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家训处世篇(颜氏家训学问传家)
中古家训最著名者,非颜之推《颜氏家训》莫属。颜之推历官南梁、北齐、北周、隋四朝,晚年作此书,以“整齐门内,提撕子孙”。《颜氏家训》非常重视传统家族伦理,举凡教育、学问、语言、技艺、处世等都有涉及,是我国首部系统性家训专著,其所倡导的优良家风家教,影响至今。
01
学 问 传 家
南北朝时期,选官注重品第。《颜氏家训·勉学》云:“梁全盛之时,贵游子弟,多无学术,至于谚云:‘上车不落则著作,体中何如则秘书。’”贵族子弟多不学无术,仅凭门第就可获得著作郎、秘书郎等清闲的起家官。颜之推目睹南北朝士族的兴衰,总结说“自荒乱已来,诸见俘虏。虽百世小人,知读《论语》《孝经》者,尚为人师;虽千载冠冕,不晓书记者,莫不耕田养马”。他深切地认识到“积财千万,不如薄伎在身”,立身之本在于学习。“夫明六经之指,涉百家之书,纵不能增益德行,敦厉风俗,犹为一艺,得以自资。父兄不可常依,乡国不可常保,一旦流离,无人庇荫,当自求诸身耳。”既然一切只能靠自己,“何惜数年勤学,长受一生愧辱哉!”
颜氏家风素以儒雅严谨著称,颜之推说“吾家风教,素为整密”,“世以儒雅为业”。他自幼在此环境中熏陶与磨砺,深刻地感受到学习的重要性。颜氏主张早教和终身学习,即“人生小幼,精神专利,长成已后,思虑散逸,固须早教,勿失机也”。针对一些人成年后不学习并以为时已晚为借口,他指出这种观念是非常愚蠢的:“世人婚冠未学,便称迟暮,因循面墙,亦为愚耳。幼而学者,如日出之光;老而学者,如秉烛夜行,犹贤乎瞑目而无见者也。”他认为学习并没有年龄限制,任何时候都不为迟,只要学习就会受益。
颜之推勉励子弟,“自古明王圣帝,犹须勤学,况凡庶乎!”读书学问“开心明目,利于行耳”,是日后入仕为官的根本,“莫以年老而不学,莫以家贫而不学”,“光阴可惜,譬诸逝水。当博览机要,以济功业”。隋唐时期实行科举取士,门第优势逐渐丧失,证明了颜氏以学问传家的深远卓识。唐人元稹告诫子侄,“佩服《诗》《书》,以求荣达”,韩愈训诫儿子“人之能为人,由腹有诗书”,清人朱柏庐《治家格言》劝勉子弟,“子孙虽愚,经书不可不读”。流传至今的对联“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数百年旧家无非积德,第一件好事还是读书”,均与这种思想一脉相承。
02
务 本 崇 实
颜氏提倡学问,并非要求子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南北朝时期,清谈之风盛行,时俗尚浮名,鄙视实务。“魏正始及晋之中朝,时俗尚于玄虚,贵为放诞,尚书丞郎以上,簿领文案,不复经怀,皆成于令史。逮乎江左,此道弥扇。”“望白署空,是称清贵;恪勤匪懈,终滞鄙俗。”《颜氏家训·涉务》亦云:当时“文义之士,多迂诞浮华,不涉世务”。颜氏告诫子弟:“干浮华之虚构,非所以得名也”,“清谈推论,刻玄析微,宾主往复,娱心娱耳,非济世成俗之要也”。玄谈能修身怡情,但并非当务之本。诸如“杂艺”算术“可以兼明,不可以专业”,“真草书迹,微须留意”但“不须过精”,“围棋有手谈、坐隐之目,颇为雅戏;但令人耽愦,废丧实多,不可常也。”
颜之推认为,“士君子之处世,贵能有益于物耳。不徒高谈虚论,左琴右书,以费人君禄位也”,明确主张务本崇实。“人生在世,会当有业:农民则计量耕稼,商贾则讨论货贿,工巧则致精器用,伎艺则沈思法术,武夫则惯习弓马,文士则讲议经书。”居官任职,尽职尽责,“但当皆晓指趣,能守一职,便无愧耳”。为了达到知行结合,要向各行各业的人学习,“爰及农商工贾,厮役奴隶,钓鱼屠肉,饭牛牧羊,皆有先达,可为师表,博学求之,无不利于事也”。但对某些教子之法,他并不苟同,例如“齐朝有一士大夫,尝谓吾曰:‘我有一儿,年已十七,颇晓书疏,教其鲜卑语及弹琵琶,稍欲通解,以此伏事公卿,无不宠爱,亦要事也。’吾时俯而不答。异哉,此人之教子也!若由此业自致卿相,亦不愿汝曹为之”。
03
诫 奢 崇 俭
奢侈历来是衰败之源。《国语·晋语》云:“及桓子(春秋时期晋国大夫栾黡——引者注),骄泰奢侈,贪欲无艺,略则行志。”奢侈总是伴随着骄纵、贪婪、腐化、无德等各种问题。南朝时期,“贵仕素资,皆由门庆,平流进取,坐至公卿”。特权滋养南朝门阀的同时,也逐渐腐蚀了他们的进取之心。《颜氏家训·治家》云:“今北土风俗,率能躬俭节用,以赡衣食;江南奢侈,多不逮焉。”“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败由奢”,唐人李商隐这首《咏史》诗可作为南朝统一于北朝的注脚。
家庭的前途命运与国家民族的前途命运紧密相连。当时骄奢之风也引起了有识之士的注意。南齐宗室萧嶷《诫诸子》提出警醒:“凡富贵少不骄奢,以约失之者鲜矣。汉世以来,侯王子弟,以骄恣之故,大者灭身丧族,小者消夺邑地,可不戒哉。”针对骄奢之风,颜氏指出:“欲不可纵,志不可满”、“少欲知足”、“天地鬼神之道,皆恶满盈,谦虚冲损,可以免害”。
他告诫子弟“可俭而不可吝”,“如能施而不奢,俭而不吝,可矣”,认为节俭并不是吝啬,不可贪吝,并举出例子:“邺下有一领军,贪积已甚,家僮八百,誓满一千;朝夕每人肴膳,以十五钱为率,遇有客旅,更无以兼。后坐事伏法,籍其家产,麻鞋一屋,弊衣数库,其余财宝,不可胜言。”
颜氏教育子弟诫奢崇俭并非特例。当时及其后均有不少家训,告诫子弟切勿骄奢贪吝。北朝大臣杨椿诫子孙曰:“汝等若能存礼节,不为奢淫骄慢,假不胜人,足免尤诮,足成名家。”北朝大将源贺遗令诸子云:“汝其毋傲吝,毋荒怠,毋奢越,毋嫉妒;疑思问,言思审,行思恭,服思度;目观必真,耳属必正;遏恶扬善,亲贤远佞;诚勤以事君,清约以行己。”唐太宗去世前著《帝范》,专列“崇俭”篇告诫子女“奢俭由人,安危在己”;宋代名臣司马光作《训俭示康》劝诫儿子康,“俭则可以成家,俭则可以立身”,“奢则掩身,奢则破家”;曾国藩告诫子弟“人人需以勤俭二字自勉”等等,均可视作诫奢崇俭思想的继承。
总之,《颜氏家训》提倡的学问传家、务本崇实、诫奢崇俭等优良家风家教观念,不仅对颜氏后人优秀品格的塑造起到关键作用,而且对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形成产生了深远影响。
◎本文原载于《中国社会科学报》(作者林生海),图源网络,图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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