,意思还是帮助镇水。这一顿猛如虎的操作,让今人看来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可这些确实是真有其事。

  最后的结果大家能够猜到,渭河依旧该咋样咋样,想咋样就咋样,渭河依旧往北岸不断的侵蚀,终于在一个暴雨洪水交加的一天,村民眼睁睁的看见渭河邀请那神龟和出师表台同归水府了,关老爷像到是很威武,距离那神龟仅几米远,渭河发狂的水浪都能溅到他身上,他依然蚕眉怒树,却束手无策。

  渭河最终没有冲走关帝亭,就停在了关公脚下,后来再发大水也没有到达过这么远了,所以后来有人说,关公还是很灵验的,渭河再凶恶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但是很多人已经不信了,因为罗家城没了。这就引出下一个故事了。

扶风生活报(扶风家在渭河边)(8)

六、四月四古会

  我们村以前一年三次过会,关中的会,多是借庙会办物资交流的集会。除去阳历十一月初的建桥会是为了纪念建桥伟业后来新设立的外,农历七月的会是旧传村西庙会,祭拜神仙的;但规模最大,流传时间最久远,最广为十里八乡知晓的却是农历四月四古会。

  这四月会久远到什么时候?你现在在我们村随便拦住个人年纪40岁左右的,问他四月会纪念啥呢?他答不上来,拦住个60多岁的,他有可能告诉你是庙会,我村里只有两大一小三座庙,具体哪个庙?纪念那尊神?真的都不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奇怪吧!

  其实那四月四会还真是庙会,是文殊菩萨圣诞日!纪念菩萨的。我村里几乎都信奉道教,说是信,就那么样吧,马马虎虎信,想起了去一下,想不起就算了,嘴上说,爷(神)不会怪罪的,有病有灾了又去磕头作揖烧香许愿的,太功利性。也有那虔诚的老人的,比如我二婆,初一十五的必去,比我上班签到还认真准时,我去询问她这些神仙的故事来历,她一问三不知,比我还不如,反正就说心诚则灵,磕头就对了,爷会保佑你的。我什么教也不信,爱好民俗文化,问我我还最起码可以告诉你,啥叫宫观庙寺院,有啥区别,啥叫山门献殿祭殿的,你总会有所得。

  我所知道的,大众的眼里,佛教就比道教看起来更专业化,例如出家的和尚通常是全职信教的,住在寺院里,佛事活动多,宗教仪规多,非必要不染红尘的,多心宽体胖。而道士多深入民间,体验人间疾苦的,救人出苦海,多清瘦。我村的道士还是兼职的,脱了道袍,照样娶妻生子,和正常人一样,没有神秘感。我这么说肯定不严谨,要引起人喷我的。其实我想说的意思是,明明信道为啥过佛会?我村民的信仰转变不会这么激烈吧?

  修村史我才知道,罗家村原来有城,是几代罗家人奋斗了多少个漫长岁月建成的.城堡四周是用土打成3米厚,4米高的城墙。老城开有南门两个,东西门各一个,背靠北壕。老城走向为东西长.南北短。城内有八条巷子,八个石碾.城内住着五十余户.三百多人。城外有文殊菩萨庙、戏楼、祠堂等。民国二十二年秋(1933),渭河暴涨,流量达5800立方每秒,河面阔到十多华里,目所及处均是巨浪翻滚。水近城边时,日崩地三十丈,偌大个罗家城,一夜之间毁于一旦,荡然无存。

  据当时幸存老人讲,那晚倾盆大雨下了一夜,脱缰黄浪足有一屋檐高,河岸边哭声、喊声、雨声、水声,汇成一个悲惨世界。这场洪水,城外六七百人无家可归,三十多户人家绝户,十七户人只得背井离乡,逃难他方。

  城外有文殊菩萨庙,对了,这四月会就是由这个老城外文殊菩萨庙会传下来的,城没了,庙没了,但回忆还在传承还在!

  另,明清统治,县下划里,这个里不是长度单位而是户籍单位,每里辖民百户余,领头的叫里正,有点像水浒里晁盖晁保正的意思。清代,罗家村属文殊里管辖。这个文殊里和我们村的文殊庙有无关系已无可考。

  还有,这下也可以解释为啥我们村全住在庙后了,本来就是住在庙前的,城毁,不得已被逼迁庙后了。另外,关老爷受冷落也很好理解了,守土有责,没守住,失职了。

扶风生活报(扶风家在渭河边)(9)

七、罗家古渡

  上善若水,中华民族自幼年时期起就临水而居,沿黄东进南下,才终成泱泱华夏。而我们村先祖自七百年前从县城殷家庄迁来后就一直紧挨渭河居住,渭河淤滩,给了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这个养育的恩情是我们立村的根本,天一般大,但同样也磨砺和害苦了我们,利害相伴相生,对立统一。可以毫不掩饰地说,罗家村人是兴也渭河灾也渭河!曾经渭河的涨落游移密切关系着罗家村人的生产生活。

  我总结了一下,渭河水患给我们造成的危害主要有以下几点:毁田、崩城、逼迁、夺命、阻隔。每一种都曾经让我们苦难深重,危害极深。藏羚羊迁徙群里损失了几只,大群还不前进了?虽然危害各不相同,但生活还得继续,田毁了再开,城没了我们再建新村,水冲了新村我们再挪再建,反正都挪习惯了,河水夺去了一些乡亲的生命,活着的人带着伤痛继续耕作。这几害相较,其他几样都是瞬时的或者短暂的,阵发性的。砍头无非也就一刀,过去就过去了,非人力能阻挡。唯有这个阻隔最为难缠,没修桥前,时时刻刻,无时无刻都阴魂不散的相伴着,每天起来,只要你要生活,你要靠耕田度日,就必须要面对渡河的问题,要渡河,就会发生危险,真是钝刀子割肉,没完没了!极为折磨人!

  乡民渡河的方式无非以下几种:涉渡、泅渡、船渡、桥渡。

  涉渡最好理解,水浅时涉水过河。水非常浅时,在河里摆开几块石头,叫列石,跳跃着过去。水稍微深点,只要没不过腰,就得下水了。村里新娶进门的媳妇一般人不知道人家底细,但一下河就能分出来娘家是沿河的还是北面的。秋收时渭河水浅,在那浅滩可渡处,凡沿河长大的姑娘,如我们罗家,前进,南仵,永康等,因小时在娘家长时,业已习惯这样的渡河劳作,到河边以后,同男人们一样,鞋提手上,裤子一直挽到腿根儿,露出白森森大腿,并没什么作做不好意思的,直接过河,再放下裤管,裤子还是干的。而北面来的媳妇,没见过这场面,有羞涩之心,断不肯人前露肉,又不能不过,所以常和衣而过,不挽裤,湿着双腿的,多是北面村子嫁过来的。

  我老家的老房没拆前,泥墙青瓦,房檐下挂着农具,窗户上面钉了个木橛子,上面挂了个用麻丝织网装着的黑漆水葫芦,不知各位看官见过没,就是切开可以当水瓢的那种,不是常见的一大一小两个疙瘩的那种。干什么用的呢?对了,就是以前村民渡河用的,过河时,腰里拴上两个,一前一后,靠着浮力过河。没有现在这么先进的救生圈。

  涉渡有季节性,也不对农时,泅渡人能过,物资不能过,而且这两项都非常危险,谁也不知道水下有什么,水文情况如何变化,为此丧命的例子也是很多的。所以船渡才是农业生产长期依赖的主要过河方式,载货量大也相对安全。

  有渡船就有渡口,我每次从杨凌沿河堤路回老家时,总要路过杨凌段的永安村,修渭河公园时在渭河边上修了个“永安古渡”的纪念建筑,我心里总有狐狸吃不到酸葡萄的味。因为我们罗家村自身也有渡口,俗称“罗家古渡”。

  罗家古渡存在历史十分久远,为关中西府地区比较重要的船渡口,是渭河北扶风、麟游等地棉粮和渭河南周至眉县秦岭北麓山货特产的交汇之所。罗家村南与眉县横渠接壤,但渭河却隔断了两岸来往和商品贸易。人们最初用小木船摆渡,后来由于集体力量壮大,建造了两只一次能载百人的大木船。近到解放后,渭河南眉县横渠镇供销社的物资还走罗家渡口,骡马胶轮大车从绛帐镇备足物资,行至罗家渡,卸货上船,罗家的大渡船,可以并载两辆大车。1975年,在县水电局的协助下建造了一艘用24马力柴油机为动力的铁船摆渡。直到1989年罗家渭河大桥建成,才结束了一河之隔,两岸相望的船渡历史。

  罗家古渡规模大,时间久,可惜扶风没钱修,也没人关注这事,要么同永安渡比,师长配两个警卫,军长怎么都该配四个吧?

  我这样介绍实际是缩小了罗家渡的用途和历史,只是人们对越靠近现在的历史越为熟悉罢了。罗家渡远不止这短暂,老人们只说是,古已有之,有多古?说不上来,反正很古老。我臆度,很有可能比村子的历史长!渭河边的渡口不见得光有个渡河沟通南北的作用,它就不能有个横贯东西,装载货物码头的作用?

  不知道你有没有留心过这么一个现象?咱关中道的城市,东西向长条形带状的多,宝鸡是,扶风是,咸阳兴平武功都是,西安除外,那是皇城摊大饼的。交通也是东西畅,南北滞些?放眼中国,好像还也适用,这怕不是偶然了吧?

  渭河天然的是东西向物资流通的大动脉!渭河上的漕运始于西周或更早,史载周文王“亲迎于渭,造舟为梁”,这段时间看《大秦赋》热,早在公元前647年,春秋五霸中的西毒欧阳锋——秦穆公,演绎成语秦晋之好时,就已经顺着渭河向晋国运送救灾粮食了,秦始皇统一六国,虎狼之师那么威武,你当他军粮怎么运?这是从西到东顺流而下的运输,隋唐以后,长安虽然还是首都,但咱关中道已露頽像,养不起这么多人了,就开始修大运河,终点就在长安,干啥呢?输血呢!还有你们意淫的隋炀帝坐龙舟下江南搜刮来的奇珍异宝和美女们怎么么弄回来?这是逆流而上的运输。

  往后历朝历代渭河漕运都存在着,一直延续到民国。民国时期,渭河漕运到关中,上行货物以盐、炭最多,洋广杂货次之,下行货物以棉花最多,药材、牛羊皮次之。民国26年(1937年),陇海铁路通车后,铁路替代了水运,渭河漕运才日渐衰落。共和国成立后,1971年宝鸡峡引水工程竣工,渭河水量剧减,才完全失去航运能力。

  既然需要船上下装运货物,那他总得有装卸的码头吧?渭河上最著名的古渡当属西安东的灞桥渡,和西安西的咸阳渡。两桥渡都因离别而著名,也各自延伸出了“关中八景”的,“灞柳风雪”,和“咸阳古渡”。渭城朝雨的诗句流传千古。渭河几百里长,除西安这两座著名古渡外,沿渭肯定还广泛分布着规模不一的多个古渡,本村所属之绛帐镇就是其中之一。

  绛帐镇,或者说目前的绛帐镇,它是陇海铁路修通以后带动起来的,曾经十分辉煌,如今的地位算的上是兴也铁路败也铁路。但绛帐这个名字自东汉马融得名,流传千年了,自古就是关中名镇!它凭什么?很多老乡的文章里介绍过了,绛帐镇旧称“齐家埠”,治所原在现在绛帐街的位置,绛帐街原就有城,目前还保留有南北门楼。“埠”这个字的本意就是指停船的码头。没有码头何来齐家埠的称呼?其实,绛帐街城外不远处就是渭河,它本就是渭河边的漕运和渡水码头。有人说因齐姓寡妇得名齐家埠,不如说河边先有个埠,然后她才在那做生意传出名去,埠成就了齐寡妇,齐给埠留下了名,相互辉映。

  罗家渡距离齐家埠不远,何尝不可能是那时候流传至今呢?权当我自己给自己村贴金吧。说回罗家渡,反正后来的罗家渡丢了东西功效,只剩南北渡河的作用了。

  渭河岸边的摆渡人俗称“船伢”,为了方便村民过河耕种,村上专门组织十几个身体健壮、年富力强的小伙子组织渡船。摆渡人由艄公一人,锚手一人,水大时可配备三至四人,镐手四人摆渡。最早村上只有一只小鱼儿船,到60年代,村办集体打造了两只能坐100余人的大船,大船就像罗家人建造的航空母舰,非常威武壮观,为了避免大风大浪,木船建造师们在船头上卷起了门头,俗称门头船,两边载有桶口粗的大“牴角”盘着,胳膊粗的用麻拧成的大船绳,足有50米长。那时沿河十里唯有罗家村有门头大船,也预示着一个村的集体力量之强大。开船前,先拉船,村民们赤着脚片,托着大绳,一步一步的向前拉,拉一次船需要一个多小时,船到上游后,再顺水而流,有时当船行至河中心时,大船搁浅,无法移动,于是“船伢”们就喊着、骂着,让人们下来站在齐腰深的水里拉船,喊着号子“揭里角呀,噢呀!船走了呀,噢呀!哪个鳖娃不出劲呀,噢呀!”

扶风生活报(扶风家在渭河边)(10)

八、渭河桥

  我在渭源县公园里夜色中看见的那座叫“灞陵”的木拱桥,当时虽有疑问,但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上网查了后却不敢出声了。

  据传明将徐达追击残元李思齐,元军兵退渭源城,折河上桥拒守。正值暴雨天,河水猛涨,徐达无法过河攻城。听人建议,在木笼中装石投河,垒成桥墩,终于建桥成功。元兵见桥成,守城无望,随降。徐达挥笔提写了“霸陵桥”几个大字。它号称“千里渭河第一桥”。

  霸陵桥几毁几修,现在看到是民国八年(1919年)仿照兰州雷坛河“握桥”,修建而成的纯木结构卧式悬臂拱桥,后经历多次维修,保存至今。桥长40米,跨度29.5米,高15.4米,宽4.8米。桥底部以并排10根粗壮圆木并列11组,从两岸桥墩逐次递级,飞挑凌空。顶部为飞檐式廊房,共13间64柱。桥两端建有卷棚式桥头屋,四角斗起,脊耸兽飞。整个桥体高挑凌空、雄伟壮观,宛如一道绚丽的彩虹,被冠以“渭水长虹”之美名。为全国重点文保单位。

  且再看看这座桥的威名吧。中国著名的建筑大师茅以升在他的《桥梁史》中对灞陵桥的评价仅次于河北赵州同济桥。现桥上还留有左宗棠题“南谷源长”、蒋介石题“绾毂秦陇”、孙科题“渭水长虹”、于右任题“大道之行”、当代著名书法家启功题写的“灞陵桥”等匾额。我早知道它这么牛逼我就应该仔细看看,曾经的灞陵桥“既济行人,复通车马”,现在是极有价值的文物了,只能参观研究,不复桥的功能了。

  渭河全长800多公里,陕西境内500多公里,如今渭河上仅在宝鸡市境内就有大大小小 30多座桥,但只有罗家渭河大桥最为特殊!我们罗家村人至今最引以为自豪的事情就是修建了罗家大桥!它不仅仅是一座桥,还代表了一代农民的豪情壮志,和无比的毅力与恒心!它是“中国首座由自然村村民集资修建的大桥”!

  桥还在那里,就在我们村南,实际上叫民办公助较为准确,因为国家和很多单位也都给予了鼎力帮助,比如设计、材料、机械等等。

  大桥1988年2月动工,1989年10月通车。全长709.29米,桥面净宽7.00 2×1米人行道,桥高8米。总投资700多万元!这个数字还没有细算村民自己从河里掏的沙子石头,砍伐的村里林场的木材,廉价的本村劳力!即便是科技发达的现在修这样一座桥也是浩大工程!

  罗家人是不是疯啦?为什么非得干这么大的工程?当时组织建桥的功勋书记罗宏忠更是放出狠话:“桥要是建不起,我就跳河去!”如此决绝立下死誓的狠心和勇气从哪来?

  你翻地图看看绛帐沿渭几个村子的地形,如同老挝一样,把首都万象放在边界上,却把绝大多数国土甩在了身后!我们也一样,人居住的村子处在渭河北岸,绝大多数耕地却在河南!无论是涉渡、泅渡、船渡和后来的木便桥渡,都不保险,洪水一来只能望洋兴叹!夏收的季节,罗家村人只能把麦穗子剪下来装在麻包里扛在肩上,涉险相互搀扶着渡水过河,一趟又一趟。心酸泪目呀。而且罗家挪家,外人一看这情况,真的是娶不回来媳妇呀!书记的心声也是村民内心的渴盼呀,受尽磨难忍无可忍后的一声呐喊!

扶风生活报(扶风家在渭河边)(11)

  一桥飞架,天堑通途,康庄大道,而且安全便捷稳固,多少年的阻滞,历代来的阴霾,统统一扫而空!有长江出夔门龙入大海,凭鱼跃鸟飞的自由和畅快!罗家滩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凭罗家人敢战天斗地的坚韧和耐劳,很快那旧日的荒沙滩变成了金银滩珠宝滩!新媳妇一个接一个,蹭蹭地往回娶,像童话故事里说的那样,公主和王子们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我补充几个意思:

  1、罗家桥规划争论准备了四年,建桥只花了一年。

  2、最早农民自己设计的土样稿是建拱桥,后来审计认为不安全,改为目前的梁桥。

  3、最早计划花费最多100万,和面蒸馍,水多了加面,面放多了又再加水,如此再三,最后蒸了个大馍!

  4、大桥原址计划放在村委门口端直向南罗家古渡的旧址上,也刚好在村中心位置,东西两端群众过桥距离一样。结果因为高级别的政府也曾组织在渭河上修桥,不过修了个半拉子烂尾了(不会被和谐吧)。还是太穷惹的祸,罗家村人想省钱,打申请借用了人家已经在河里打好的几个水泥墩子。故桥挪到了现址。

  5、罗家渭河大桥的建成,沟通了西宝公路南、北、中三线。目前是交通干道,209省道的一部分。但曾经这条路应该叫4号路,最早绛帐公社把南北向连接渭河的生产路,分别命名1、2、3、4---号公路,这些路目前都还在,4号路曾经和他们一样的普通,但修桥以后,政府逐步修通了绛横公路,升级成了省道。它的胞兄弟们还灰头土脸的。我现在有点可惜把桥没修大队门口了,要不我这时候就可以在家门口路边摆个摊,给过往的老板们卖今年地里产的猕猴桃了。

扶风生活报(扶风家在渭河边)(12)

九、芦荡飞雪

  故乡的景致,总多了些黄土的厚重和历史的沉闷,不是古建庙宇就是周秦汉墓,缺少点欢快轻松的氛围,我记忆深处到是有两处渲畅激昂的回忆,只不过已经不在了。

  故园紧挨着渭河,如今站在高大齐整的渭河北堤上,向北俯望,暮烟轻起,袅袅飘荡在黄昏的红墙黛瓦之上。堤与村之间是平整的田野,麦色青青,似绒绒绿毯,又像青翠湖面,观之心旷神怡,安详宁静,好一派田院暮色。

  我若不刻意去讲,我以后的儿孙辈们大约不会知道这里曾经是什么样子,还以为一直就是这么平整。

  我小时候这儿可不是这个样子,大堤外往北百十米,还有一道土堤。土堤往北又百十米是打麦场,麦场后就是村庄。收割机普及后麦场失去功能,近些年也消失变成麦田了。麦场与土堤间,曾经是水稻田,吃惊吧,很多人籍现在的环境和气侯,很难想象这儿曾经是水乡泽国,我们曾经紧贴河而居。

  大堤未修前,沿河各村是各自有堤的,那不起眼的土堤才是百年来我们的保护神。土堤与大堤间是条荒野沟,没有名字,我们俗称就叫坝堤底下,我更愿叫它我的琥珀川。这是一寸乡愁,一种情怀。

  上大学时,在宿舍里,一帮同学们围坐了,用一台老式大屁股电脑,又连接了一部VCD碟机,用来播放租来的盗版光碟,看一部日本的动画片,叫《千与千寻》。画面什么的并不像现在5G时代这样高清流畅,但不影响观看和剧情理解,我第一次认识宫崎骏,被深刻刺激到了,晚上躺在床上,久久回味不能入睡。

  剧中有个少年小白,真身是条龙,曾经是位河神,因河流被掩埋而无家可归,故事快结束时,在小女孩的帮助下回忆起自己的过去和真名——赈早见琥珀主。

  我只看了这一次,就深深的记住这个诘屈聱牙的日本语,但我更喜欢那条已消失的河的名字,琥珀川,多诗意多有畅想。

  说来搞笑,一个年近不惑的成年人,念念不忘一部动画片,却是真实,总归是触动了我内心深处珍藏柔弱的一处,开启了一扇大门。现实不会像歌里唱的那样,“我还是曾经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现实是回不去的童年,回不去的过往,找不回的单纯,只留下曾经的痕迹,或者像琥珀川一样只存在在自己的记忆里,这样的回记忆甚至都会渐渐被忘记,在偶然的刺激下,才会重新被想起和涌现。因为我也有自己的琥珀川!这分明是映射我自己内心里保存的记忆!

  并非我不怀念那有着高高麦草堆的谷场,鱼戏蛙鸣的晚稻田,每一份抽出来都是童年精彩的故事,只这琥珀川更突出些,更深刻些。

  我孩提时,土堤已弃而不用了,但还存在,大堤已巍峨耸立,可并不是现在这样子,主体没变,但还没有硬化堤坝路,加固彻石,没有管理坡面上的植备,一切都是自然的样子。两堤间和两堤上莽苍苍,密密麻麻,重重叠叠,无边无际的全是芦苇,在高处堤顶上放眼云水间,目极处尽是白色海洋,直涌天边,也不知是这水天给芦丛镶了金边,还是芦荡渲染衬托了天边,渺渺江天,西风过处,芦花蓬勃飘逸,如细烟碎雪,流泻了一川!极为雄壮绝美!

  我那时还小还傻,还不会像现在这样描述这些优美的形容词,但我那是很快活,很享受,直接的视听的,心理的快乐。一群小伙伴们,一起挥着竹枝做刀,玩打仗游戏,这个堤冲下上那个堤,那个堤冲下又上这个堤,反反复复,乐此不疲,欢快的叫嚣着,奔跑着,呐喊着,手舞足蹈着,笑着,跳着,在川里芦丛里翻腾着,摔滚着,既不怕疼,也不怕脏。累了就仰面朝天躺软软的芦荡里,看天上风动云涌。这才是无忧无虑的童年啊,无拘无束,自由快乐,没有任何的忧愁悲伤,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了撒欢!

  后来,我衣服越穿越干净,却没了心情撒欢,当我现在再想撒欢时,早就没了那苇荡,那土堤,那流霜飞雪的琥珀川!只是平平整整的麦田,静静的,没有任何起伏,同我脸上的表情一样,看不出什么。

  梦里,常回琥珀川。

  绛帐镇的沿渭各村,滩上村是个特例,她偏偏就处在渭河之南,同眉县更近。在曾经,是个交通不便,偏远的代名词。也许正因为此,她保留了更多原汁原味的美!如果说我的琥珀川是雄性自由的美,那么滩上的芦荡就是柔性的,再怎么刚强也能被化成绕指柔。

  月光柔柔地,像水一样泼洒在地,满目银辉。滩上村远远看去,就像一个被海浪围绕的小岛,高高的芦苇长满了岛上,一支支飘荡着柔软的絮,像恋人温暖甜蜜的偎依,整个村庄笼罩在芦荡里,神秘朦胧亲切。

  进村的一条小路被芦丛包围其中,延伸远去。随便往左右一看,都是满眼的苇子,迎风而舞,随便一听,都是满耳的风吹芦动声,满世界的芦苇,无边的浪在翻腾,越来越浓,越来越激荡,人在其中只是点缀。我骑了一辆吱吱呀呀的破车,车后载着伊人,她搂着我的腰,头靠在我身上,我送她回学校。

  同那个李春波《小芳》里的姑娘一样,留着长长的辫子。她先是我亲戚邻居家的孩子,而后才是我初中的同学,小时候走亲戚时就和她一起玩耍,很要好的朋友。初中毕业,我上了高中,她赋闲了一段时间,也托关系进了村小学当了一位代理教师,不是公办的。那时候的人从来没有现在这么热情开放,我们也从来没有说过哪怕半分超出友谊和过于亲密的话语。但毕竟是情窦初开的年龄,毕业了还能保持长久的联系,总会有一些不太一样的亲切和好感,如同性感这个词一样,描述好了叫品味,偏失了叫流氓。总之,淡淡的,朦胧的,似有似无的,不可名状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很美好,很纯真。慢慢的,自然的,远了,淡了,散了,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本来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个电话号码就躺在我手机里,我从来也没有再打过。

  后来我的记忆就简化浓缩寄托成那柔柔的月亮,柔柔的芦荡,和夜晚敲开人家村里窗户上留个孔的那种小卖部,买了老式熊毅武的方便面,在学校宿舍里蹲在地上偷用电热丝电炉煮来吃,可惜电压不稳,嘭的跳闸,她们那校长在院子里大吼:“谁在用大功率电器?”我俩悄悄地蹲在地上捂着嘴,大气都不敢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总是对这芦荡怀有着特殊的喜爱!或许就是因为我生在长在这渭水边上。即便是到了现在这个年龄,我仍然喜欢在黄昏时分,一个人游荡在寒凉大堤上,任冷风吹,冷眼看这冷霜长河、弥天芦荡。无心的散步,都会宿命般走到这渭河边来。我是如此的热爱这芦荡这渭河的故园呀,视它为我心灵的旷野,精神的寄存,我无法去描述它所有的美好美妙,只肯定地知道这很好,也许这就是赤子之心吧。

  史铁生老师的《我与地坛》,我反复诵读,尽管没有完全理解,仍然收获很多很多,原来,虚幻的内心的东西可以这样去描述,这样哲理的释义。即便现在我人生有些阅历了,不担心画虎类犬,也不能照虎画个猫出来,任然描述不好自己的芦荡自己的渭河。

  这渭河大约就相当于我的地坛。我仍然能记忆起其中的一些句子:“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见自己的身影”;“在人口密聚的城市里,有这样一个宁静的去处,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仅为着那儿是可以逃避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初冬几场雪后,我很想去河边再看看苇,无奈俗务缠身,总不得空。端着保温杯,静坐窗前看外面飞雪,我能想象那儿是个什么样子。渭水一脉横流,两岸高深,莽苍苍十里芦荡延伸,西风起处,似一青衣浅吟低怅,素色素心,素然洁净,寂寞而绝色!我总认为那样恢弘的场景才适合自由生命的放歌, 烈烈西风,芦花水浅,辛弃疾的破阵子,主席的“长空雁过霜晨月”此时读来豪迈雄宏。且让我一声长啸、一壶浊酒,醉卧渭河沙洲。

  原本我还想再说说这渭河的故事,比如引水的渭惠渠,渭河滩上的吊庄现象,讲一讲十里槐林,滩地上看西瓜的庵房,想说的太多太多了。可一看字数,我已经写了九个章节,两万多字了,远远地超过我最初的预想和目的了。本来只是文以自娱,最多再致敬给我亲爱的罗家村父老乡亲。结果弄了个鸡娃叫鸣——拿不住,弄得屁话比文化还多了。算了,不写了,也不敢再写了,九在中国本身就是个最高阶的数字了,月盈亏,水满溢。难道还想指望着文学这条道吃饭?连路遥这样的陕军大腕,中了矛盾奖都穷的没钱去领,咱还是老老实实地趁着还没放假赶紧给娃挣点压岁钱是正事。

来源:扶风百姓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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