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让子弹飞啥叫惊喜(表面欢喜实则悲)
在朋友的推荐下,我打开了这部电影,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重金属的气息,这是一部彻头彻尾的男人戏。它讲了一个土匪抢了买官县长的职位与一个地头蛇斗智斗勇最终取得胜利的故事。照正常而言,他们开枪的速度会和我离开电影的速度成正比。
但我居然还蛮喜欢,正如我喜欢同样清一色男人戏的《师父》一样。因为在这里面一方面是革命战士与恶霸斗智斗勇,一方面更有一丝底层女性的朴实光辉,还有作为内容构成要素的四川方言,这该死的魅力,让人如痴如醉。
还有,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送别》始,以《送别》中,是在结构和整体意蕴上营造了一个斗争前后淡远纯净的情境,余味袅袅,不绝如缕。
在这个余味里,包含了很多值得探讨的东西,人们的相信落在何处、底层女性可以在革命中扮演什么角色、早期革命者的困境如何走向--独善其身和兼济天下如何融会贯通等等,都在这部电影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形式可以各不相同,内容则会殊途同归。表面上欢欢喜喜打倒了恶霸,同路人却一同离开也显现着一股隐约悲凉的牧歌情调……
一、人们的相信落在何处?
换句话说,什么时候人们才会有真的信仰?
我突然发现,这是一个非常宏大的命题,但在这部电影里其实有具体的表现,通过这些表现的梳理,我们才能发现人们发自内心地认同出现在何处。
比较有意思的是,一开始就有这样的意味已经在悄悄进行。被劫持的买官县长马邦德的表现就很值得玩味,首先他的官是买来的,买官是为了联合当地富绅收税赚钱,这个时候,他是那种旧式腐败官僚的写照,不光人们不相信他,连土匪张麻子也不信他,张麻子总说我不相信你。拿张麻子在祭祀六子时的话说,“跟他们耍不起”,意思就是跟这种人相处不来,无法共事。他们一开始就已经为了钱财和官职丢掉了人们的信任。
基于旧中国有马邦德这样的封建官僚,基于有黄四郎这种军阀代理恶霸,人们的表现就相当可以说明问题了。黄四郎为给张麻子下马威,派手下胡万带着卖凉粉的伙计来陷害六子,六子面对对面咄咄逼人的胡万,和说瞎话的凉粉伙计,他好像有理说不清了,就像百姓一样,处于封建官僚和军阀代理恶霸,他们哪怕有理也会被说成无理,于是百姓审时度势,只能暂时屈服于势力更大的那一方。于是凉粉伙计哪怕是被两把枪指头,还是选择诬陷了六子。
后来,张麻子终于在明里暗里的争斗交锋中,看清了黄四爷的真面貌,于是,他要带领百姓去推翻黄四郎这座压在人们头上的大山。
一开始除了花姐相信了,其他人都在隔岸观火。这个地方真的太耐琢磨了。枪打出头鸟,在长期被欺压的历史中,从未有过反抗成功的例子,他们不敢公开和恶霸叫板。所以哪怕张麻子发了钱,又发了枪,除了荒诞的一群鹅追来,其他人一个都没出动。说起来这个地方真的很悲哀的,人们对被欺压都习惯了,当别人领着他们站起来,他们反而怯懦了。所以,中国文化中始终有一个俗语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时局动荡,鹅城的民众不知已被欺压了多久,他们只能抱残守缺,明哲保身。
而说到人们的信仰落下来之时,我更加有种悲哀的感觉在里面。
张麻子本名张牧之,父母是希望他能成大器,特别美好的名字,因为辛亥革命失败的原因,他索性落草为寇,但作为传统暴力抢劫的象征,在人们的心中,土匪是不可能叫这么文雅的名字的,人们宁愿相信张牧之叫张麻子,宁愿相信土匪长得穷凶极恶,脸上长满了麻子。也就是说,在人们心里,相由心生,千篇一律,那些基本的落后认知从未变过,人们本就不相信土匪,更遑论相信他会带他们改变命运呢?
黄四郎作恶多端,黄四郎的替身又没作恶,就算他是当做替身为黄四郎出席一些场合,我觉得至少在本质上他也是一个被欺压的奴隶。他最倒霉的事情就是和黄四郎长得像,平常挨揍也就算了,关键时刻还要替黄四郎“挨枪子儿”。作为一个人道主义十分强烈的我来讲,虽然在整体上而言,杀了替身,等于杀了黄四郎,杀一人而抵千军,可是在道义上,还是残忍。在那个时代,民智未启,压迫当前,暴力的杀戮还是占了上风,或许张牧之是正确的。唯有对暴虐者的附庸也“专政”,人民才真正相信,张牧之作为新一任县长,是向着他们的。
二、底层女性可以在革命中扮演什么角色
这个电影中有5个露过面的女性,第一次发钱被黄四郎手下抢了钱的肚兜女孩、奉送两颗宝石的黄四郎侍女黛玉晴雯子、马邦德的山西乡下老婆、县长夫人还有花姐。通看一遍,无一例外,都是底层女性。
为什么出现的全是底层女性呢?我想可能跟那个时代的背景有关系,是辛亥革命之后,虽然传统帝制被推翻,但封建思想依旧强势,能够像这5位女性一般有所抛头露面的,怕都是底层女性,因为底层女性地位虽低,但由于和底层男性一样都是贫穷且没有地位的,所以差别上就没有那么大,就可以出来做工贴补家用。而真正的高门小姐和夫人们都还处于“深闺”之中,守着绣楼和卧室过日子。
但在这几位女性之中,真正能够接触到革命的角色没有肚兜女孩,没有黛玉晴雯子,没有山西乡下婆,似乎连县长夫人都是很勉强的。“县长夫人”ji女出身,只想当一位高贵的夫人,所以她给马邦德买了官,跟了马邦德又跟了张麻子,而跟了闹革命出身的张麻子,这命运就难过了,她只能充当在政治斗争中一个被牺牲的人或者说一个被用来作为发起进攻的借口。
花姐呢,很传奇的一个女子,有胆识,有魄力,而且非常勇敢。
在枪声阵阵中吹羽毛又徒手抓羽毛的那个镜头简直神了,成功地把她的那种魅力和不为外物所扰的心态给表现出来了。
这是一个光辉的女性角色,或许有一定的卧底成分,但她的大部分事情都让人敬佩。在第一次发钱时,老二老三给花姐这位“被穷人卖掉的女儿”发了钱,因而她会因为承了老二老三的情去护下了老二老三,花姐对黄四郎说,“今天晚上的钱 我替他们付”。尽管花姐是被出卖给黄四郎多年,为他打探消息,也更会察言观色与人情世事,但终归她是个人,她面对爱慕她的人,她是不会伤害他们的。
另外,底层出身的她,是暗中佩服张牧之的。她理解且相信了张牧之为民的真诚,所以她一枪指着自己脑袋,一枪指着张牧之他们,“我想跟你们一起发钱 看他们笑”,在那一刻,她是一个被革命人士感动了的贫苦出身的个体,在那一刻她开始走向革命。况且她是知道上海、知道其他外来知识的一个有见识的女子,这样的人在思想改变之后,最容易在革命道路上充当同路人。以至于在张牧之的心里,骤然升起了对花姐的一种似为神女的爱慕和憧憬,这是藏于他理想深处的女子呀,远在天边,遥不可及,近在咫尺,心中珍藏。
因此,底层女性并非都是盲目无知的,她可以在接受一些进步思想之后,做出正确的选择。但花姐可以凭借她自身诸多思想上的华光逐步走向美好未来的通衢大道,可更多的女性还生活在暗无天日的铁屋子中,蒙昧地等待着不知何时到来的救赎……
女性的命运在革命的洪流中更具有值得探讨的空间。
三、早期革命者的困境如何走向--独善其身和兼济天下如何融会贯通?
这部电影的两位主角在一定意义上,其实都是早期革命者,只不过在革命之后,黄四郎和张牧之各自走向了不同的人生。在这样的转折点之间,张牧之说,“跟他们耍不起”,穷则独善其身,于是他选择落草为寇,而黄四郎则选择与军阀同流合污,成为旧军阀的经理人。黄四郎当这个旧军阀经理人当得可是顺风顺水、赚得盆满钵满。
但在张牧之这里,始终有一个无法调和的矛盾。
一方面他早年追随松坡将军(蔡锷)参加过辛亥革命,希望能够通过革命改造当时那个腐朽没落的社会,可是革命之后、蔡锷死后,他发现,革命中的参与者尽是一些追名逐利之人,像黄四郎之类,他“和他们耍不起”,所以感觉似乎是理想在民主革命这里落败了,他失望透顶,所以想独善其身。
可他发现,他做不到。面对民不聊生、严酷冷漠的社会,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所以上任鹅城后,路遇不平,上来就打了那个黄四郎家团练的屁股。面对黄四郎的横行霸道、为祸乡里,中国社会上有成千上万个黄四郎,英雄可以在时代潮流上改变历史,可现如今的矛盾是没有英雄,于是他想兼济天下的理想又开始蠢蠢欲动,为了六子、为了惨死的夫人和老二,他必须“耍得起”,他必须为了千千万万个六子、夫人和老二揭竿而起,他必须为了正义而战。对,他的理想就是要发动人民起义,打倒恶霸,分了他们的家产,“打土豪分田地”。而且通过他的不断努力,他也做到了。
可他发现,这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一方面他的亲近之人几近全部覆没,六子、夫人、老二加上马邦德,都没了;另外剩下的老三、老四、老七甚至还有他喜欢的花姐都离他而去。我觉得有句台词听了让我几近落泪,“跟你在一起开心是开心,可是很不轻松”,他们在追随张牧之这样的革命者途中倍感压力,他们虽然不是只求好处、可他们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于是他们不愿意再追随一味奉献牺牲的张牧之。这与《周生如故》中不求功名利禄只求百姓安康、国家繁盛的周生辰一模一样,虽然美名加身,可追随之人越来越少。
另一方面他的理想是“打土豪分田地”,可好像又不是,这似乎只是一个近期目标而已,他的理想是建立平等民主的进步社会,可近期目标是实现了,而他的理想却遥不可及。
这两个代价共同铸就了《送别》的歌声,铁轨、夕阳、骑马的英雄背影,这显现出了张牧之这类纯粹为理想社会而斗争的英雄在辛亥革命落幕之后的困境,追随者少,心中理想未成,自己却又想兼济天下,骑马但迷茫的他,该何去何从。
分析到这儿,一阵悲凉袭来,为那个时代,为那些英雄。
四、写在最后
这部电影在极度欢乐之后呈现给我们的是极度落寞的悲剧,是当时混乱年代和历史横截面中留过洋、且具有进步思想之革命者的悲剧,他们的悲剧是看不到未来的结果,就失掉了方向。
但我突然觉得,“让子弹飞”倒是一个出口,让大家耐心地等一会儿,让子弹飞一飞,让迷茫的人往前跑一跑,说不定就寻到救国救民的方向了呢!
算起来不超过十年时间,五四就揭开了帷幕,中国共产党就成立了,张牧之如果足够幸运,依然能够参与这救国救民的伟大事业,依然能够向着他心中的那个美好理想而不断奋斗。在这个意义上,这只是一次历时性的、阶段性的挫折而已,当他不断前进,他才会无比接近于他所热爱的那个纯美理想。
“让子弹飞一会儿”,这好像又成了一个美好的希望,它代替暂时性的英雄悲剧,引领着张牧之们不断向前,引领着这些将成大业之人许未来一个好的结果。
独善其身和兼济天下都是不容易的,而将二者融会贯通的人是伟大的,所以历史的车轮飞速向前,也不断赋予那些心怀天下之人以不断超越的能力,超越时代,超越历史,超越思想,为天地立心、生民立命、既往圣绝学、开万世太平,简洁却不简单,如此而已,却留给我们经久不息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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