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就得折腾吗(活着就得折腾11)
二爷打开了大门,安排好后回到屋里,悄悄对我说:“白天你就在屋子里作文儿,回青年点吃饭你就把门锁上,明天就是正月十五啦。二爷一定要让你吃上元宵。今天晚上咱爷俩继续吹牛。”
我连忙答道:“不瞒您说,汇报材料昨天就写完啦,一会儿就想交给杨主任过目,如果没什么需要修改和充实的,我就可以交差啦。”
二爷摆摆手,:“你忙什么,也没人催你,过完十五公社才能开备耕动员大会,还不都是“东方吹战鼓擂,小车不倒只管推”那一套,开会就能开出来粮食?”
我连忙用手指了指门外,示意二爷隔墙有耳。二爷瞪着一双圆眼哈哈大笑道:“今天你就回青年点睡大觉吧。照样给你计工分。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在这一亩三分地还没人敢和我二爷抖机灵儿。晚上过来二爷犒劳犒劳你,继续给你讲故事。别看你小子岁数不大,知道的事儿还真不少。不但知道郭鬼子反奉,还知道姜登选,韩麟春。能说出点道道儿。但今晚上二爷讲的事儿你就未必知道了。不许再给二爷买酒了,昨天你买的酒是掐头去尾最好的酒身,而且至少封存了三年,这种酒度数正好,一锅酒也弄不出来几斤,很少有人喝得起,二爷心领啦。”
回到青年点整整一天都是昏昏沉沉的,本来以为酒都是辣的,没想到好酒闻到味儿也能醉人。回青年点美美睡了一大觉,晚饭过后就又来了精神。
那天傍晚有些阴沉,昏黄的天空里弥散着一股湿气,晚风吹动着缕缕炊烟飘飘荡荡久久不愿散去。抬望眼,渺万里层云,远山垂暮若隐若现,也许今晚可一睹千山暮雪。
二爷早就来了,关上了大门后,二爷神秘地对我说:“今天午夜定有一场大雪,没看到人们早就散了吗?那是害怕被大雪堵在道上。晚饭我还没吃呢,我们是两顿饭,今天二爷我也享受享受三顿饭的滋味儿。”
二爷早就放好了炕桌,桌子上扣着两个盘子。一盘葱爆羊肉,一盘炒鸡蛋。二爷顺手丢过来一个纸包,不用说准是盐水花生米。今晚二爷是一脸的骄傲。原来白天二爷的儿子从县里回来看望老爹,带回来二斤羊肉还有元宵。
二爷烫好了酒,还是一人一盅,自己先干为净,也许是昨天酒香的诱惑吧,不由自主我也一口喝了下去。虽然没有昨天的酒那么冲,但也脸上顿时发热发红,浑身上下滚动着一股热流。
二爷慈祥地看着我:“你小子就那么一盅酒就弄得像个关公,你就别喝啦,再喝还不憋出个蛋来,就差打鸣儿啦。昨天你就像是刚会下蛋的小母鸡儿,满脸憋得通红,这酒得慢慢喝,酒这玩意儿得品,豪饮那都是演戏。”
“昨天晚上讲到的李家三爷儿,就是你那个青莲大婶儿的亲爹,说起来他爷爷和他爹也都算是正派人,读书人家有些见识很正常,但生于乱世就改变了门风。这个三爷儿自从回到迁安,加上在奉天和日本人打过交道,懂得日本人的心思,趁日本鬼子1933年进驻冀东地区就在日伪政府里面谋了个教育股长。虽然是个文职,也肯定是附逆无疑。这也是李老三四子一女各个都有文化的原因。
“到了抗战后期形势更为复杂,日本鬼子战败撤退,李老三和伪县长还有十几个伪军打了半年游击后,其实,就是土匪,后来投降了国民政府,李老三因为年轻能干,又会趋炎附势,投机专营被列为重点使用对象。但他不光彩的历史,经常被同事而不耻。也是那帮孙子相互排挤,不久后就被迫辞职。李家儿子也都快成年啦,上学的时候也都是活跃份子,成了国共两党争取的对象。但这李老三谁都不认,觉得不如让大点的两个儿子带青莲去天津谋个稳定点的生计。或者教书或者跑跑生意,兵荒马乱的给政府做事弄不好就是掉脑袋的差事儿。就这样老大老二带着青莲就跑到了天津去找叔伯大哥。
“谁知道这一去李家老大老二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先是老大和叔伯大哥进了戏班子,老二和青莲继续上学。这两个小子混在一起除了看场子唱戏外,听说晋察冀边区缺少物质就做起了买卖,一来二去国民党和八路军都有路子。抗战胜利后晋察冀边区开始裁军,精兵简政一直到1946年解放战争打响才又开始扩充军队。这两个小子看到了机会,乘机以剧社的名义,倒腾各种军需物质。到了1947年六月这两个小子带上老二也去闯闯路子,带着戏班子流串到保定地区,正赶上保北战役。这三小子听到枪响后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李家老大老二一阵乱跑被国民党军队的大炮炸了个尸骨无存。
“据说那次炮击后来成了国民党制造摩擦的罪证,究竟他们做的什么买卖没人能说清楚。那个叔伯大哥被国民党军队俘获后,就被抓了壮丁。渡江战役后,国民党军队四处逃窜,一路逃跑就到了云南。这部分人被收编在卢汉手下,卢汉起义后云南和平解放,这个叔伯大哥好歹也是和晋察冀军区做过买卖,熟悉解放军的政策,恰巧解放军需要有文化的人才,这个叔伯大哥就随部队开到了广西。后来就留在了广西政府工作。四清的时候,这小子为了证明自己历史清白,几经辗转找到了一个晋察冀军区的领导,经证明的确与边区剧社做过生意。而且那次炮击也确实炸死剧社好几个人。其中就有两个叔伯兄弟。并没有被政府部门认定为烈士。李老三可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还是给李老三摘掉了反革命的帽子。青莲她爹还是有些路子。人情这玩意可不是口号,人心不都是那么干净。”
“再说那个青莲,一直没有两个哥哥的消息,姐俩虽然一起读书,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那个姐姐还没等到毕业找了个机会就当了老师,第二年就嫁给了一个同事,那时候女孩不到十七八岁就可以结婚,也是生活拮据的原因,家里总得有个男人。谁知道这一嫁还真带来了好运,随着天津解放一声炮响,这个姐夫摇身一变成了解放军,原来是我们党的地下党员。天津解放后实行军管,这个姐夫就进了公安局。青莲也借了不少光。刚一解放青莲还没毕业就被介绍到小学校教书。姐夫还给她介绍了个对象,是公安局的同事。青莲本以为有姐夫照顾,自己也有了工作,从此衣食无忧,可以过上好日子啦。谁想到镇压反革命的运动开始后,三查两查,原来这个男人早前参加过国民党特务组织,后来混进了地下党,这个家伙被查出后就下了大狱。家产被没收变卖,青莲弄了个身无居所,好在青莲不知情,她姐夫又是介绍人,这个案子她姐夫算是有功人员,多少还是给了出路。刚好赶上全国城乡户口登记,姐夫也是害怕日后再有运动受牵连,就给了一笔钱遣返回到了迁安。李家解放后剩下的那两个小子也都找到工作,老三有文化就应召进了铁路。后来铁路部门支援西北就去了兰州。如果不是因为有文化,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这个青莲回到迁安虽然怨声载道,也是红颜薄命,干脆改换门庭嫁给贫下中农算了,没准儿还能咸鱼翻身,到农村当个老师。也是凑巧青莲她爹在奉天认识四类份子赵富友,就介绍给了李玉德,就是李老大,也是为了讨好李家。”
讲到这里老二爷子长出了一口气。顿了顿然后对我说:“这事儿村子里面没有几个人知道,再说现在青莲就是个农村妇女,和老刘还有杨主任关系也都不清不楚的,现在老刘还要把寡妇妹妹介绍给李老三,要不是嫌李麻子负担太重,这事儿还真就成了,老刘的妹妹是计工分的小学老师,听说有可能转正,人家爷们原来是海军,在一次部队训练时被卷进了海里就没上来。你小子说说这里面的事儿乱不乱,攀上了亲戚,又都是乡里乡亲,谁会去揭这个锅盖。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儿,你小子懂得个屁呀。唉,都是倒霉催的。”
二爷连喝了两盅酒,望了望窗外说:“这会儿可能外面下雪啦,我得去看看,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听这风声这雪小不了。可别把门给封上。”
我与二爷一起下了地,走到外屋推开房门,但见纷纷扬扬的大雪在微风中漫天飞舞,在昏黄的天空中如同鹅毛飘飘洒洒,落在脸颊上就像女人的手温暖轻柔,湿湿滑滑的,感受不到寒冷。
突然间打了个冷战,让我第一次感受女人的温暖竟然是雪花飞舞的蠕动,一团团一片片犹如女人身躯坠落,青春的冲动也在风雪中鼓动。窗前那一束灯光或明或暗,哪怕是一丁点的光亮都能在瞬间收集在女人的怀抱中。那雪下得婀娜多姿,下得让人心醉。十五的月亮在漫天的大雪中化作一片昏黄,风也轻轻,雪也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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