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森林日出时让恋爱终结（梦中人的缱绻羡爱迷失在后现代的都市围城中）

在王家卫的电影中，“边缘化”总是难以逃脱的母题，警察、杀手、正太、混混，每一类人都蜷缩在弹丸之地的香港，利用边缘化的视角体察窥视属于这座都市的冷暖交织。

《重庆森林》就是这样一部作品，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爱情故事简单又纯粹，他们光顾同样的场所，在同样的时间维度中抒写着截然不同的人生故事，惬意、洒脱、舒适、自我成为这部影片独特的印记，构成王家卫式的独有抒情方式。

《重庆森林》的第一个故事发生在尖沙咀的重庆大厦，第二个故事发生在兰桂坊，两条故事线在小吃店相汇，仅通过一个定格的镜头和哲学式的表达方式完成了故事的承接，“零散的主体，模糊的追寻”经常是王家卫电影中存在母题，这种追寻有时候是一种情怀的宣泄，有时候是为了流逝的时光，又或者是睹目思人的情绪。

总之，在王家卫的影片中，在不同的时空中蕴含着现代人关于情感、梦想、时代的哲思，如一缕轻烟弥漫在略带忧伤的基调之中，引导观众去思考生命、时间的价值。

从无规划的王家卫似乎是一位严重的拖延症患者，对于电影拍摄时间乃至呈现时间都没有明确的时间概念，似乎艺术家就应该如此的特立独行。可有趣的是，他的很多作品中都体现出了对于时间流动的精准复刻，似乎每一秒时间的流走都能听到生命沙漏滴落的声音。

《阿飞正传》中，阿飞对女友说“你以后要记住，在1960年4月16日下午3点，我们曾经在一起”，这种对时间的强调更像是一种主权的声明，无时无刻渗透出主人公对生命体验的珍重，在快节奏的香港，时间代表一切，生活节奏随着工作节奏而加快，人们很难让灵魂在舒缓的氛围中体会时间静置的美好，体现在电影中则表现为主角关注的往往是现在和未来，时间观总是现时性的，这一点在本片中展露无遗。

金城武饰演的何志武在逃跑过程中出现了日历和时刻：4月28日9点整，而随后显示他与女友阿美在4月1日愚人节分手，此时的时间有两个作用，第一是表明人物之间的关系，他在这个时间点遇到了生命中另一段宝贵的爱情。另一方面则表明这是一个倒叙式的开场，进而正序讲述，王家卫用一个截片时的展示方式表明时间对于香港年轻人的重要性，在何志武心中，也有个爱情的保质时间：一个月，于是物象化的凤梨罐头保质期设定在了5月1日。

时间的叙述功能独树一帜，比如”6个小时后，她便有了新欢”、“那天晚上，我们大家都在加州，只不过我们之间相差了15个钟头，现在是他那边早上11点，不知道今天晚上8点他会不会记得约了我呢?”。

爱情的保质期和延长期究竟有多久，这是影片着重讨论的主题，就像那句经典台词“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过期的呢？”时间见证着故事中四位男女感情的分分合合，当阿菲一年之后成为了一名空姐，再次回到她工作的地方，见到了警察663，他们的感情又是否会如663与之前的空姐有什么区别吗？这是王家卫直指观众内心的叩问。

在经济高度发达的香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些解不开的谜团，在繁花似锦的春天，酷热难耐的夏天，枫叶凋零的秋天，雪花飘落的冬天，总会有希望，有温暖，有惆怅，有失落，时间总会给我们答案，在迷茫的都市中寻求精神慰藉的那一叶扁舟。

时间和空间是电影永远要体现的元素，“重庆森林”片名中的“森林”象征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重庆大厦作为现代化工业文明的代表，随处都充斥着光怪陆离的色彩、形形色色的人群，以及封闭躁动的迷宫式空间。生活于此的青年人，神情严肃，步履匆忙，不知来自何方，又将去往何处，加深了漂泊凄凉的空间氛围。

钢筋混凝土构建起都市文明，在充斥着创富神话的同时，也让混迹于此的青年人精神焦躁不安，他们渴望事业的成功与家庭的幸福，却总是如孤寂的流星在冰冷的都市中探索生存的含义。

每个孤独的灵魂似乎都没有起名的必要，男主角用223和663替代，而小吃店老板却总是将663错叫为633，女主角则是阿美和阿菲，如此符号化的名称指代人情的冷漠，每个人内心都充满了精神上的迷茫，手持摄像的动荡感加剧了内心焦虑的渲染，在逼仄的重庆大厦上演着跌宕起伏的情感故事。

香港在外界看来是国际化的大都市，拥有超前的理念和发达的经济，在王家卫的眼中，香港却有嘈杂熙攘的街道、拥挤破败的公寓、充满梦想的底层人员构成，这里摒弃了繁荣、现代、忙碌，充满着欲望、迷思与纠结。这里的人们是生活化的追梦者，闭塞的空间无法阻碍他们理想的远大和宏伟，却如蜗牛一般背负着沉重的躯壳一步步向着远方迈进。

影片中，无论是商场、酒吧、体育场、快餐店，都能感受到浓郁的商业元素和生活气息的结合，王家卫无意展示那个文明先进的工业文明城市，而将目光聚焦在这一对立面上，一座九龙尖沙咀的重庆大厦汇聚了来自五湖四海的人群，印度人、巴基斯坦人、非洲人，国际化的混同并没有带来先进的思想，却将毒品、丑陋、色情这些与传统观念背离的元素融入到现代化的表征之中，爱情真的存在吗？自由的代价又将多么沉重？一切的回答都浓缩在这一封闭的空间之中。

王家卫的镜头语言永远是飘忽不定、若隐若现的，摄像杜可风在这部影片中无数次使用手持摄像，利用动荡漂浮的镜头语言暗示主人公内心的失落、迷茫与焦虑，223对逃犯的追逐、林青霞饰演的女杀手穿行在拥挤的人群中，223与阿菲刹那间的擦身，等等镜头都极具迷幻色彩，这里是梦想开始的地方，却又奔向那不确定的远方。

影片中的色调对比强烈，清冷麦当劳门口啃着汉堡的223，闪烁霓虹灯下红色的可乐杯，道路上一闪而过幻灭的汽车尾灯，凤梨罐头上红色的文字和日期，奔跑中度过生日的淡蓝色足球场，每一处颜色都如梦幻般真实，考究的服装、精致的画面、洒脱的光线和忙碌的身影彼此融合，贴切地表现身处“都市森林”之中怀揣美好梦想和甜美爱情的追梦人。

正如影片中《California Dreaming》（加州梦）唱到的“树叶转黄、天空灰蓝、我散着步，在一个冬日里，安全又温暖”，其实在1994年的《阿甘正传》中这首歌已然出现，视觉化的景象呈现与人物如梦如幻的心理预期完全贴合，成为潮流化趋势下现代化生活方式的美好憧憬。

在王家卫看来，时间与空间完全会产生某种意义的关联，比如223的经典对白“我和她最接近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0.01公分，我对她一无所知，57个小时之后，我爱上了她”。这种时间附带空间的表达方式耐人寻味，在静止的画面中观众能够体会到流动的时间和情感，疏离感和亲近感也油然而生。

香港的时空印记同样脱离不开时代背景，在当时的香港，“回归”成为了对祖国思念的标志性节点，都市上空缓慢飘过的云朵偷走了时间的概念，不可否认的是，王家卫想要探讨的就是祖国与香港一衣带水的关系问题。

他将回归比如成了飞机的航线，663说“我以为会跟她在一起很久，就像一架加满了油的飞机一样，可以飞很远，谁知道飞机中途会转站”，“如果有人给你这样的机证，你让不让他上飞机？”虽然看似比如的是爱情，其实隐含着对回归的迫切愿望，期待诗与远方的无限可能。

王家卫始终热衷于展现小人物的生活与情感，片中的金发女与《堕落天使》中李嘉欣饰演的天使2号很像，冷酷、冷血、冷艳，就如主题“她们就好像堕落天使一样，在这座城里如鬼魂一样飘荡”。阿菲从服务员成为了和阿美一样的空姐，又在同一个地点偶遇了663，这本身就极富有传奇色彩，但联想到香港空间的狭小和生活区域的局促又不失真实。

《重庆森林》是独属于王家卫的细节式喜剧，习惯带墨镜的王家卫总是冰冷的形象，但内心却充满了丰富复杂的情感和情绪，比如663失恋，他会形容成“被大头针扎伤了”，因为他始终没取的信件就扎在大头针之下，即使不看内容，也完全理解信中所表达的坚决与遗憾。又如失恋后的663会开肥皂的玩笑，“几天不见你又胖了，你可不能自暴自弃啊”，自言自语的663摆脱了警察呆板的印象，落寞地消化着无法排遣的抑郁与落寞，这正是香港都市人普遍存在却又无法被察觉的复杂情感。

火车、汽车、飞机等现代交通工具缩短了距离的限制，可是却拉远了人与人之间心灵的距离，互联网和电脑让信息爆炸不再遥远，可是却无法填补价值观不同带来的思想隔阂。现代生活崇尚效率，似乎人类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但仔细观察片中的人物，我们又会惊奇的发现，原来交通和科技可以解决效率的问题，却无法解答生活中存在的情感冲突和沟通障碍。而这些问题恰恰是王家卫想要深入讨论的主题。

香港这座城市作为一个独特的国际都市，不仅经济发达，文化同样受到东西方的共同影响，既表现出时尚现代的一面，又有沉稳传统的一面，这些都传递出文化对情感的影响。现代科技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赋予了它多元化的属性，而这种属性又极可能给现代生活带来伤感的情怀，需要引起人们的反思。

王家卫敢于利用边缘化的视角展示属于日常生活的美学，这种手法不同于传统的电影创作方式，他在探索多元化的表达方式和时空感知，以此来揭示城市与居民、情感与文化之间的关系，从效果上来说，沉浸式的体验方式让观众在纡缓的氛围中达到高潮，结伴而生的是挥之不去的情感共鸣，223和663成为一个时代的人群印记，电影的艺术层次得以全面地提升。

《重庆森林》中蕴含着王家卫对生活的态度，面对无疾而终的感情，应该隐忍克制，还是积极面对？感情就像一面镜子，折射出不同群体的百态人生，就像影片中对于缘分的说法“每天你都有机会和别人擦肩而过，你也许对他一无所知，不过也许有一天他会成为你的朋友或者知己”。

人生虽短，唯有珍惜、珍重，才不辜负那个一直在等待自己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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