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南迁与客家人的关系(宋朝粤桂闽的客家人)

文:詹泉洲

一、宋朝周去非笔下的广西客家(夏家)人和客家话(夏语)

大南迁与客家人的关系(宋朝粤桂闽的客家人)(1)

不少论者认为客家人进入广西是在明、清之际。但是,查考史籍及客家谱牒,是早在唐代或更早就进入广西。宋太宗(967—984)时人乐史撰写的《太平寰宇记》上说,廉州“俗有四民,一曰客户,解汉音”。到了南宋,北来客人成为钦州五民之一。民国年间调查之各县“氏族”入桂定居记录证明,宋代迁来者尚有不少。南宋时期,客家话成了当时广西流行的方言之一。时任桂林通判的周去非,对此作了专门记载。他写道:“方言,古人有之,乃若广西之蒌语。如称官为沟主,母为米囊,外祖母为低,仆使曰斋捽,吃饭为报崖,若此之类,当待译而后通。至城廓居民,语乃平易,自福建、湖湘,皆不及也。其间所言,意义颇善,有非中州所可及也。早曰朝时,晚曰晡时。以竹器盛饭如箧曰箪,以瓦瓶盛水曰罂。相交曰契交,自称曰寒贱;长于我称之曰老兄,少于我称之曰老弟,丈人行呼其少曰老侄,呼至少者曰孙,泛呼孩提曰细子。谓慵情为不事产业,谓人雠记曰彼其待我。力作而手倦曰指穷,贫困无力曰力匮。令人先行曰前行。水落曰水尾杀。泊舟曰埋船头,离岸曰反船头,舟行曰船在水上。大脚胫犬曰大虫脚。若此之类,亦云雅矣!……。”这些地道的客家话在南宋时已经成为广西五种方言之一,而且客家话大量普遍地流行使用在广西的城廓里。说明客家人入桂当在北宋或更早,客家在广西,尤其是桂东南、桂东北地区的分布已经相当普遍。

周去非生于宋绍兴五年(1135),卒于淳熙十六年(1189),字直夫﹐浙东路永嘉(今浙江温州)人地理学家。周行己族孙。隆兴元年进士。南宋孝宗淳熙(1174—1189)初﹐周去非曾“试尉桂林﹐分教宁越”﹐在静江府(今广西桂林)任小官﹐东归后于淳熙五年(1178)撰《岭外代答》,举凡岭南之山川、方物、社会经济、风俗语言等,皆详细记载。集中回答了当时的人们关心的问题。此书由于是当时人论当时事,其可靠性毋容置疑。其卷三《五民》:“钦民有五种。一曰土人。自昔骆越种类也。居于村落。容貌鄙野,以唇舌杂为音声,殊不可晓。谓之萎语。二曰北人。语言平易,而杂以南音。本西北流民。自五代之乱,占籍于钦者也。三曰俚人,史称俚獠者是也。此种自蛮峒出居,专事妖怪。若禽兽然。语音尤不可晓。四曰射耕人。本福建人。射地而耕也。子孙尽闽音。五曰疍人。以舟为室。浮海而生。语似福广,杂以广东西之音。蜑别有记。”其中“北人”,就是客家人。

大南迁与客家人的关系(宋朝粤桂闽的客家人)(2)

二、南宋时期闽西、粤中、粤北、粤东一带的客家话(夏语)

南宋庆元间任汀州教授的陈一新,写了一篇《跋赡学田碑》,有云:“闽有八郡,汀邻五岭,然风声气习颇类中州。”[i]过去人们常用以说明宋代闽西已经形成独特的方言。把陈一新这条材料与同时期刘克庄咏漳州风物的诗句“风烟绝不类中州”比照着看,可见在当时人眼中,境土相连的汀州和漳州,方言和文化面貌大不相同。漳州的风俗习惯语言与中原相差巨大(“风烟绝不类中州”),再联系到时人《过汀州》诗描述汀州“地势西连广,方音北异闽”的诗句,以及南宋潮州《图经志》所述“其言语与闽之下四州颇类,广、惠、梅、循操土音以与语,则大半不能译。……至潮梅之间,其声习俗又与梅阳之人等”的情况,可以断定南宋时闽西、粤中、粤北、粤东已然形成了一种与相邻的漳潮等地差异甚大,却与中原语音比较接近,而内部则语音特点相当一致的方音,也就是客家方言。[ii]换言之,当时闽西、粤中、粤北、粤东一带的客家话,非常接近宋朝官话。

明嘉靖二十一年(1542)刻本李玘《惠州府志》载:“郡城中多正音,归善、河源相类,略近正,谓父谓爹、为爷;谓母为娘、为姐。博罗近增城,谓母为奶。海丰近潮,谓粥为麋。龙川、长乐、兴宁、和平略肖虔州,谓母谓哀,称吏曰亚公。”

据南宋《赡学田碑》记载:福建汀州自从唐朝开始“自唐至宋,风声气习,颇类中州”。明末进士翰林院编修李士淳公在修程乡县志时批注:“一郡言之,则郡人土音,近于漳泉,程人土音近于汀赣惠诸郡。”这里的赣,是指整个江西。《嘉应州志》卷八载:“嘉应州及兴宁、长乐、平远、镇平(蕉岭)四县,并潮属之大埔、丰顺二县,惠州府属之永安(紫金)、龙川、河源、长宁、和平、归善、博罗,一州七县,其土音皆可相通。”

三、宋朝时期潮汕汉族客家(夏家)人与福老人

汉族移民迁入潮汕地区,到宋代以后才开始有较大的规模。从潮汕的方志、家谱资料考察,汉族移民迁居本区,有三个重要来源:第一、宋代师官落籍,第二、南宋末随二帝播迁的军民,有部分散居在本区,第三、元末到明初,由闽赣迁入的家族。人口规模最大的当数第三个来源。迁入潮汕地区定居的汉族人,大致可分为福老人和客家人两个支系。两个支系的最重要区别是语言:福老人讲属于闽南语系的潮汕福老话,客家人讲客家话。再从移民潮汕的播迁路线来看,“福佬人由福建南部沿海岸而移植,客家人则由江西逾岭,在虔、汀、梅之交,即由山脉向闽粤山地逐渐分布。从迁移地理论之,福佬从海线来,可名曰海系,客家随山脉而迁,又名曰陆系”[iii]。福老人自水路迁来,沿海或傍江河而居,开发平原荡地。土著蜑人,多与福佬接触而融合于此支系中。客家人沿山路移入,所居多在山僻,从事山区开发。这些山区本是畲民的聚居地,因此,客家人融入畲人成分不少。在迁入潮汕地区的漫长历程中,福佬人和客家人融合了大多数畲族土著,成为本地区人口的主干。从历史考察,先到广东的汉人从秦汉已经开始,他们与越族融合,成为在广东的早期客家人,遍布广东的东西南北。因此,客家人大规模进入潮汕地区明显要比福老人要早一些。福老人是广东越族土著和广东白话人、客家人对来自福建的操闽南方言的人的称呼。

闽人迁徙广东,主要分布在粤东潮汕地区和粤西的雷州半岛及其周围地区。现代闽语区潮州片,主要分布于汕头、潮州、揭阳三市,此片与福建相邻,宋代移民最多。南宋祝穆《方胜览》卷36《潮州·事要》云:“虽境土有闽广之异,而风俗无潮漳之分。……土俗熙熙,无福建广南之异。”可见,潮州操福佬话的人从福建移民而来,其语言、风俗均与闽南人相同。从这个角度看来,操潮州闽南话的潮州人,也是宋代时期的广东之外来者。客家人把来自福建的操闽南话的人,称为“福佬人”。

四、广州白话文化源自冼夫人文化(高凉文化)

据《隋书》记载,俚人“刻木为符契”,并没有文字,自冼夫人与冯宝联姻后,她“诫约本宗,使从民礼”,并身体力行,使俚话和汉语言文字相结合,形成了岭南独特的语言体系白话。《梁书·侯景传》中一篇诏文可以证明这一点,该诏文曰:“我大梁膺符作帝,出震登皇。浃寓归仁,锦区饮化,开疆辟土,跨翰海以扬镳;来庭入觐,等涂山而比辙。玄龟出洛,白雉归丰。鸟塞同文,胡天共轨”。可以说,白话文化就是冼夫人文化,它是汉俚结合、民族统一的历史产物。隋书记载冼夫人讲了六段话,用了四个第一人称的“我”字,而古语一般用“吾”字,或用谦称,或省略,话中用了许多现在广州白话仍用的倒装句,以及一些白话常用的词,如“得至”、“经今”、“向”、“好心”等。高州是古百越族俚人聚居的中心地带,南朝至隋唐时期,在其杰出首领冼夫人和她的后裔的统领下,成为当时岭南历史舞台上的主角。一个曾在粤西大地生息了千年的民族,即古高凉的俚人后裔,至今仍可以从地名、语言、民俗等领域找到依据。广州白话(百话)文化源自高凉文化。广州白话(百话)文化的珠玑巷来源,只是传说,只是支系,不是源头,更不是主流。

大南迁与客家人的关系(宋朝粤桂闽的客家人)(3)

五、南宋周去非笔下的福建、广东的蜑户及其岭南猺人

广东地区的水上蜑户源远流长,是古代东南沿海与俚(黎)族有远亲关系的少数水上民族,他们的船只在中国广州和福州形成密集的水上聚居区,古称“旦”、“蜒”、“疍”、“蛋”以及“龙人”、“鲛人”等,还有“白水郎”、“庚定子”、“科题”、“曲蹄”等俗称。他们“以船为生,居无室庐,专以捕鱼自赡”。北宋初《太平寰宇记》中《泉州·风俗》条载:“白水郎即此洲之夷户,……。”有不少权威专家指出,广州白话文化的源头来自水上;也有不少权威专家认为广州白话文化,根源在粤西的高凉文化。

南宋周去非在《岭外代答》中说:蜑蛮“以舟为室,视水如陆,浮生江海者,蜑也。钦之蜑有三:一为鱼蜑,善举网垂纶;二为蚝蜑,善没海取蚝;三为木蜑,善伐山取材。凡蜑极贪,衣皆鹑结。得掬米,妻子共之。夫妇居短篷之下,生子乃猥多,一舟不下十子。儿自能孩,其母以软帛束之背上,荡浆自如。儿能匍匐,则以长绳系其腰,于绳末系短木焉,儿忽堕水,则缘绳汲出之。儿学行,往来篷脊,殊不惊也。能行,则已能浮没。蜑舟泊岸,羣儿聚戏沙中,冬夏身无一缕,眞类獭然。蜑之浮生,似若浩荡莫能驯者,然亦各有统属,各有界分,各有役于官,以是知无逃乎天地之间。广州有蜑一种,名曰卢停,善水战。”

南宋周去非《岭外代答》中说:“猺人者,言其执徭役于中国也。静江府五县与猺人接境,日兴安、灵川、临桂、义宁、古县。猺人聚落不一,最强者曰罗曼猺人、麻园猺人。其余曰黄沙,曰甲石,曰岭屯,曰褒江,曰赠脚,曰黄村,曰赤水,曰蓝思,曰巾江,曰竦江,曰定花,曰冷石坑,曰白面,曰黄意,曰大利,曰小平,曰滩头,曰丹江,曰縻江,曰闪江,曰把界。山谷弥远,猺人弥多,尽隶于义宁县桑江寨。猺人椎髻临额,跣足带械,或袒裸,或鹑结,或斑布袍袴,或白布巾。其酋则靑巾紫袍。妇人上衫下裙,斑斓勃窣,惟其上衣斑文极细,俗所尚也。地皆高山,而所产乃辎重,欲运致之,不可肩荷,则为大囊贮物,以皮为大带挽之于额,而负之于背,虽大木石亦负于背。猺人耕山为生,以粟、豆、芋魁充粮。其稻田无几,年丰则安居巢穴,一或饥馑,则四出扰攘。土产杉板、滑石、蜜蜡、零陵香、燕脂木。静江五县沿边,唯兴安、义宁县官,任满有边赏。”

注释:

[i] 宋王象之《舆地纪胜》卷131。

[ii] 谢重光《客家形成发展史纲》第165-166页。

[iii] 饶宗颐《潮州志·民族志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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