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论君子四(孔子四说君子坦荡荡)

孔子论君子四(孔子四说君子坦荡荡)(1)

一个朴素的凡人

  

汉朝人发现,孔子的相貌很像开国皇帝刘邦,是一副皇帝脸,所以称孔子为“素王”,就是虚龙假凤的意思,于是有了“千年礼乐归东鲁,万古衣冠拜素王”的说法。儒家则认为,孔子修《春秋》是代王者立法,有王者之道,而无王者之位,故称“素王”。

  

有一次,子夏问孔子:“甜美娇巧的微笑那样喜人,美丽生动的眼睛那样生辉,您却说素雅才是最绚丽多姿、美丽动人的,这是为什么呢?”孔子回答说:“绘事后素。”(《论语?八佾》)他的意思很明白:必须得先有“素”(白色的丝绢),然后才能施以五彩,“绘”成图画。

  

孔子“绘事后素”的理论,揭示了中华民族的审美理念和美学思想。古人在日常生活中,逐渐形成了一种恬淡冲和、沉静高洁的审美观——以素为雅,以纯为美,以淡为本,以静为质。

  

当然,生活中的孔子也是素雅的。他喜欢素淡的饮食:“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在其中矣。不义而富贵,于我如浮云。”他一身素朴的衣服,子路说孔子“虽穿着破絮袍与穿貂裘的人并户而立,却不感到耻辱。”

  

素者,俗也。“人食五谷,焉能不俗”,孔子是圣人,孔子其实也是俗人。比如他就说过:“如果财富可以求得,那么即使做市场守门人这样的贱职,我也愿意干。”在评论道德追求的自觉性时,孔子打了一个很俗的比喻:“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所谓“话糙理不糙”,他真是说到点子上去了。

  

“纳俗于礼”就是孔子的风俗教化思想,所谓“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他认为雅俗共赏的《诗经》是可以演奏的音乐,不仅给人以美的艺术享受,而且对于品行修为、文化传播、政治教化都有很大的功用。

  

孔子其实是一个有血有肉、率性而为的凡夫俗子,我们看到了一位已经走下神坛的常人、脱去圣服的布衣。准确地说,孔子是内“圣”(思想伟大)而外“俗”(容止平凡)的。

  

孔子认为:被成败淹没者,俗人也;以成败阅世者,圣贤也。其实人生本无俗圣之分——取自然之力,使自己强大的是圣贤;取自然之力,跟自己较劲的是俗人。成俗成圣,全在自己而已。

一个执着的达人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孙绰在《论语集注》中曰:“川流不舍,年逝不停,时已晏矣,而道犹不兴,所以忧叹”。这种“迟暮伤逝”之见,在后世应和者众。但程子和朱子,则以“道体”和“进学”别解其意。程子注说:“此道体也。天运而不已,日往则月来,寒往则暑来,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穷,皆兴道为体,运乎昼夜,未尝已也。是以君子法之,自强不息。”朱子注说:“自此至篇终,皆勉人进学不已之辞。”他们与“迟暮伤逝”的解说是背反的。

  

南朝学者皇侃在其《论语义疏》中的解说最得其要:“逝,往去之辞也。孔子在川水之上,见川流迅迈,未尝停止,故叹人年往去,亦复如此。向我非今我,故云‘逝者如斯夫’者也。斯,此也。夫,语助也。日月不居,有如流水,故云‘不舍昼夜’也。”此解既坚持了郑玄的认识而又有所引申,关键之处便是“向我非今我”——过去的我(存在)非今天的我(存在)——这颇具禅机的话语,将“逝者如斯”的涵义破解得恰到好处。

  

从孔子说来,对于自己的主张不能见行于当世,他的确有过烦忧甚至感伤。但这并没有成为他的思想基调,他将真理的追求视为人生要义:“朝闻道,夕死可矣。”(《论语?里仁》)同时,面对“道之将废”,孔子亦归之于时运,并且“知其不可而为之。”(《论语?宪问》)这里所体现的不仅是对“道”的自信,也是对未来的期待与推动。

  

联系到孔子“智者乐水”的认识,可见他始终保持孜孜以求的进取精神和乐观向上的人生态度。如果用“迟暮伤逝”去解说孔子的临川之叹,虽不能说毫无凭据,却不大符合孔子的思想和襟抱。如何理解孔子这一喟叹的精确要义呢?其一是时不我待的紧迫感,时光易逝而人生苦短,要想在有限的生命长度中有所作为,就必须珍惜光阴。其二是弃旧图新的人生观,“向我非今我”,要学会总结人生经验与教训,为将来的人生定立方向。

  

“逝者如斯夫”,即便是已经取得的成就和辉煌,也只证明过去而不能代表未来。人生的行囊不能空空如也,也不能积存过重;人生之旅不能不有所回望,也不能因此驻足徘徊。人们应当以变易的态度审时度势,以从容的气度坦然前行,脚步才会迈得稳健而从容。

  

一个坦诚的学人

  

孔子论学习的三重境界,即《论语》开篇那三句话,能使人豁然开朗。

  

第一境界,“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即能够感受辛勤学习温故知新之乐。学习本来并不是一件人人会天生感到愉快的事。

  

所谓“君之不悦,正坐不学”,意思就是不经历学习的过程,不但无法体会学习的快乐,而且会给自己造成不快乐的根源。“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这本来是教人潜心学习的意思,反过来,也可以用这句话来解释学习之乐。一个人修养达到这种境界,就能感受到学习的愉悦。所以,热爱学习以学为乐,是最起码的境界。这种境界,如“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第二境界,“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即能够感受朋友之间进行切磋批评,从而获得取长补短的快乐。

  

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孔子的魅力,不仅来自他“学而不厌,诲人不倦”的热情,更多的则来自他尊重批评、“过而能改”的人格魅力。“朋”之难得的原因,从主观方面说,就是对批评所持的态度。所以,是否真心欢迎批评,尤其有了一定成就之后能否继续真心欢迎批评,就成为治学的鞭策。进入这种境界,好比“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一步跨出去,人的胸襟气度、眼光视野就会发生质的飞跃。

  

第三境界,“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即能够感受那种好学者“只问耕耘,不问收获”的快乐。

  

如何对待“人不知”,实质上是一个如何对待名誉地位利益实惠的问题。真正的知识分子,绝不会一天到晚揣摩如何出名牟利,如何升官发财,如何讨谁人欢心?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孔子认为,“人不知而不愠”是治学的最高境界。这正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可以享受自得自在的寂寞了。

  

孔子从根本上揭示了学习的本真状态,即是对“大道“的领悟、践履以及密不可分的愉悦的情感体验。

  

一个快乐的真人

  

《论语》经典阐述“乐”有两处:一是“孔颜之乐”,一是“吾与点”。

  

孔子感叹:“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语?述而》)孔子最欣赏、最得意的弟子无疑是颜回:“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论语?雍也》)这就是说,颜回与孔子心心相印,孔子得“乐”,并认为颜回亦同样得此之“乐”,故“孔子之乐”与“颜回之乐”异曲同工,后世并称“孔颜之乐”,甚为恰当。“孔子之乐”、“颜回之乐”,从文字表面来看,两者趋于一致,即“乐”非关穷达,能超越穷达而自得其“乐”。

  

“吾与点”出自《论语?先进》。子路、曾皙、冉有、公孙华四人侍坐于孔子,孔子言假若有知己者,则如何展现其志,子路、冉有、公西各言其志,但不外于安邦定国之外在事功,于此,孔子不以为然,于是转而问曾皙。其时,曾皙悠然地鼓着瑟,瑟毕,然后才作答:“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孔子听了,不觉地感叹:“吾与点”。作为“与点”的对立面,子路、冉有、公孙华三者之志是“功名”之象征,欲达于“吾与点”之境界,当不矜功名,不计利欲,从而能超尘脱俗,由此显示出“吾与点”之宽坦、悠远,“日常生活”之洒落、淡泊。

 

孔子日常生活洋溢着“乐”,“乐”亦就是孔子所欲之境地,所谓“仁者不忧。”(《论语?宪问》)“仁者”是孔子的理想人格,而其特征就是“乐”。《论语?里仁》更直接地指出:“不仁不可以久处乐,不可以长处乐。”亦云:“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论语?雍也》)何以处于“仁”时,就可乐?孔子并非仅耽于山水之乐。“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论语?述而》)是最好的回答。“常戚戚”意味着患得患失,“坦荡荡”则表明胸中洒然,若无所系,回到了本然之态。对孔子而言,就是生活之本态、本然。按本态、本然去行,就是“乐”;若患得患失,反而背离生活之本态、本然,则非乐也。这就是说,所谓“仁者”,并非特立卓行、高缈不及之人,而是悠然自适、任性随缘,似之为“凡庸”者。


孔子论君子四(孔子四说君子坦荡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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