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禹锡枯藤老树昏鸦(沉舟侧畔千帆过)
中唐诗人刘禹锡因为参与了著名的“永贞革新”,和几个同道一起被贬为僻地司马,共十年时间。十年后,刘禹锡终于与包括柳宗元在内的司马们被唐宪宗召回京城。此时,他心中的满腔愤懑在《玄都观桃花》中找到了发泄出口: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看看现在玄都观里这些桃树吧,都是我刘禹锡离开后才栽的,无非想说现在横行朝廷的不过是一些得志便猖狂的小人。这首诗被人抓住了把柄,显然有不服罪且有讽刺揶揄的意思,有人当然不会放过,几个司马再度被贬,到更南端的地方做刺史。毫无疑问,刘禹锡是故意想通过这样的诗句来出出心中的恶气,只是他太着急了一点,该他出气的时机并未到来,这口气需要他再等上十三年时间才能真正畅快地吐出来。
十三年后,刘禹锡终于得以安安稳稳地回到京城。此时,他又写《再游玄都观》:
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
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昔日那些得志猖狂的小人都到哪里去了呢?一眼望去,万芳凋谢我独放,前度刘郎今又来。不能否认,这里,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复仇的快感和幸灾乐祸的成分同时存在。刘禹锡性格中自始至终都有一种张狂和不屈,还有一些略带江湖气的豪爽和舒展。
在二人同贬南方刺史的时间中,柳宗元去世,而刘禹锡活到再次北迁,境况愈来愈好。也就是说,如果柳宗元能再撑些日子,他是可能活着回到京城的。但这个时间实在太长了,因为刘禹锡在贬谪地一共等了二十三年,难怪白居易说刘禹锡“二十三年折太多”,折实在是太多,多得只有如刘禹锡这样性格的人才能承受得起,而柳宗元却是不能的。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这是刘禹锡对白居易《醉赠刘二十八使君》一诗的回赠之作,也是一首著名的诗作。从柳宗元和刘禹锡几乎一致的贬谪命运到二人不尽相同的人生结局来看,注定不能回避诗人的性情与其政治遭遇的关联。同是程度比较严重的贬谪,刘禹锡在性情上要超脱一些,为人上要圆通一些。相对于政治的正确和生命的尊严而言,他还关切生活的丰富和感官的愉悦;相对于一些抽象的理想而言,他还关切当下现实的安适。所以,也就比较容易在贬谪经历中从极度愤懑压抑到逐渐安心知足、寄情山水,最终走向相对超脱或超越自己现实命运的境界。
同处一片湖海,柳宗元最终成了那艘沉舟,而刘禹锡却能扬起风帆而北返;同是病树,名字叫柳宗元的这棵树再也没有挺过寒冬的袭击,而刘禹锡却坚强地迎来了春天的召唤。诗作五味杂陈,人生之寂寞蹉跎尽付杯酒沉吟中。
◎本文原载于《月读》(作者郭彦),图源网络,图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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