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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子》点灯人

他拿一块有红方格子的手绢擦着额头。

“我干的是一种可怕的职业。以前还说得过去，早上熄灯，晚上点灯，剩下时间，白天我就休息，夜晚我就睡觉……”

“那么，后来命令改变了，是吗？”

点灯的人说：“命令没有改，惨就惨在这里了！这颗行星一年比一年转得更快，而命令却没有改。”

“结果呢？”小王子问。

“结果现在每分钟转一圈，我连一秒钟的休息时间都没有了。每分钟我就要点一次灯，熄一次灯！”

这是法国作家圣埃克苏佩里的童话《小王子》第五颗行星上发生的故事。圣埃克苏佩里曾是一名飞行员，1935年在非洲坠机逃生的经历成为《小王子》灵感的源泉，1944年圣埃克苏佩里在执行侦察飞行任务时失踪，1993年他和小王子的形象被印在50法朗的纸币之上。前文故事的角色之一“点灯人”正是巴黎发明的一个重要职业。巴黎也因为在城市照明上的创举被誉为“光之城”。

中世纪的巴黎与其他城市一样到了夜间一片漆黑，各种罪恶勾当在夜幕的掩护之下实施，有一种惯偷“斗篷盗贼”让新桥臭名远扬。当时的男士流行在衣服外面罩上华丽的斗篷，一件斗篷要用掉好几尺长的高价布料，上面还有精致的穗带，甩动斗篷时可以看到反光，产生戏剧性的效果。把这种斗篷扯掉可谓轻而易举，新桥正是盗贼们集中作案的场所。富人们晚上靠近新桥之前多半会有意识地脱下斗篷，除非身边带有保镖。盗贼通常打扮成贵族的模样趁机下手，让人防不胜防，甚至有故事说，一些贵族觉得好玩也会到新桥上去偷斗篷过过瘾。以至于斗篷盗贼被称作“新桥的地主”，可见其猖獗之甚。除此之外各类强盗也经常出没，撬门入室，杀人越货，现在5区索邦大学那边原来有条小街名叫“割喉街”（RueCoupe-Gueule），可见其血腥恐怖。

直到太阳王路易十四的革新才逐渐驱散巴黎的恐怖夜色。年轻的路易十四认为犯罪率居高不下，某种程度上是街头缺乏照明造成的，于是向商人颁发许可证，允许其向客户提供租赁“提灯人”的服务，这些提灯人统一着装，人手一灯，灯内放置有重达1.5磅的蜡烛，为需要的人士提供随身照明服务。当时的巴黎还比较小，因此以15分钟为一个计时单位。提灯人除了提供照明，对路人来说也是一种陪伴，他们的出现确实有效减少了犯罪，与此同时，一个全新的、可以普及全体市民的城市照明方案即将诞生。

1667年，巴黎第一任警察局长尼古拉•拉雷尼走马上任，当年他的一大举措改变了人类城市的照明历史。他在巴黎的912条街道上，安装了2736盏灯，每条街上3盏。路灯以蜡为燃料，一支粗大的蜡烛可以燃烧8-10个小时。拉雷尼在解决城市照明的时候不仅考虑减少犯罪，在美化城市方面也可谓煞费苦心，除了安全耐用之外，还充分采用美观的造型。当时的玻璃成本很高，因此路灯的造价不菲，拉雷尼的路灯一装上就成了街头的一道风景。每当夜幕降临，市政府的工作人员便会走过街道，手摇铃铛传递点灯的信号。外墙上装有街灯的房主们便取出钥匙，打开控制滑轮把手的铁箱，将街灯降下，放入点亮的蜡烛后再将街灯升至高处。

巴黎市民的夜生活从此多了起来，夜间购物成为一种常态，人们难以掩抑对拉雷尼的赞美，“多亏了拉雷尼和他美丽的路灯，那些斗篷盗贼没好日子过了！”为了延长路灯的照明时间，巴黎市民派出代表向市政府请愿，到17世纪末，每年街道照明时间延长到了9个月。

观赏夜景也成为一种新的时尚，很多人不远千里来一睹城市亮灯的风景，旅游手册上还给出了最佳观赏位置。隔海相望的伦敦人因此给巴黎起了一个新名字“光之城”。巴黎再一次以其创新超前的理念震撼了欧洲，此后的50年时间里，欧洲各国陆续将路灯引进到自己的城市。

2018年，法国总统马克龙提出增加燃油税的时候引发巴黎数十万黄马甲抗议，然而300多年前，当路易十四开始征收并一再增加“灯光税”的时候，一向喜欢闹事儿的市民居然保持高度的一致表示愿意自费增加照明时间。可见只要是真正有利于民生的事情，老百姓都会发自内心地支持。

18世纪中期，照明更好的油灯取代了蜡烛，点灯人成为一种正式的职业，他们负责街灯的点燃、熄灭、剪芯、清洁维护，风雨无阻，让巴黎始终保持着光明。随着照明技术的发明革新，煤气灯、电灯渐次取代前者，到上世纪中期点灯人这一职业退出了历史舞台。

如今的巴黎因其璀璨的灯光成为令人炫目的不夜之城。尤其是每年新年时在香榭丽舍大街举办的灯光秀，更是吸引全世界数十万人前来一睹风采。灯光秀一般从12月31日晚上11点开始，但9点多的时候很多人便已经来到了香街之上，2公里长的香街人山人海。今年新年，虽然黄马夹运动把巴黎搅了个天翻地覆，但香街的灯光秀依然按原计划举行。大秀当天，香街的灯饰依旧璀璨，老佛爷商场的圣诞橱窗照例吸引了大批的游客驻足观看，红磨坊、丽都等秀场内依然莺歌燕舞，整个巴黎依旧充满了欢乐祥和的过节气氛和浓浓的年味儿。对于巴黎人来说，闹事儿归闹事儿，不能耽误过节，这才叫做捣乱生活两不误。至于工作，再说！

除了凯旋门的灯光秀，巴黎圣母院还上演了裸眼3D灯光秀，更加美轮美奂，动人心魄，比如2017年《圣母之心》灯光秀，震撼人心的故事性配以令人目眩神迷的灯光效果，整座教堂仿佛在精美的画面中舞蹈，令人惊叹不已。25分钟的灯光秀之后，还可以到教堂内部参观10分钟。可惜巴黎圣母院的灯光秀举办时间不固定，而且人数有限制，每次开放预订几乎都是秒空。

当然，既使赶不上体验这些灯光秀，巴黎的夜景也一样可以满足每一双挑剔的眼睛。明亮的埃菲尔铁塔、卢浮宫、香街多了一层静谧的庄重，夜游塞纳河，两岸的万家灯火令人心醉。这就是巴黎的灯光，驱散千年黑暗的灯光，不但给夜行之人照亮前方的道路，也给人们的心灵带来光明，带来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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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海天潮声，少年从军征，数载欧洲行。用心读世界，纤笔传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