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孝贤与大师相遇（卧虎藏龙轻功不行）

凤凰网文化讯（特约记者罗皓菱香港报道） 7月19日，台湾著名导演侯孝贤在2015香港书展上携手编剧谢海盟举办讲座。从小怀着“武侠梦”的侯孝贤谈到了自己对经典武侠片的看法，他认为《侠女》时代早已过去，而《卧虎藏龙》“轻功不行”。他心目中的“侠”，是李白笔下的仗义豪侠，伸张正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在谈到不久前获得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一事的时候，有丰富评委经验的侯孝贤笑称，获奖不是由作品质量决定，“一切都是注定的，别想，想了也没用。”

侯孝贤在2015香港书展举办讲座

侯孝贤，慢悠悠地从我身边走过，像个古人。

他说话也慢，纠缠于细节，分分钟渗透到时代和人物的肌理——那些唐时代的器物：纱、帐、幔......舒淇“桀骜不驯”的表情以及“自在”的侠气。

侯孝贤自己其实就是一个“侠”，而且是一个修行颇高的“大侠”。

香港书展上，他以无形的“功夫”化解各种提问——在高手那里，问题是不存在的，一切只有水到渠成。

“怎么选中谢海盟作为你的编剧搭档的？”“编剧不用选的，天文带她来，我们就开始讨论。”

“怎么说服周韵出演的？”“就是和她谈故事啊，她就同意了啊。”

“怎么看待得奖”“奖这个东西不是质量决定的，是评审决定的；其实也不是评审定的，是注定的。”

“你觉得武侠电影能够促进中华传统文化吗？”“你是教育部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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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9日，侯孝贤出席第26届香港书展的名家讲座系列并接受记者采访，现场问答充满了各种欢乐。

《卧虎藏龙》轻功不行

为了解释自己为什么拍《刺客聂隐娘》，侯孝贤已经把自己从小的“武侠梦”的故事讲述了无数遍。在香港书展上，他又被问到了这个问题，“我很喜欢看武侠小说，从小学五年级开始看武侠，把在台湾能找到的武侠小说都看光光。我当时和哥哥骑脚踏车去，一次就是一整套抱回家。”

（侯孝贤）艺专毕业之后当编剧，第一个本子就是从元曲改编的，后来又做了一个剧本就是唐传奇的故事，“唐朝的故事根本拍不完，历代都有笔记小说，唐朝是最丰富的。大学时我就读《唐人小说》，发现唐朝是最动人的朝代，所以我一直想拍。我拍戏通常是先想人，然后要有演员，演员变成启动的开始，《聂隐娘》非舒淇不可，凭空写剧本很怪的。”

电影原著名字叫《聂隐娘》，为什么改成了《刺客聂隐娘》？侯孝贤说，没有微言大义，其实就是登记时片名已经被别人抢注了，只好加了“刺客”两个字，如果这也不行，那就改成《唐传奇之聂隐娘》。在他心目中，侠最理想的状态是，李白笔下的仗义豪侠，伸张正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作为武侠片，《聂隐娘》经常被影评人拿来和《侠女》以及《卧虎藏龙》来比较，侯导自己是怎么看这两部影片的呢？“《侠女》时代很早了，那时候我们都还在念书，她的人物不错，但有时你可以感觉到那时候很难，吊威亚都没那么成熟，拍竹林，很短的镜头，我那时很清楚，速度要快的话，只能拍脚的特写，不然就是弹簧床跳起来那样，它有一种古朴的味道。《卧虎藏龙》轻功不行，脱离地心引力，要做到好太难了，他不是超人，不是爱怎么飞就怎么飞，地心引力这件事情，站在竹子上，武侠小说可以这样写，但是拍很难的，物理现象不能逃避，逃避看起来就不行。”他说。

没有选择演员的能力千万别当导演

谈到演员的选择，侯孝贤说，“没有选择演员的能力千万别当导演，人家用就就用，不知道怎么把她雕塑出来，那是不行的。”平时对于演员的“雕塑”，侯导说其实他很少讲话，“我从来不说戏，你们就进吧，《聂隐娘》里有一场戏周韵已经完了，他们还在继续，我就一个镜头在那里，那个味道对了就ok。”

周韵平时几乎从不接戏，除了姜文以外。被问到如何说服周韵接拍《聂隐娘》，侯导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我当时去他们家吃饭，夫妻俩一直在那里说“侠客！侠客!”，原来姜文想拍张北海的《侠隐》，他们要我来演，觉得我很像。结果我一看见周韵，觉得就是她了。”故事的结尾是：侯导自己没演“侠客”，反而让周韵出演了《聂隐娘》，“周韵对自己要求非常高，她在这个电影里完全可以舒淇平的。”

侯孝贤与舒淇师徒关系融洽，两人已经合作拍摄三部电影。对于这位手下“爱将”，侯孝贤也是不吝赞美，“这么多年打交道下来，我发现舒淇有一个特质是别人没有的：她能多年保持一种很自然很真实的状态。她很会帮助人，真的像个侠女。剧组里没有不喜欢她的。”侯孝贤回忆第一次见到舒淇是看到她的广告片，“很特别，不造作，很稳。”于是就像和她合作《千禧曼波》，舒淇第一次来见侯导时，“当时我已经有一定的名气，你看舒淇那个样子，就是你又怎样那个感觉，她有一种很自在的魅力。”

艺术票房孰轻孰重？自己的肯定最重要

不久前，侯孝贤凭借《聂隐娘》夺得戛纳影展最佳导演奖，对于获奖，他说，“得奖这种事情千万不要想，不然心里一定七上八落。评委里有的演员比舒淇还年轻，还有编剧、导演、制片人，最大奖一定是所有人都能看，还感觉不错的，评审团奖就是有人绝对争取，全数通过就是最大奖。游戏规则我太清楚了，我也当过评委，我也是要说服别人，最后耍赖皮：不管怎么样，这个一定要得.....，人家就看着我说，好吧。”

《刺客聂隐娘》和是枝裕和的《海街日记》以及贾樟柯的《山河故人》三部影片一同入围主竞赛单元,角逐金棕榈。被问到对其它两位导演的看法，侯孝贤说，“其实我们第一天有一个‘台湾之夜’的活动我们见过，后来就没见到他们俩了。这不是质量决定的，是评审决定的，也不是评审决定的，是注定的。为什么那些评审会在那里，一切都是注定的，别想，想了也没用。”

长期被称为艺术片导演，但侯孝贤不喜欢使用商业和艺术这样的概念，“我觉得其实是一样的东西，只是作者有没有眼光看到哪一部分，你把它做出来。商业是做的电影让所有观众都能接受，艺术的意思是比较个人，有自己的喜好，不见得没有商业性，不是那么呆板。”当艺术和票房无法调好，自己更看重哪一部分，侯导说，“自己的肯定最重要，好和坏自己清楚，逃不掉的。”

侯孝贤在2015香港书展举办讲座

没有对社会的责任，我的片子不会是这样

有读者问到武侠电影是不是能在“西化”的背景下推动中华文化，侯孝贤坦言这个问题他曾在“总统府”和“教育部”的人讨论过，“栽培一个地方的文学素养，要从年轻人开始，小朋友从小学一年级放默片开始，文字其实也是一样，这是一个（国家的）教育体系应该做的，可是我讲了很多次，没人理我。我想让舒淇和张震去学校朗读文字，小朋友就会对文字发生兴趣，文字和影像是异曲同工。但是很难哎，没人理我，（我要是去选总统一下选上了，就能做了。）”

（侯孝贤曾亲身参与，）谈及“艺术与政治”的话题以及如何看待艺术家的社会责任，他（侯孝贤）说，“对我来，很简单，参加那些活动，因为蓝绿斗得很厉害，为了族群，我被叫去，他们推选我，我就变成头了，我感觉这个是好事我就做了，这个和拍片子是一样的，因为你如果没有人格和对社会的责任，我今天的片子不会这样，电影就是作者本身，一面镜子，我搞政治可能也是很惨的，那是众人的事，你要大家能够一致，真的很难，善恶价值都有差别，民主政治需要协商，需要大家都能通过的中间值，需要妥协，我的个性参加政治是不适合的。”

给年轻导演的话：“去拍吧”

在活动的尾声，被问到对现在年轻的导演们有什么意见（建议），他说，“去拍吧。现在数位时代，很容易，各种数位机器，接连着拍，也很舒服，问题在于你要拍什么，关注主要的是你想要拍这个片子，从人开始吗？你从你身边哪一个人开始，你要具象开始，这个人，这个角色，你要有活生生的对象，才去整理故事，拍摄方法并不难。”

遇到困难是一定的，但是要坚持，“要一直去做啊，今天做了这个事情，不受欢迎，票房还惨，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反而是重要的，我的个性比较皮，我无所谓，我不在意人家怎么看，我感觉怎么样就怎么做，但是不是想，养分从哪里来，文字的世界这么多，不要放弃看小说，在你的脑子里一直翻搅，做一件事情，不是一件小事，你要决定是不是要一直做，一辈子做，一定会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