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农51219品种简介(益北红1-2)

第一章 裙带河的臆想落日躲进了西天的云层,若隐若现一条穿越益北平原的小河弹唱着逶迤北去河两岸茂密的苇丛随风起浪,白色苇絮轻盈飘荡,好似从天空飘下的纷纷飞雪,接下来我们就来聊聊关于西农51219品种简介?以下内容大家不妨参考一二希望能帮到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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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农51219品种简介

第一章 裙带河的臆想

落日躲进了西天的云层,若隐若现。一条穿越益北平原的小河弹唱着逶迤北去。河两岸茂密的苇丛随风起浪,白色苇絮轻盈飘荡,好似从天空飘下的纷纷飞雪。

九月,裙带河到了最美的时节。

一个身影伫立在裙带河东畔。他笔挺着单薄瘦弱的身子,像一棵败落了枯叶的小树。这是一个小男孩,看上去也就八九岁的样子。

小男孩神情呆滞,目光透过左摇右晃的苇荡,静静地凝望着那轮摇摇欲坠的夕阳。他不像是在欣赏风景,看上去似乎满腹心事。须臾,眼睛里滚下了两行泪水……

正待此时,夕阳突然冲破云层,好像一个刚刚蒸熟出锅的大蛋黄儿,氤氲着霭霭水汽,摇摇晃晃地向着天空弹跳。整个世界登时光芒万丈。

小男孩惊呆了,他抬起破烂的衣袖擦了擦泪水模糊的双眼,使劲儿瞪着那轮连蹦带跳的夕阳,木然的神情演变成了惊恐。他平生第一次看到这种奇特的画面。

然而,更奇特的还在后面。

他脚下的这条被艳红染透的裙带河蓦然泛起滟滟粼光,扭动着向着天空飘荡,像一条粼光闪闪的腾空巨龙,又像一条缀满珍珠玛瑙的丝带。

“仙女真的要来了么!”

小男孩不由得嘟囔了一句。他知道这条裙带河的故事,娘活着的时候对他讲过无数次。

娘说:很多年以前,益北乡这一带的老百姓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某日傍晚时分,西天际突然通红一片,云霞不断翻涌而出,少许便弥漫了整个天空。云霞中显现出一个身披彩缎、风姿绰约的美女子,这个女子就是传说中的天宫七仙女。七仙女将披在肩头的丝带随手一丢,那条裙带扭转着身形向着地面缓缓飘落,刚一沾地面就变成了一条河,也就是现在的裙带河。

益北乡的人们自从有了这条裙带河,再也不受老天爷的掣肘,天气干旱时,他们担水浇灌庄稼;大涝时,这条河又成了排涝渠。从此旱涝保丰收,益北乡的人们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小男孩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惊奇地看到脚下的这条裙带河真得变成了一条裙带,正在天空中迎风招展,而裙带中影影绰绰地显现出一个美女子的身影。毋庸置疑,这个美女子肯定就是传说中的天宫七仙女了。

小男孩正疑惑间,七仙女披着丝带向他缓缓飘了过来。近了,更近了。小男孩目不转睛地盯着,当他看到她那副和蔼可亲的笑容时,全身一抖,一股暖意涌上心头既而袭遍全身。小男孩再也控制不住了,突然大声喊了一嗓子:“娘——”

小男孩看得很清楚,披着丝带向他飘来的并不是什么七仙女,而是他娘。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娘——娘——”张开双臂向着仙女跑去……

写到这里我顿笔了,如果再按照这种思路写下去,这部作品很可能就写成了玄幻小说,不过这不是玄幻小说,而是一部纪实文学作品。

这个小男孩就是这部作品的主人公,他叫刘永盛。六岁那年,他失去了母亲。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脑海中产生这样的幻觉是很正常的事情,何况这只是他做的一个梦。

刘永盛永远忘不了三年前的一幕,那时候他才六岁。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记忆是朦胧的,然而他的脑海里却总能晃动起一个娇小瘦弱的身影,耳畔时常回荡起一种亲昵关怀的声音,眼前总会浮现出一幅三年前的画面。

一进入腊月,偶尔能听到外面传来几声鞭炮的炸响声,年关将至,人们开始陆续准备过年用的年货。腊月初十那天,天空大雪纷飞,雪花飘了整整一天,于黄昏时分终于停了下来。

雪停了,天就更冷了。肖家堂屋靠着东墙的炕台上点着一盏煤油灯。灯火如豆,四周黑黢黢的墙壁吸纳了可怜的光亮,折射不出丁点儿反光,这朵灯头给这间房舍增添不了什么光亮。

外面天寒地冻,冷风刺骨,屋内的温度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朔风把两扇永远都关不牢的门板吹得咣当直跳,把门窗口上糊着的油纸吹得呱嗒乱响,把那盏若蚕豆一般大的灯头吹得左摇右摆,看上去随时都会被吹灭。

母亲躺在堂屋的炕头上,身上叠压着两床破被窝,紧紧闭着眼睛。父亲刘继忠坐在炕沿上,正端着一个大洋瓷碗,握着汤匙给母亲喂汤药。

刘永盛和他的一帮哥哥姐姐们站在屋地里,默默地看着父亲给母亲喂药,谁都不说话。那年刘永盛的大哥刘永春十二岁,大姐刘永芳十岁,而他再过两天就是六岁的生日。

父亲盯着母亲柔声细语地说:“孩儿他娘!抓紧趁热把药喝了吧!这可是我专门到廉颇村的那个老中医那里抓的药,老中医说了,只要连续喝,你的病肯定会好起来的。”

刘永盛站在哥哥姐姐们身前,眼睛紧紧盯着炕上躺着的母亲。灯火在母亲的脸上洒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但那抹微弱的红晕依然掩映不住她苍白的脸色。

父亲对着母亲絮叨了一通,母亲依然紧闭口唇不作任何反应。肖永盛忍不住轻声抽泣了一句:“娘——你快喝药啊!喝了药病就好了,你不是答应我,过两天好好给我过个生日嘛!”腊月十二是他的生日。

刘永盛话音刚落,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嘎啦脆响,那是洋瓷碗摔碎于地而发出的声响。当时堂屋里的气氛沉闷凝重,这声响不啻于一声空谷啸音。

一直坐在炕沿上的父亲突然站起身子,双手搭上母亲的肩膀使劲摇晃,边摇边操着赖嗤嗤的嗓音大喊:“孩儿他娘——你醒醒啊!孩儿他娘——你咋了嘛!”

父亲喊了好一通,然而母亲却没有任何回应。父亲的喊声渐渐微弱下来,他最终停止了吆喊,扭头盯着一帮孩子们语气悲戚地说:“你娘!走——了!”

大姐和二姐首先放声悲哭起来,大哥张着嘴呜呜地哭,肖永盛也跟着哭。那时候他虽然不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他知道他将永远不会再看到自己的母亲了。

一刻钟后,父亲把母亲的遗体抱到了堂屋西墙根儿的屋地上。地上铺着一刻钟之前还盖在母亲身上的那两床破被窝。刘永盛和哥哥姐姐们跪在母亲的遗体旁侧悲哭不止,父亲开始动手给母亲穿早就为她准备好的薄薄的寿衣寿裤,刘永盛边哭边看着父亲给母亲穿衣戴帽,当他看到父亲拿着一张黄表纸,即将遮盖到母亲那张苍白的脸上的时候,突然赖嗤嗤地嘶嚎了一嗓子:“娘——”

那是他对母亲的最后一抹印象,从那天开始,母亲的容貌就在他的脑海里越来越朦胧了。

刘永盛的玩伴们都有母亲。当他看到小伙伴们的母亲为他们缝缝补补、嘘寒问暖的时候,他就特别羡慕和嫉妒,眼睛里还会莫名其妙地盈荡起两朵晶亮。他想如果自己的母亲在世,肯定也会像小伙伴们的母亲一样疼爱自己。

他多想依偎在母亲怀里,亲亲地叫一声“娘——”,然而这只是他的一个梦,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梦。

刘永盛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父亲正站在炕头前,双目充满无限深情地盯着他。

“盛儿,做梦啦?”父亲腔调沉闷地问。

“嗯!我梦到我娘了!”

“我知道。你刚才不断吆喝‘娘’,我听到了!”父亲说,“快起炕,今天要上学了!”

刘永盛沉吟片刻,突然悲戚戚地冒了一句:“爹!我想我娘了!”

父亲没应答他这个话题,显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神情忧郁地重复了一句刚才说过的话:快起炕,今天要上学了。言罢转身出了内房,临出门口的时候,抬起袖管擦了擦眼睛。

刘永盛随即钻出了被窝,起炕穿衣。他发现昨天穿过的那一套脏兮兮的旧衣服不见了,枕边叠放着一摞新衣裳。这套衣裳他太熟悉了,往日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穿:一件灰褐色的宽松抿腰裤,一件军绿色的上衣。

他尤其喜欢这件军绿上衣。记得过年穿它的时候,由于天气寒冷,他会将本该套在外面的破棉袄贴身穿在里面,臃肿肥大的棉袄把军绿上衣撑得鼓鼓囊囊的,甚至连扣子都系不上,他便围腰扎一条皮带。

这般装束看上去应该很神气,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很像隔壁邻居的谢二哥,他太羡慕谢二哥了,谢二哥是个军人,去年回家探亲,就穿着这么一件军装,腰上扎着一条牛皮武装带,神气极了。唯一的不同是谢二哥的军装看上去板板正正的,而他这套衣服上却敹补着几块补丁。

如今正是秋末时节,天气并不冷,所以也就没必要套棉袄棉裤。不套棉衣棉裤的外套显得有些臃肿肥大,但这并不妨碍肖永盛对这套衣服的情有独钟,虽然这套衣服上打了四五个补丁。

刘永盛穿好衣裤,双腿耷拉下炕沿儿,脚丫子探进了一双条绒鞋的鞋窟窿里。鞋子没变,还是他一直穿着的那双破鞋子。看来父亲给他准备了新衣裳,忘了准备新鞋子了。其实不然,刘永盛知道自己就这么一双鞋子,这双鞋子他已经连续穿了三年,是娘活着的时候给他缝制的。人长鞋不长。这双前顶脚趾、后露脚跟的鞋子早就该退伍了,可他还一直穿着,这是因为他实在没有替换的鞋子了。值得庆幸的是大姐刘永芳最近正在给他缝制一双新鞋,可大姐已经做了一年了,新鞋还没有成功出炉。这也难怪,大姐才十三岁,正在学习阶段,这个年龄段能做鞋子实在是难为她了。

刘永盛趿拉着破鞋走出了内房,到天井里的一个洋瓷盆里净了手脸,返身进了堂屋。爹坐在堂屋正椅上,正就着一块咸菜疙瘩喝糊糊汤。堂屋正中摆着一张小矮桌,矮桌周圈儿围着他的哥哥姐姐们。矮桌上摆着四个洋瓷碗,碗里稀薄的糊糊汤氤氲着袅袅热气;矮桌一角置放着一个黑黢黢的篦篾,篦篾里盛着四个热气腾腾的黑黢黢的菜团子。菜团子是用地瓜粉和地瓜叶蒸出来的,看上去黑乎乎的,不过嚼着很软和。在那个年月里,这应该算是一份相当不错的美食了。

令刘永盛感到惊讶的是桌子中间还摆着一碟小菜,小菜儿呈红黄绿白青五种颜色,看上去色彩鲜艳。他一搭眼就知道那是什么菜,黄色的是泡豆,青色的是青萝卜,红色的是胡萝卜,白色的是白菜帮子,绿色的是芹菜疙瘩,这五种菜切成片儿掺和在一起,再撒上粗盐腌制而成。有人给这种菜起了一个形象的雅称:五彩云霞。这个名称确实很富有诗意,享用它的人会浮想联翩,既而提高食欲。问题是那时候的人们的食欲似乎不用靠遐想提升,每个人似乎都有一张永远都填不饱的肚子。

不是不想吃,实在是不够吃。

刘永盛眼睛瞪得老大,一天三顿饭啃咸菜疙瘩,他已经好久没吃到这样的美味儿了,最重要的是他似乎还嗅到了一股特殊的香味儿,他怀疑这碟五彩云霞里很可能掺了豆油。

他猜得没错,今天早晨父亲特意在这碟菜里倒了几滴豆油。父亲看着刘永盛笑着道出了他这么做的缘由:盛儿,菜里倒“香油”了,今天你第一天上学,特意犒劳你的。

无疑,这是一桌丰盛的早餐。

哥哥姐姐看着刘永盛坐下才开始动筷子。篦篾里就摆着三个菜团子,每人拿一个也就空了。大哥刘永茂率先拿起菜团子狠狠咬了一口,一口咬掉大半,三下五除二就吞咽下了一个菜团子。紧挨着大哥坐着的大姐刘永芳瞅了瞅他贪婪的吃相,将手里只咬了一口的菜团子掰成两瓣朝着大哥递了过去。大哥也没客气,将菜团子接在手里,三口两口又吞咽了下去。

刘永盛也学着大姐的样子将手里的菜团子一掰为二,朝着大哥一伸:“呶!大哥,你吃。”

刘永茂并没有伸手接,怯怯的眼神瞅了瞅正坐在正椅上喝粥的爹。爹仿若无视,仍然埋头吸溜着洋瓷大碗里的稀粥。刘永茂便从刘永盛手里接过那半拉菜团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其实爹看到这一切了,故意装作若无其事,他知道大儿子刘永茂正是长身量的时候,多吃一些也无可厚非。好在这些娃儿们都懂事,知道互相谦让,这是让刘继忠感到无比欣慰的事情。

刘永茂吃了两个菜团子,似乎还没吃饱。他吸溜着稀粥冲下残留在嘴里的最后一些菜团子残渣,肚子里传出一阵叽里咕噜的乱响。

爹听到了这阵声响,盯着刘永茂问:“吃饱了吗?”

刘永茂点点头,既而又摇摇头,再点点头。

爹说:“别吃软和的了,不抗饿,厨屋里还有个棒子面窝头,带着去上工吧!”

刘永茂清清爽爽地应答一声,抬脚去了厨屋。

爹所说的棒子面窝头是实实在在的“硬食”,是用玉米碴子和地瓜面蒸出来的窝头,看上去金灿灿的,好像一坨鲜崴崴的金陀螺。这种食物看上去品相不错,吃起来可就要了人命了。它坚如钢铁,根本就不是牙齿能对付得了的。

刘继忠的牙口就是一个真实的写照。他不过才三十出头的岁数,满嘴只剩一颗黄斑牙。前些日子他和本家没出五服的一个兄弟刘继全在巷口闲聊,刘继全盯着刘继忠的嘴巴打趣说:“大哥,嚼馍的家伙事儿咋都没了呢!”

刘继忠瞥了他一眼:“俺可是穷人家,吃糠咽菜的命,哪像你们家,天天嚼馍……”

刘继全继续打趣:“大哥,别哭穷,你家还穷。人家都说了,有钱人家的牙齿都住单间……”

刘继忠白了他一眼,抬起屁股回了家。说实话,他不太喜欢自己的这个本家兄弟。

刘永茂从厨屋的篦篾里拿起一个硬面窝头装进口袋,扛着一把锄头随即出了院门。今天他要出工,每天都干这样的体力活,难怪他吃得多。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虽然刘永茂饭量惊人,但他再也没有长个头,身高永远停留在了现在的这种高度,一米五五。这是因为他后来得了一场病:肺痨病。这是后话,姑且不提。

一家人吃罢了早饭,刘继忠摁了一锅焦黑的烟丝,狠狠过了一通烟瘾。刘永芳把碗筷收拾完了,从内房取出一个用破麻袋改制的挎兜,往刘永盛的肩膀上一挎,笑嘻嘻地说:“这是你的书包,快去上学吧!”

爷仨一起出了院门,爹和姐姐顺着巷子向北而去,他们要去上工。刘永盛背着书包顺着村南大街向东而去,他上学的小学校在村东南角。临分别时,爹一再嘱咐:娃儿,好好上学,学了知识,才能脱出这种日子,才能吃饱饭。刘永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刘永盛的脚步迈得有些沉重,这是因为他实在不想去上学,不想踏进那座被临时改为学校的孙膑殿庙。这是一种心理作用,另外还有一个实际性的原因:他感到压在肩头的这个麻袋改成的大书包无比沉重,就像压上了一座大山。

刘永盛索性停下了步子,将书包从肩膀上摘下来,开始检查书包里盛纳的物件。其实书包里也没什么,除了一块硕大的瓷盆底,再也找不出别的东西来了。他感到纳闷,上学背着块盆底干什么?那时候他真不知道,这块盆底就是他练习写字的物件,实际上就是石板的替代品。穷人家的孩子怎么买得起石板呢?

第二章 殿庙小学

殿庙小学是一座很有意义的学校。

良孟村东南角矗立着一座巍峨气派的雄伟大殿,青砖碧瓦,四角翅檐,殿前伫立着两根一抱多粗的朱漆圆柱。殿门上方镶嵌一块石刻牌匾,其上阴刻四个大字:孙子庙门。由于大殿耸立于一座高土台之上,看上去很像是一座堡垒,格外显眼。这座大殿被称为孙膑庙。村里的老人们说,庙殿里曾经供奉过孙膑的神像,后来庙堂颓败,匕鬯尽毁,神像也不知所踪。良孟村为何会供奉孙膑的塑像呢?据传当年孙膑曾在这一带领军打仗。

良孟村向东一公里处有一座小村落,称为廉颇村。廉颇村北有一座硕大的土冢,据考证确是廉颇的坟墓。相传春秋战国时期,廉颇率军于此地与敌军打仗,被敌军将领斩了首级,战马驮着廉颇的无首尸体冲出敌人的重重包围,一路北逃,直至廉颇村附近方才停住了步子。廉颇的尸体也从马背上滚落于地。战斗结束之后,士兵们来到这里,将廉颇的遗体就地掩埋,堆了一个小土堆。后来又有士兵陆续到此,士兵们为了祭奠他们的大将军,用行军袋装土倒在坟墓的小土堆上。前来倒土的士兵越来越多,小土堆也慢慢堆成了大坟冢,乃至于成了现在的样子。

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说。春秋战国,天下大乱。廉颇乃赵国大将,而孙膑为齐国军师,都是那个朝代的名将。由此可见,此处确是春秋战国时期王侯将相们的活跃之地。

良孟村民们大都知道孙膑与庞涓的故事。刘继忠从刘永盛懂事儿的那天起就给他讲这个故事,讲了无数遍,他也耳熟能详:战国时期,孙膑和庞涓同拜在鬼谷子门下习练兵法,二人艺成之后先后下山投奔魏国。庞涓心胸狭隘,嫉贤妒能,陷害同门师弟孙膑,孙膑被施以膑刑。后来孙膑施计逃出魏国转投齐国,率军打败了魏军,庞涓最终自刎身亡。良孟村人笃信孙膑曾在此地率军打仗,从很早的时候起他们就在村里建庙祭祀,奉孙膑为战神。

这个故事在刘永盛童年的记忆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对他的触动也很大。他非常尊崇那个齐国的军师孙膑,为了逃出庞涓的魔爪,不吝装疯卖傻,甚至吞食粪便,后来终成大事,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建国初期,良孟村的孙膑庙改成了现如今的良孟小学。看得出来,当初庙堂改建学校应该是费了心思的。大殿周围盖了一圈新房舍,南侧的房舍作为学校的仓储房,东侧和北侧的排排房舍是孩子们上课的教室。以庙堂为中心轴,房舍四周又夯筑了一圈土围墙。因为夯墙筑在高台边缘,从里面看高不过五尺,一个八九岁的娃童立于其内就能露出脑袋;而从外面望上去却有一丈多高。围墙表面光滑松散,倘若不使用架梯,任何人休想攀爬上去。

围墙正南方便是所谓的校门。校门其实并没有门,两道古朴典雅的青砖看墙呈外八字形矗立在校门两侧,看上去肃穆庄重。踏进校门,首先进入视线的是一座青砖白墙的影背墙。绕过影背墙,能一眼看到那座雄伟壮观的孙膑庙大殿,大殿前面一大片被踩踏得光滑铮亮的空地便是学校的操场。

刘永盛踏进校门的时候,校园里已经聚集了好多新来报到的孩子。他们很快就融合在了一起,爱玩是孩子们的天性。他们玩乐的游戏五花八门,弹泥丸、踢毽子、打纸宝……

有几个娃儿倚着墙根玩“趋盘盘”。孩子们倚着墙根站成一排,一个女娃儿站在他们对面,伸出一只脚点他们的脚尖,边点边说:趋盘盘,到盼盼,红糖水,落潍县,潍县开花落糖水,糖水溅,溅三遍,三遍一,蜷一只。她说到这里,伸脚一踩,被踩到的孩子迅速蜷起一条腿,蜷得慢以及蜷错了腿都被罚出列,即兴表演节目。

这是一个古老的游戏,也是一首古老的童谣,古老得就像是隐在夕阳云霞中的红蜻蜓,若隐若现,虚幻缥缈。谁都不知道这首童谣到底唱的啥,更不知道童谣从何年何月就有。

一个胖乎乎的男娃正和一个个头比他矮小的男同学玩打纸宝,胖男孩正和那个矮男孩耍赖,两个人为了一个纸宝争得不可开交。打纸宝是六零后小时候热衷于玩耍的一种游戏,纸叠的正方形,分为反正面,放在地上反复摔打。你打了我打,谁把面向打翻,纸宝就归谁。

矮男孩瞪着眼说:“你耍赖,我明明打过来了,你把纸宝给我。”

胖男孩狡黠一笑:“你啥时候打过来了?没打之前是正面,打了还是正面。”

矮男孩说:“我看到纸宝翻跟头了。我早看出来了,你那是个双面宝,你耍赖!”

两个人正吵得起劲儿,忽闻头顶上传来叽叽的啼鸣声,胖男孩抬头循声打量,见老槐树的枝丫上落着一只麻雀。麻雀的一只脚上还垂着一根线头,由此可以判断,这应该是一只被人喂养过的麻雀。

胖男孩抬头盯着那只麻雀看了许久,将手里捏着的纸宝往地上忽地一扔,双手抱着槐树树干开始往上攀爬。很明显,他想逮住那只麻雀。胖男孩像一只敏捷的猿猴,顷刻间就爬上了枝杈,他双手抱着树杈悄悄向着麻雀靠近,感觉时机成熟了,猛地向前一伸手,麻雀竟然让他给逮住了。这是一只笼养过的麻雀,反应并不机敏。

趴在树上的胖男孩刚逮到那只麻雀,校园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钟声,所有新入学的孩子在老师的指挥下向着校园中心位置聚合,最后站成了一排。这些孩子高矮不齐,每个人的肩膀上都斜挎着一个书包,手里提着一把小板凳。书包与板凳的种类繁多。书包有粗布的,有麻布的,还有尼龙袋子剪制的,颜色有红的,有黑的,有蓝的,还有黄色的;板凳有马扎,木桩,还有用麻线连缝成一摞的蒲团。孩子们背对殿门,站成东西一排,每个人都规规矩矩地立着,目光同时投在他们对面的一个中年妇女的脸上。

这个中年妇女便是良孟小学的数学老师兼校长——杨素荣。杨老师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年纪,蓄着齐耳短发,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僵硬的面部表情以及透着犀利的目光,看上去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不苟言笑,冷漠严肃。

她上身着一件紧身的土黄色中山装,凸显着她丰腴饱满的身材,紧系的脖扣束着她细长的粉项。这是一身很奇怪的装束。在那个年月里,敢于穿这种瘦身衣的人肯定是具备了文化人的那种超脱思想,而紧系的脖扣儿又暗喻着她思想上的某种顽固。她这种造型说怪也不怪,代表着那个年代所有教书先生的装束造型。

刘永盛看着他的时候,不由得从心底升起一种紧张感。

杨素荣先将对面所有的孩子们扫瞄一遍,手里握着纸笔开始挨个点卯,她盯着站在队首的一个看上去身形消瘦的男孩问道:“叫啥名字?”

瘦男孩腼腆地抿抿嘴唇,怯怯回道:“肖玉山!”

杨永兴点点头,随即挪移目光,盯着站在肖玉山身侧的一个小女孩问道:“叫啥名字?”

“霰翠香!”小女孩回道。这是一个极为鲜有的姓氏,在整个良孟村乃至于整个益北乡也只此一家。此姓氏颇有一番来源,明末清初年间,青州衡王府皇室一族遭到清军屠杀,族人四散逃离,有一个人逃到了益北乡,隐姓埋名定居下来。由于逃离的那天天空正下着大雨,他触景生情,便改成“霰”姓,意为雨中逃命,骨肉分离。这个人就是霰翠香的父亲霰天宁。

霰翠香上身着一件红色的花格肥袖上衣,板板正正地系着脖扣儿;下身穿一条藏青色的肥腿裤,肩膀上斜挎着一个军黄色的书包,卷着毛边儿的书包翻盖上刺绣着一个鲜艳的红色五角星;一根细长的麻花辫搭在身前,一直垂到手腕;陷在眼窝里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透着一汪纯净。

杨素荣挪移目光,盯着紧挨着霰翠香身侧的一个小女孩又开始问。小女孩清清朗朗地回道:“我叫谢美丽,我爹叫谢谢你!”

孩子们一阵哄然大笑。

杨永兴也笑了。他也认识眼前的这个女娃儿。他爹叫“谢协议”,因为与“谢谢你”谐音,所以村民们都戏称他为“谢谢你”。谢协议有六个孩子,一个儿子五个闺女。儿子叫谢本府,五个闺女分别叫:谢美丽,谢美秀,谢美香,谢美梅,谢美云。站在这里的这个女娃正是谢协议的长女谢美丽。

谢美丽真对得起她这个名号,长得甚是美丽。白白净净的皮肤,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小模样儿很是招人疼爱。不单是她,她的四个妹妹也都是美人胚子,一个比一个长得漂亮。奇怪的是,谢协议的五个女儿都貌若天仙,他的长子谢本府却是个另类,用奇丑无比来形容也不为过。怎么会这样呢?这其中还有一番渊源。

想当年,谢协议家里穷,讨不到媳妇,媒人给他介绍了李家村的一个女子,说那女子长得极为俊俏,也愿意嫁给谢协议,只是得答应她一个条件。谢协议问媒人啥条件。媒人憋嗤良久才道出实情:那女子怀孕了,怀的她村里一个老光棍的娃儿。她是被那个老光棍给糊弄了,老光棍长相极丑,家里特穷,那女子家人怎么会同意这桩婚事呢?所以急着把姑娘嫁出去。谢协议听了以后虽然觉得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但也无奈答应了这门亲事。像他这种家庭条件能讨到老婆就不错了,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呢?

由此可见,谢本府与他的五个妹妹是同母异父的兄妹;而从谢本府的相貌上也能推断出来,他的亲生父亲、李家村的那个老光棍是何尊容。这个世间有些事情真的让人难以置信,像谢母这样的美女子怎么会看得上老光棍那样的丑男人呢?转念一想又无可厚非,自古美女嫁丑男,好汉娶赖妻。事实证明有一张抹了蜜的嘴,比貌似潘安更见奇效。

杨素荣一直问到最后一个,最终把目光定在刘永盛的脸上。这个男孩看上去比所有孩子的个头略微高出一些,蓄着小寸头,稍显狭长的脸型,白净的肤色略泛浅黄,一双明亮的眼睛不断眨动着。

杨素荣瞅他的时候,他朝着她微微笑笑,还很有礼貌地躬了躬腰身。

杨素荣认识眼前的这个孩子,她不但认识他,而且对他的印象还极其深刻。他父亲刘继忠是良孟村生产队四小队的队长。杨素荣记得很清楚,那是两年前腊月十二的上午,他踩着厚厚的覆雪、顺着村东街向着小学校走去。快要到学校的时候,耳朵里蓦然传入一声声微弱的呼喊,其声微弱,若有若无。他不由得驻足循声东望。东边有一块偌大的槐林地。这个时节,树叶早就败落一空,光秃秃的枝干映着皑皑白雪,在风中左摇右摆。

槐林地尽覆银白,一团黑黝黝的颜色裸显在白擦擦的覆雪中,看上去格外醒目。那团黑色引起了杨素荣的注意,他盯着那团黑色,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刘继忠的婆娘——那片槐林是赵家的老坟地。刘继忠的婆娘去年冬天过世了,就埋在那片槐树林里。

她盯着那堆黑黝黝的坟土看,有一团浅黄色的物件蓦然愰了一下她的眼睛,此时此刻她能断定,那丝若有若无的声音也是从那里传过来的。她不由得暗暗嘟囔了一句:这么冷的天,是谁在那里呢?

她沉思片刻,毅然下了沟底,爬上对面沟沿儿,踩着厚厚的冻雪向着那片槐树林走去。走到那堆坟土近前她看清了,果然不出所料,黑黝黝的坟土上趴俯着一个人,而且是一个身形娇小的人,应该是个孩子,孩子身上套着一件翻着黑色棉花胎子的浅黄色的军大衣。

杨素荣脚踏覆雪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响声并没有惊扰到眼前这个孩子,孩子正趴俯在冻得邦邦硬的坟土上,高一声低一声地呼喊着:娘——别睡了!娘啊——别睡了,快醒醒吧!杨素荣把这个孩子认出来了,他就是刘永盛,这一年刘永盛有七岁。

此时此刻的杨素荣听着孩子颤着哭腔的呼唤声,蓦然间觉得喉咙干涩,眼睛里盈荡起了两朵晶亮。她走过去,蹲身伸手拍了拍孩子的后脊,轻轻问了一声:刘永盛,你在这里做什么?

刘永盛扭过头来,这才发现身侧蹲着的杨素荣,一双红肿的眼睛紧紧盯着杨素荣,眼泪唰地滚落了下来,哽咽着打了一声招呼:杨阿姨——

杨素荣握住刘永盛那双冻得红肿的小手,不断哈着热气揉搓着,边搓边问:孩子,这么冷的天,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家里人知道你来这里吗?

刘永盛摇摇头,委屈地说:我来找我娘。我爹说,我娘睡着了。我知道她在这里睡着了。

杨永兴努了努嘴,想说什么却突然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来。

刘永盛盯着杨素荣继续说:杨老师,今天是我生日,我娘答应过我,今天给我过生日的。他说完,又扭头朝着坟土喊,娘——你别睡了,今天是我生日啊!你答应我给我过生日的!

杨素荣努力控制好自己悲伤的情绪,拍了拍刘永盛稚嫩的肩膀,柔声细语地劝慰道:孩子,跟杨阿姨回家吧!这里冷,会把你冻坏的。

刘永盛点点头。杨素荣紧紧攥着他一只手,踩着“嘎吱嘎吱”的冻雪向着村路走去。刘永盛边走边回头,回头打量那堆坟土,又时而抬头盯着杨素荣的脸讷讷地问:杨阿姨,我娘会给我过生日吗?杨素荣不好作答,只是默默不语。他牵着刘永盛的手一直将他送到了家里。这桩事儿给杨素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此时此刻,杨素荣盯着眼前的刘永盛问了一句:“刘永盛,你也来上学了?”

刘永盛礼貌地点了点头。他对杨素荣也略知一二,眼前的这个杨老师是良孟村名符其实的大秀才,他拿着整个阳河公社最高的公办教师的工资,月工资二十九块五,每个月还有三十斤面粮的补助,而且还不用挣工分。在那个每个工分一分钱的年月里,他这份工资待遇足以让所有社员们都羡慕。刘永盛并不羡慕眼前的这个杨老师,岂止是不羡慕,而且还有些怕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曾听大姐说过,杨老师是个非常严厉的老师,不听话的学生,他会用木板打手掌心,木板都能打断。刘永盛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他琢磨着:那得多疼啊!想想都害怕。

杨素荣从站在队尾的刘永盛身边挪开脚步,在点名册上打了一个对号。她似乎察觉出了什么不对,瞅着队伍开始大声吆喊:“刘永军。”吆喊了一声,没人回应,又接连喊了几声,“刘永军——刘永军——”

“到。”一声弱弱的回应,仿似从天空传来。杨素荣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喊了一遍,“刘永军——”

“到——”还是从天上传下来的应答声。杨素荣疑惑地抬头看,表情顿时严肃起来。树上趴着一个胖男孩,这个孩子无疑就是点名册上没打对号的刘永军了。厉声呵斥:“刘永军,你爬到树上干啥?”

刘永军吞吞吐吐:“我,我逮鸟了……”

杨素荣怒哞哞地喊:“逮你的鸟吧!待在树上别下来了。”

她对这个孩子也有所了解。他是刘继全的次子刘永军。前文提到过,刘继全和刘继忠是本家兄弟,那么刘永盛和刘永军就算是叔伯兄弟。刘继全育有五子,分别是:刘永锋,刘永军,刘永成,刘永台,刘永岭。

刘继全算得上是良孟村的能人,不但是生产队里的车夫,还是队里唯一的农资采购员。在那个年月里这可是个肥差,所以刘继全的家庭条件在整个良孟村算是相当不错的。

杨素荣不再搭理树上趴着的刘永军,把现场站着的孩子重新扫瞄了一遍,既而问了大家一个新问题:“谁会写自己的名字?会写的举手。”

现场二十个孩子除了刘永盛都举起了手。杨素荣默默瞄了刘永盛一眼,迈步走到肖玉山跟前,将一根树枝递到他手里,要他在脚下的松土上写出自己的名字。肖玉山握枝细描,轻松而又优秀地完成了这个任务。写名字对肖玉山来说是小菜一碟,他父亲肖子午上过高等小学,在村里算是个识文断字的人。肖玉山从小受到父亲熏陶,写个名字自然不在话下。

接下来是刘永芳和谢美丽以及后面的同学,他们都完成得很出色。轮到刘永盛了,杨素荣盯着他问:“你真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刘永盛摇摇头,语气诚恳而肯定地说:“不会。”

杨素荣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眼前的这个孩子很诚实,也很有个性,竟然有些喜欢他了。她开始着重打量他,目光由上至下慢慢移动,见他上身穿一件军绿色的小翻领上衣,上衣缝着好几块与衣服颜色相近的补丁,下身套一条灰色裤子,两个膝盖处各打了一块补丁。肩膀上斜挎着一个破麻袋改成的书包,书包看上去鼓鼓囊囊,里面像是装了不少东西。

杨素荣的目光最终定在了他的双脚上,套在刘永盛脚上的那双鞋子吸引了她。那是一双千层底布鞋,条绒鞋帮上摞着一层层的补丁,补丁针脚粗犷,一看就知道不是专业人缝制的。

条绒布鞋的前面各破了一个若鹌鹑蛋那般大的窟窿,露着两只大拇脚趾。刘永盛见杨老师瞅他的鞋子,下意识地蜷蜷脚趾,两只本来裸露在鞋洞外面的脚趾便熟练地缩进了鞋子里。他的神情有了些紧张。

刘永盛见杨老师用异样的眼光瞅他,心里有了些害怕。他又想起了别人对他说过的那番话,也害怕眼前的这个杨老师,甚至害怕来到这所庙殿学校。他害怕这所庙殿学校就像是害怕村西的那个麻风村,害怕老师就像是害怕麻风村里的麻风病人。

他为什么会害怕麻风村和麻风病人呢?这与他的童年生活有关。良孟村西大约一公里处有一条南北流向的小河,这条小河有一个别致的名称:裙带河。裙带河西岸有一个被称为麻风村的村子。村子周遭种植着一圈刺槐,其间旺窜着密密麻麻的荆棘稞子。泼势的荆棘稞子和高大的刺槐交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绿色堡垒,将麻风村紧紧包裹在其间。

如此,麻风村就显得更加神秘莫测了。

刘永盛曾听父亲讲起过关于麻风村的故事,麻风村里居住着来自全国各地的麻风病人,得有三百多人。那些人大都相貌奇特,有口嘴歪斜的,有甩着腿脚走路的,有呜呜啊啊不能说话的。更让他感到可怕的是,爹说麻风病会传染。正常人一旦感染了麻风病,相貌就会变得像他们一样。

于是,麻风村在这帮小伙伴儿的心里成了一块让他们望而却步的禁地。

刘永盛和他的小伙伴们到村西玩耍,便以裙带河为界,他们在裙带河东岸嬉水摸鱼捉泥鳅,决不敢踏上那座横跨河面的双孔砖桥,更不敢越过那座砖桥跑到对岸去。

在这帮小伙伴们的幼小心灵中,麻风村是恐怖的,而那条流水淙淙的裙带河却是美丽的。裙带河很美。关于裙带河的传说也很美。或许在孩子们童真的心里,更容易接受一些关于美好的东西。

杨老师又盯着刘永盛端详了一阵子,试探性地问道:“你能回家换双新鞋子吗?”

刘永盛摇摇头:“老师,我家里没有新鞋子。”

杨老师叹了口气:“就没有别的鞋子了吗?你姐姐的也行,这双鞋子实在不能穿了。”

刘永盛踌躇不定,似乎陷入了沉思。看来一双鞋子真把他给难住了。他犹豫了一阵子,最终迈步走出了队伍,刚走几步,肖玉山朝着他轻喊:“把蒲团给我吧!我帮你拿着。”

刘永盛回过头来,朝着肖玉山点点头,走到队伍近前,将蒲团递到他手里,又扭身向着校门口走去。他出了校门,顺着学校前面的一条小土路向着西方彳亍而去。

刘永盛刚刚走出校门口,杨素荣抬头瞅了瞅还在树上趴着的刘永军,问道:“累不累?”

此时的刘永军已经在树上趴俯了将近半个时辰,额头上渗着豆大的汗珠子,一只手还攥着那只吱吱乱叫的麻雀。

“把鸟儿放了,下来。”杨素荣呵斥了一声。很佩服这个老师,那时候竟然很有环保意识,懂得爱护小动物。

刘永军撒开了攥着麻雀的手。重回自由的麻雀欲振翅飞翔,无奈被他攥握得太久,或是身子也有了些麻木,振了几下翅膀却落到了地面上,蹦蹦跳跳地向着校门口遛达。很明显,它是想用这种方式逃离这里,它或许知道了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非友是敌,随时都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刘永军抱着树干滑下了地面,他比那只刚刚逃离的麻雀好不了多少,直觉得四肢酸麻,全身乏力,站在地上直喘粗气。其实他趴俯着的树枝离着地面也就四五尺的高度,像这种高度即使蹦下来也不会崴了腿脚,杨素荣是觉得如此才故意用这种办法惩治他。没上学之前,杨素荣就对这个孩子素有耳闻,他是村里出了名的调皮捣蛋鬼,上墙爬屋偷瓜打枣,没有他不敢干的事儿。

然而,令杨素荣意想不到的是,她的这次确实有些过份的惩治让刘永军记了仇,后来他狠狠把老师报复了一番。

这是后话,姑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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