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漂小夫妻在上海八年 那年我在上海打工

文：苏北仰子

图：来自网络

那年，我在上海一家板材厂打工，因扩大生产，我们厂临时成立了一个生产班组，组长是个女同志，听说是厂里一个领导的亲戚。

一天，厂长给我打电话，说二组的那边新过来了一帮人，小组长处理不了，让我赶紧过去看一看是怎么回事。

我过去一看，有20多个人拥在那里，男的一个个西服革履，女的花枝招展，大波浪头。天呐，我们这个厂不是招干部，更不是招老板，你看他们那些人的穿着，哪像是干活的人，小组长一会儿招呼这个，一会儿呼喊那个，但却没一个人听他讲话。

这帮老爷们一个比一个嗓门大，说实在话，就是这帮人留下来也根本干不了这里的活。领头的一个人穿着皮西服，络腮胡子，名叫于德立，他嘴里嚷嚷说，我们是来投资的，不是来干活的，这能是人干的活吗？他边说边骂人。

我过去以后，想先让大家静下来，可根本没人搭理，没办法，然后让在干活的工人，每人过来领一个人到他们那里去，给他们说明一下公司的情况，顺便教他们修板子，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意的就让他们直接走人，工人们停下手里的活，一人拉走一个，声音才算停下来。

果然，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人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人在观望在考察，又过了三天，基本上没有人了，走就走吧，本来就对他们这帮人也没抱多大的期望。

大概过了半个多月，那天太无聊，就溜达到二组，想和小组长交流一下经验，远远看到一个人，嗓门大得出奇，周围的人被他逗的笑一片，不出我所料，果然这个人是于德立。

“能干这么长时间不走，真的很有毅力的呀”。我表示怀疑，真是见鬼了。

小组长说：“不是的，你看看他旁边的那个小姑娘，有个小美女陪伴，不舍得走了呢！”定睛一看，是的，和他一起干活的小姑娘，矮矮的，瘦瘦的，脸有点黄，头发看上去就是营养不良的那种人，那人大嗓门不知说什么笑话，逗得小姑娘抿嘴直笑。

不会吧，这个人估计接近50岁了，而那小姑娘顶多二十二三岁，我真的不相信，对小姑娘有点心疼惋惜，瞬间，我对这个张中立的人表示出极大的反感。

难道真是爱情的力量？嗯，俺以前不信，但事实就在跟前。

没几天，我们住的房子对面过来了一对夫妻，巧不巧，正好是他们两个。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知道女孩的名字叫小芹，我们的老家仅仅相隔80多里地。

看我们回家，于德立就第一时间过来打招呼，“嘿嘿，领导好，没想到你们也住这里，那以后我们是邻居了，多多关照啊”。

“自己那么大岁数和人家小姑娘这样，想想就来气！”但出于礼貌，我还是对他说：“哟，老于大哥，你好你好！”说这个“老”字，我特意加重了语气。

“听说你管理很有经验，工人都和你关系很好，真的想到你们班组去”，这马屁拍的，可你拍错了人，我不吃你这一套。

“哪里哪里，老于哥，你家里孩子多大了？”我故意大声叫唤。

“哈哈，我还没结过婚，童男子一枚呢！”骗个鬼，就凭你这长相这外貌再加上你这口才，外面不知道多少女人呢，平时我最恨说谎的人。

“小芹呀，你要叫我叔叔呢， 我们还是老乡呢，你也叫老于叔叔吗？”我对着小芹半开玩笑地问道。

“人家想叫啥就叫啥，关你屁事！”我老婆听到我话不对头，赶紧过来打圆场。

这婆娘，平时给我说过，最讨厌老于这种人，怎么碰到了又变卦了呢。

“我看这小侄女，今年顶多二十岁吧，老于，你实际年龄多大了？”那壶不开我偏提哪壶，目的也就是想恶心一下他。

“小芹她今年刚满23，我的年龄吧，刚好51！”老于一边挠后脑勺一边慢慢地说到，他肯定早就听到我说的话不好听，但仍不在乎，一说起小姑娘，老于说滔滔不绝，说她什么能吃苦，有个性，会关心人，他心中的小天使……直说的里面小姑娘连连叫他吃饭时，他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我和老婆刚端起饭碗，老于那边直呼开门，门一打开，老于端着刚做好的几个菜赶过来，和我们一起来聚餐了。

盛情难却，我们一起围在小桌子上，大家信马由缰海阔天空地胡侃起来，但我们三个都是他忠实的听众，他就滔滔不绝讲他的发家史，听起来虽不大富大贵，但也算小有所成，本来想到上海投资做点生意什么的，不想遇到小芹，遇到知音，遇到真爱。

“太苦了，没想到上海有这么苦的地方”，他说。“将来，我想让小姑娘一起和我一块回湖北做生意，可小芹就是不愿意。说要考验我，如果我能坚持到半年，她就和我一起回去！”这小芹，没想到还会来这一手。

老于继续说：“你看我来这里才一个月，身体瘦了将近20斤，在家我花了好多钱减肥都不成功，这次真是来值了，又碰到了我这辈子的真爱，更值了。你看我的西服穿着都大的肥到一圈了。”老于嘴里说着，手上动着，他把衣服裹住小芹，搂在怀里，小芹一脸娇羞，不过衣服确实是比刚来的时候肥大了好多。

就这样，老于和小芹两个人每天有说有笑，一起上下班，产量都是记在小芹一个人的头上，当然工资估计也是小芹一个人领。有一次我老婆突然跟我说，这小芹真能干，生病了还要去上班，这两天下班都是这老头把她背回来的。

哎呀，我这老婆真的是太没有见识了，不过我也不能怨她，平时我们两个人走路连手都不拉一下，我思想古板，我老婆也挺封建的。还有几次老婆回来说，这小芹毕竟是小孩子，回来路上还和老于玩躲猫猫的游戏呢。

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我对老于的看法真的改变了很多。

从老于来了以后，小芹的变化也很大，以前的发黄的脸庞，现在变得白里透红，头发也变得乌黑发亮，性格也变得活泼了很多，车间的小年轻们，当看到老于玩起了老牛啃嫩草，一个个即羡慕又后悔的要死，恨看自己下手太晚，现在个个倒心猿意马，都打起了小芹的主意。

特别是小组长的一个表弟，竟对小芹动手动脚起来，这下把老于惹急了，二人大打出手，虽然老于年龄大了点，但干起架来一点也不含糊，鼻子出了血也不退缩，像拼了命一样，小伙子被他打的满车间乱跑，后来大家一起拦住才算了事，但小组长早就引起大家的共愤，几天后面大家一致推选老于做了小组长。

大概过了两个月，小姑娘真的生病不去上班了。星期天的时候，我老婆就过去问他怎么回事，小姑娘羞羞答答的不肯说。这老于就喜笑颜开地说：“嫂子，等着吃红鸡蛋吧。”

几天后，小姑娘的爸爸从家里面过来的，瘦瘦弱弱的，一脸老实巴交的样子。老于见到老丈人讲话一点也不陌生，一如既往的大嗓门，我也第一次看到老丈人怕女婿，他和老于说话时声音很小，很拘谨的样子。

老于那几天陪着老岳父，今天去东方明珠，明天去城皇庙，黄浦江上也坐了游轮，小芹来上海几个月也是第一次出去游玩，每次都是开开心心的，回来后又开了几天宾馆住了几天，最后老丈人笑呵呵的走了。

这老于真的有办法，晚上老婆过去问这小姑娘，小姑娘一脸幸福地说：“爸爸同意了。”

这小姑娘真的眼瞎了，我估计这男的，家里面肯定有老婆，你说这不太可惜了？还有，小芹的爸爸也太不称职了，怎么将自己的闺女往火坑里面推啊？面对这个情况，我也只能是一声长叹。对于这种现象都是见惯不怪，大家都默默地接受！

老于回家了，说是办理家产的事。有一天晚上吃过饭以后。老婆拉着凉席到门口，我们就席地而坐。小姑娘吃过饭也拿个小凳子坐在一起。大家嘻嘻哈哈，说起来家里面的事，拉起了家常呱。

后来小芹才说出来家中的心酸事，家里边他是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因为没有儿子。所以说很受气，特别是自己的亲叔叔，下面两个儿子，和婶婶夫妻二人经常打骂她们一家。母亲脚有点毛病，父亲身材单薄，一家人加起来也不是他们一个人的对手。

有一次，小姑娘和爸爸一起到田里去。小姑娘坐在板车上，婶婶在出猪圈，明明看到他们过来，反而把大块的石块，扔得更远一点，有一块正好砸在小姑娘脸上。

小姑娘疼得大哭起来，爸爸把车子放下来和她理论。哪想到这事儿像母夜叉一样过来就打，单薄的爸爸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在村子里，经常被人欺负，活得很压抑，也没有尝过幸福的味道。

话虽是这么说，但我还是不甘心，毕竟小姑娘这么小，二人相差这么大，平时看到一些名人们老夫少妻的，人家是名星又不在我们跟前，感觉不到，在自己面前碰到了，心里总觉得不平衡。

老婆劝她：“你这么年轻，你看老于都这么大年龄了。当你三十几岁，四十几岁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老头子了，什么也做不了啦，以后你生活怎么办？”

小姑娘淡淡而又坚定地说：“我这个事情想过很久了，我选择他不后悔。”

“小芹呀，以后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就像两个人在河里划船一样，少了一个人，有可能就划不到岸上的”，我劝导她。

“我要的是这个人，他在我身边我就感到踏实，心里感到快乐，同样也给我动力，哪怕他划不动了，我也一定把他带到岸上去”。

“让你劝劝小芹，你怎么说到船上去了呢？”老婆狠狠地踹了我一脚，唉，这婆娘，给她说话真费劲。但劝小芹悬崖勒马，估计比给她说话还费劲。

“哥，姐，我知道你们对我好，鞋子穿在脚上，只有脚才知道它舒服不舒服，现在的他对我来说，就是老天送给我的礼物。等他年龄大了以后，我来侍候他。”听她这样说，我忽然觉得，一个人的幸福与否，旁观者是无法读懂的。

“我父亲也很难过，他给不了我们想要的生活，也想着让我离开这个家，老于给说过了，等在湖北安定了以后，就把我们全家都接过去。我不想回到我那个家，那个家对我来说，回忆都是痛苦的”，我理解了，也许真像人所说的那样：不幸的童年，需要一辈子来治愈。

小姑娘肚子越来越大，每天都和我老婆一起聊天，慢慢地，老婆也开始对我说起老于的好来，有时候还说起我迂腐来，嫌我没情调，唉。

还好，老于马上要带老婆回家了。

我和老婆把他们送到车站，本来说好的，他们打车回家，后来小芹嫌费用太高，又临时改变了主意，然后坐火车回家。

小姑娘一直拉着我老婆的手说：“姐，你放心，我没事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老于是好人，也会把老公照顾的好好的”小姑娘，愿你们的爱，永远持续下去。

看着车渐渐远去，想着小姑娘一个人到了远方，心里莫名地难过。“这都是天意，你说那天为啥小芹怎么就看中了老于，为啥老于这么好的条件一直没结婚，为啥两个远在天涯的人能在这里相遇，这就是缘分吧”。

在我的心里，一直认为小芹被老于欺骗，而想阻止这段我不看好的婚姻，没想到，我却好心办了坏事。只是真爱，是任何东西都无法阻挡的。

是的，世间最美的相遇，就是你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你，不求被全世界的人来爱，只愿这一生被一个人偏爱，再多人的喜欢，也比不上你喜欢的人刚好喜欢你。

当张爱玲遇到真爱时，她把自己看的低到尘埃里，看的出，小芹现在是幸福的，平时看到网上的那些名人们，成名后抛弃糠槽之妻，心里说不出的愤恨。

当看到小芹他们二人这么恩爱以后，我心里也释然了许多，是的，爱，让人变得宽容。

爱，会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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