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替人解围的故事(故事我用10天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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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替人解围的故事(故事我用10天谋划)

好心替人解围的故事

本故事已由作者:箫箬,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今年恩科的榜贴在龙门三天,秀才陈松亭在春来酒馆喝酒也喝了三天。每到放榜的时候,这里都有大批落榜的秀才借酒浇愁,掌柜的见怪不怪。

但,谁都没想到,陈松亭与别的落榜秀才不一样。

正午时分,状元陈应裘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挂着红绸攒的花打从春来酒馆门前经过,往座师的府上去谢师恩。

那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是头甲头名的气派和荣耀,从此出将入相,平步青云。

道路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外面熙熙攘攘,更显得春来酒馆里这一帮落榜秀才的凄凉。

陈应裘的马到了春来酒馆门口,特意停住。他在马上矮了身子,隔着春来酒馆的匾额朝里面看,正看见坐对门那桌喝酒的陈松亭。

“这不是号称两省第一才子的陈松亭,松亭兄吗?今儿是谢座师的大日子,怎么还在这儿喝酒啊?”说完,他又用马鞭子敲了敲脑袋,“哟,看我这记性,我都忘了,咱们两省的第一才子今年榜上无名啊。”

他话音甫落,跟着来的人都大笑起来。

陈松亭攥紧了酒杯,只顾低头喝酒不说话。

陈应裘见他不理,继续道:“掌柜的,你一定要给松亭兄上好酒。这可是第一才子,连我这状元他都不放在眼里,等闲的酒当然也就看不上。”

“是,是。”掌柜的不敢得罪新科状元,只能应了。

陈松亭一张脸涨成了紫红色,酒也不喝了,攥着杯子瞪着陈应裘。

“可惜了好好的姓氏,真是同姓不同命啊。”旁边有那一等流氓地痞,想着拍状元马屁,赶着上前赔笑道。

陈应裘看了一眼伏低身体凑到马镫前的那个人,满意地点点头,“好小子,会说话。我正缺个马弁,以后你跟我吧。”

“谢状元爷。”

“喂,松亭兄……”

“放榜那日,状元的卷子也随同放出,供士子们学习,陈状元,这事儿你知道吧?”陈松亭重重将酒杯按在桌子上,起身走到春来酒馆门口,站在台阶上直视着陈应裘,“状元爷的文章在下拜读过了,巧了,竟与在下考场上写的应试文章一模一样,半字不差。

“天下竟有如此奇闻怪事,不知状元爷的座师听见了,会作何感想?大概会觉得手里的银子烫手吧?”

陈松亭声音朗朗,在场众人一片哗然。

他这话中的意思显然是说阅卷考官收受贿赂,徇私舞弊,在阅卷场上偷天换日。如果是真的,而他手里又有确凿证据的话,这无疑会成为近几年恩科最大的一桩案子。朝廷向来重视恩科纳贤,此事真闹起来,那一众主考恩科的官场大员都会性命不保。

“大胆,陈松亭,你竟然敢含沙射影,暗指皇上恩科有徇私舞弊行为?如此以下犯上,你该当何罪?”陈应裘用马鞭指着陈松亭,“皇上是万世明君,我恩师是当朝一代文豪大家,岂容你在这儿污蔑?”

“寒窗苦读,却抵不过千两白银,此事若朝廷不给个交代,那便是寒了天下士子的心。”陈松亭此时不知是借了酒劲儿还是方才那一股怒气,竟越说越激动,好似立刻就要去京兆尹府鸣冤。

“你,你!”陈应裘连说两字之后,忽然踢了站在马镫旁的马弁一脚,“你还愣着干什么?这等目无朝廷的逆徒,那可是人人得而诛之。”

马弁愣了一愣,立刻明白了陈应裘的意思。带着三五个抢着拍新科状元马屁的流氓地痞一窝蜂冲上去,将陈松亭按住拳打脚踢。

陈松亭是个读书人,本来就手无缚鸡之力,加上又喝了大半天的酒,只能蜷缩在一起,任人踢打。

陈应裘在马上冷笑了两声,策马扬长而去。那三五个人直打到陈松亭不省人事,怕闹出人命,这才罢手离开。

临走之时,马弁指着周围的人高声道:“新科状元那可是以后的朝廷重臣,你们得罪不起,明白吗?”

言下之意是放陈松亭自生死灭,谁都不许管他。

天渐渐转阴,乌云从天边飘来遮了太阳,转眼间倾盆大雨落在京城的大街小巷。

陈松亭趴在路面上挣扎不起,只好挨浇,脸浸在泥水里。也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唯有雨水覆面时才能痛痛快快地哭。

斜对面的当铺里,苏绾站在窗边默默地看着。

雨越来越大,天上雷声滚滚,时不时一道闪电刺破乌云。街上除了倒地不起的陈松亭,一个人也没有,买卖家也都纷纷关了铺子歇业。枕梦轩也一样上板打烊,只留下小阁里的一扇窗半开半掩。

“一个醉鬼有什么好看的?”云意放下手里的账本凑过来,“命里没有,再如何挣扎也没用。”

“不见得。”苏绾微笑。

“命里没有还能强求?”

“不见得挣扎无用。”

云意不解,却也没有多问,瞥了一眼窗外,笑道:“这么大的雨,居然还有人上街。”

那个人长得人高马大,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打着绑腿,脚下一双草鞋。没打伞,头上戴了一个斗笠,边沿压得极低,看不见长相。他从旁边的巷子里出来,径直朝着如同死人一般的陈松亭走过去。

“不像是认识的人出来捡酒鬼啊。”云意皱着眉,“这副气势倒像是来杀人的。”

“看来,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苏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顺手向桌上小盘里捻了一颗莲子。

那个人把陈松亭翻过来,拍了拍他的脸,陈松亭完全没有反应,看来是酒劲涌上来了。

戴斗笠的人四下里看了看,手伸进怀里,再拿出来时,多了一把小小的匕首,冲着陈松亭的心脏就要刺。

苏绾摇头,“现在杀人灭口,岂非是不打自招?这新科状元的脑子,实在不大够用。”

话音落下,她手腕一抖,莲子飞入雨中,正打在那人刀背上。戴斗笠的人被这力道震得虎口发麻,刀险些脱手飞出。

他四下里乱看,并未发现有人。再看看地上的陈松亭,睡得正香。

有一道闪电划过,这一次是一个霹雷,“咔嚓”一声在附近炸响。寻常的人都要被这雷吓个哆嗦,何况他心存了杀人的心?

苏绾和云意在枕梦轩里看着那个戴斗笠的人离开,云意道:“姑娘,你又欠了阎王爷一条人命。”

“无妨,这次还不上,以后也总有还上的时候。”

云意不满地道:“你又和我打哑谜。”

苏绾笑道:“两三日之内就会见分晓了。”

2

直到傍晚放晴,陈松亭才醒过来。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疼,口鼻里都是甜腥味道,用手去抹,手背上一片血色。他躺在地上缓了很久,才晃悠着从地上爬起来,趔趔趄趄地往住的地方走。

他要去官府告状,他要告御状,他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恩科里的龌龊,都知道他陈松亭并非是空有虚名。

陈松亭一股热血冲上头,再想想这几日的遭遇,又如一盆凉水迎头泼下来,再热的血也瞬间冷了下去。

他没有证据,也没有靠山。

恩科放榜当天他就去过京兆尹府鸣冤,京兆尹以此事不在管辖范围之内,将他给轰了出来。

次日,他去了御史台,监察御史以“口说无凭是为毁谤”的说法将他赶出来,并警告若是再来,立时以毁谤罪送官下狱。

刑部?呵,他连刑部的主官都没见到,在门口就被挡住。

他是看明白了。今年主持恩科的乃是太傅,位高权重,三朝老臣,家里两代帝师,身份尊荣。莫说没有真凭实据,就算是有,谁都不敢轻易去拔这老虎须。

罢了,归乡吧,五年一恩科,他还年轻,下次再来便是。

可谁又能保证下一次不会遇上这样的事呢?

陈松亭坐在屋里,院墙那边是护国寺的讲经堂。他一个穷书生,上京赶考的盘缠已经是财力极限,只好租住寺庙空闲的禅房图个便宜。

他没有打火点灯,只枯坐在漆黑的屋子里,听着钟磬声和讲经声。今日主持讲地藏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佛能普度众生,那他呢?他一个落第的穷书生又能做什么?

“此处可是陈松亭陈相公的住处?”

“是。”陈松亭忙起身开门,只见外面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衣着光鲜,举止进退有度,一看便是大家府邸的气派。“我就是陈松亭,请问阁下是?”

管家作揖道:“我家主人让小的给陈相公带几句话。”

“你家主人是?”

“相公听过这几句话之后自然会明白。”

“什么话?”

“陈相公是聪明人,才学也好,今年不成还有下次。做人做事总该给自己留条后路,自断前程事小,丢了性命事大。毕竟,京城里大过人命的事儿每天都有,无论是京兆尹还是御史台都顾不上一个落榜秀才的行踪。”

陈松亭闻言,心里一沉,大概是太傅府里的人。

“陈相公可听明白了?”

陈松亭抬眼看那管家,日落西山,明月未起,昏暗之中只觉这人面带凶相,隐隐一股杀气,仿佛眨眼间就会飞剑取了他性命。

陈松亭立刻觉得自己后背发凉,四肢僵硬,口中喃喃道:“在下明白了。”

管家微微一笑,“既然明白了,陈相公明日就回乡去吧。”

“是。”陈松亭下意识点头。

一刻钟之后,那管家模样的人早已经离开,可陈松亭仍旧直愣愣地站在门口。

耳边钟磬之音不断,主持苍老的声音从墙那边飘来,“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辗转反侧了一夜,次日清早陈松亭收拾了行囊,此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身无分文。思量半晌,他打开行囊,在随身的物品里面挑挑拣拣了很久,最后拿出一支笔捧在手心里看。

这是他身边唯一还值些钱的东西。

这支笔是祖父留给他的,陈家算不上书香世家,可自祖父那一辈开始,族中男女尽数都要读书识字。祖父盼着陈家出一个状元,此次他上京赶考,特地托人从湖州买了上好的笔,希望他用这支笔写出锦绣文章,能入了恩师的眼,成为天子门生。

如今,他用不着了。以后,也用不着了。

现如今,除了远远离开,他想不出别的办法。

寒窗苦读十载,他当然不甘心就这么带着屈辱回家。可不甘心又能如何?空口无凭,官官相护,他是寒门子弟,背后没有显赫家世。告过了,挣扎过了,到头来只落得被人轰出,性命受到威胁。

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也只有不同流合污了吧?

佛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可他只是一个凡夫俗子,不是佛,更没有翻天覆地的本事。

枕梦轩里只有苏绾一个人,陈松亭红着脸进门,双手将笔放在桌子上,然后退到门口的地方,双手拢在袖子里面放在身前,从始至终不抬头看苏绾一眼。

苏绾将笔拿在手里把玩一番,放下笑道:“湖笔珍贵,这位相公想当多少银子?”

“姑娘……看着给吧。”

这是陈松亭长这么大头一遭进当铺,心中虽觉得有辱斯文,可也实在没有办法。没有盘缠他连京畿之地都出不去,这是个无钱无势寸步难行的地方。

苏绾笑道:“我素来敬重读书人,这支笔作价一百两。只是,我店里管账的丫头出去了,要请这位相公在此稍候片刻。”

“好,在下出去等。”陈松亭说完就要往外走。

“留步留步,做生意的哪儿有让客人在外面等的道理?”苏绾忙走上前,躬身道:“请跟我来。”

陈松亭犹豫着没动。苏绾是枕梦轩的老板娘,既然开门做生意自然也就不大在乎什么男女之别,可陈松亭学的是男女共处理应避嫌,怎么想都觉得不好就跟着苏绾往里走。

苏绾回头见他不动,笑道:“那请这位相公自己进去稍坐,如何?”

陈松亭忙答应了,远远地从苏绾身边路过,顺着苏绾指的方向开门进了屋里,又回手把门关上。

这屋子不大,香炉里焚着香,闻着只觉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宁静。靠墙摆着铜镜,没有上罩子,影影绰绰看得见他的身影。

陈松亭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头,脊背挺得笔直。这屋子的窗户分明是临街的,可丝毫听不见外面的喧嚣。仿佛身处在护国寺的禅房中一样,灵台清明。

他抱心守一坐了不知多久,恍惚间觉得身体变得轻盈。环顾周围,发现自己竟到了一处云雾缭绕的地方。

耳边不知谁在低语,“往前走,你心里的结都在前面。”

3

这里是京城最热闹的街口,也是用来处斩犯人的地方。

被人血浸透的行刑台上跪着一溜人,每一个人都披头散发看不清脸。后脖领里都插着漆成白色的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名姓。

陈松亭依次看了几个,心里又惊又喜。

有太傅,有少保,还有殿前大学士若干人。都是朝廷一等的重臣,也都参与了这一次的恩科考试,难道是因为事情水落石出了?

继续往后看,跪着新科状元,榜眼,探花,还有若干甲等榜上有名的人。想来应该都是向考官行贿才上榜的,如今都被翻了出来。

不知是谁有这能力,敢捅破此事,敢拿了这诸多权贵下狱。陈松亭心里想着,目光往后移,落在一旁囚车上。

囚车里的人看着刑台上的人,他没有表情,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他背后的白板上未写姓名,只有血红的四个大字“妄议朝政”。

陈松亭大惊失色,那囚车里的人正是自己!

“斩!”斩令落地,刽子手摘白牌丢在台上。刀映着午时三刻的太阳,反而更加冰冷。

手起刀落,人头滚到台下,血从腔子里喷涌而出,溅在陈松亭的脸上。眼前的一切在一瞬间变成了血红色,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下还在囚车里的自己。

监刑的人起身走到囚车前,亲手给他倒了一碗断头酒。

那人穿着黑色绣龙朝服,头戴金冠,是皇室贵族。

喉咙里涌上一股甜腥,腹中的绞痛让陈松亭喘不上气。

“我无力救你,只能保你全尸。陈松亭,你此番舍了自己翻出此事,天底下的士子们都会感念你的。”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陈松亭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渐渐地开始觉得体力不支,浑身发软,身体跟着一歪,慢慢闭上眼睛。

“哗啦”一声,陈松亭惊醒,自己仍在枕梦轩的小阁里,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将桌上的茶盏碰落地面,摔得粉碎。

竟是一场梦。陈松亭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没伤着相公吧?”苏绾带着云意进来,站在门口看陈松亭,面色如常,毫无惊慌。

“没有没有。”陈松亭忙起身施礼,“实在对不起,在下失手砸了姑娘的茶盏。”

“无妨,不是什么稀罕物。”苏绾说着,云意早上前将碎片收拾了放在一旁。

陈松亭心中觉得不安,又道:“请姑娘从方才那一百两里取些,作为赔偿吧。”

苏绾含笑摇了摇头,过去坐在陈松亭对面,道了句“请坐”。然后她转头对云意道:“茶就不必了,去备银子吧。”

云意应声去了,屋中又只剩下苏绾和陈松亭两个人。陈松亭心里放不下刚才梦里见到的事儿,只顾着低头想,倒也没注意此刻又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苏绾先开口道:“我见过陈相公应试那篇文章,好文采好见识好风骨。”

陈松亭闻言一愣,忙谦虚道:“不敢不敢,姑娘过誉了。”此话出口,忽然觉得不对。

她说见到的文章,是指龙门金榜旁边贴出的那个?

“我这里离着春来酒馆很近,有什么事都听得见。敢以一介布衣之身,搏权贵世家,此等风骨令人敬佩,果然文如其人。”

陈松亭知她指的是昨日里他喝醉了嚷出来的事,心下叹了口气。庶民百姓都听得一清二楚,奈何无法上达天听。

“陈相公这是打算归乡了?”

“是。”

“事情已经了了?”

“没有。”

不知为何,陈松亭忽然自心底里起了一阵羞愧感,顿时满脸通红,更低了头不敢直视苏绾的眼睛。

苏绾一笑而已,不再多说,目光转向旁边的铜镜。

一望无尽的沼泽中,一个人素衣白袍,手持旌节站在烂泥里。黑云遍布,天上电闪雷鸣,眼看着风雨来袭,可他却毫不畏惧,只顾迈步向前。

屋中正静,云意包好了一百两银子走进来,银子放在桌子上,却没有将当票一并放上。然后,她又出去,捧了一个长条檀木的盒子进来,双手放在陈松亭的面前。

“这?”陈松亭不解地看看云意,又看看苏绾。

“我说过,我敬重读书人。”说着,苏绾打开檀木盒,里面放着的正是陈松亭拿来典当的那支湖笔。“这样的笔若不拿来写好文章实在可惜,所以原物奉还。”

“这怎么行?”陈松亭一下子站起来,涨红了脸道,“我虽囊中羞涩,但也不能平白拿人钱财。”

苏绾和云意对视了一眼,云意道:“真是个书呆子,你只当这笔是我们姑娘送你的。朋友之间礼尚往来有何不可?难不成,我们姑娘不配跟你这才子称朋道友?”

“不是不是,在下不是这个意思。”陈松亭连忙站起来解释,“在下只是想说,这礼物太贵重,在下不敢收。姑娘垂青与在下朋友相称,已经很好了。”

“陈相公莫慌,云意只是开玩笑。”苏绾也跟着站起来,“礼我既然送了,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不如这样,若哪一日你觉得再不能用这笔写出好文章了,送回来也不迟。”

“这……”

“我是生意人,能结识陈相公这等才高八斗的人是幸事。来日若你再来京中,还望来这枕梦轩一聚。”

陈松亭待要推辞,忽又想不如先离开,过几日再托人把笔送还,仍旧是典当了,也不伤苏绾的面子。

打定主意,陈松亭道谢收了,而后带了东西告辞,回护国寺去了。

苏绾和云意在门口目送他离开,云意道:“书生也是死心眼,只要他忍下眼前这口气,对那些人示好。下次再考,就算不是状元,也能榜上有名。”

苏绾看了她一眼,笑道:“读书人有读书人的骨头,心里有过不去的底线。”

“那陈应裘呢?同样是读书人,他不是心安理得享受这偷来的功名?”

“他?”苏绾冷笑,“也算得上是读书人?”

4

陈松亭拎着包裹在街上慢慢地走着,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方才在枕梦轩里做的那个梦。

是因为白日里思虑过甚,还是他心诚所以得到了上天的启示?

回到护国寺,还没进门,就看见一对爷孙坐在门外台阶上,爷爷唉声叹气,旁边的孙女怔怔地看着脚下,似乎是个痴儿。

门里有和尚拿了吃的东西出来,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来带着他们往护国寺周围的农户家去了。

和尚双手合十,叹了一口气,“我佛慈悲,如此罪孽深重的人却要掌管黎民生死,不知又要有多少人遭殃。”

陈松亭在这儿住了大半年,这并非第一次见到寺里的和尚救济乞丐,可还是头一次听见和尚有如此感叹。

好奇心起,上前细细问了一问。这才知道,这爷孙两人是外地来京城里寻亲的,结果没有寻着又花光了盘缠。于是,这孙女就在茶楼酒馆唱些小曲儿,赚了钱凑足盘缠好回乡。

也是孽缘,昨日被新科状元撞见这姑娘,一时起了歹意,让手下人抢了姑娘回去糟蹋了,今早丢出来还给她爷爷。可怜姑娘受了刺激,变成了痴儿。她爷爷告官,可新科状元正是得意的时候,哪一家衙门都不愿意招惹这是非。

和尚说着,又叹气:“听说再过一个月,这一科榜上有名的就要放出去做官了。一旦手上有了实权,为一方父母官,这可……唉,苍生何辜啊。”说完,和声转身进寺去了,只留下陈松亭愣在门口,看着那一老一少的背影渐渐消失。

陈松亭回屋的时候,隔壁院里又在讲经,仍是地藏菩萨的故事。

“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他心如乱麻,随手翻看随身带着的书籍文章,正翻到自己旧年一片策论《奸佞十论》。借着灯影重温,字里行间那仗剑斩佞臣的豪情跃然纸上,犹如一桶冰水从头上直浇下来,立刻清醒。

若事情就这么了了,他就这么认了,那下一科仍旧会如此,有识之士将永无晋身之路。陈应裘之流充斥朝堂,祸国殃民,忠臣被排挤被陷害,最终国将不国。

他寒窗十载,为的是报国,岂止功名?

陈松亭铺纸,研墨,取出檀香盒中的笔。既然他人微言轻,无法上达天听,那不妨闹出些足以上达天听的事情,让那些人不得不听他说。

过了十天,京中当官的每家每户都收到了一个小册子,写着皇帝不立储君的种种难言之隐。皇后并无嫡子,后宫嫔妃明争暗斗,皇子之间相互倾扎陷害,种种骇人听闻之手段,为了能被立为储君,早已顾不上什么礼义廉耻,以孝治国了。

我用10天谋划,让欺负我的新科状元菜市口问斩。

起初,这些收到小册子的人都还藏着,怎奈又过了两日,街头巷尾都贴满了这册子上的文字。更有那好事的人编成了打油诗,顺口溜,满大街地传唱。说书的也跟风说起了宫闱秘辛,添油加醋,说得宛如亲眼所见一般。

既然闹得满城风雨,下面的大臣也不敢瞒着,只好如实上报,还呈了一本给圣上看。

圣上龙颜震怒,下令有司彻查此事,务必要查出这东西是谁写的,否则,统统以渎职罪论处。

这是要命的事,所有人都不敢怠慢,当即全城悬赏,能提供线索者赏银一百两。果然,重赏之下,有人往京兆尹府揭发,说这册子上的字迹与龙门皇榜旁贴的那张一模一样。

京兆尹不敢怠慢,跟御史台刑部等通了气,一起前往龙门比对,发现果然是一样的。现在可顾不得太傅的脸面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要紧。于是立刻下令拿人到堂,三司会审。

有消息灵通的人听闻此事,立刻传得满城都知道,不出一个时辰,就有好些人先后带着小册子去龙门比对笔迹。事情越来越大,太傅忙令人先撤了龙门上贴着的金榜。

陈松亭在听说新科状元被抓,心里就已经有了准备。果然,第二天京兆尹府就派人来护国寺抓陈松亭归案。

三司会审,座上的人都是朝中的重臣。三公之中来了两位,太傅要避嫌没有出现。坐在太傅位置上的是一位皇子,看装束尚未封王。诸皇子到了他这个年纪还没有封王的只有一位,四皇子牧之。

刑部尚书主审,尚未开口,陈松亭先道:“大人不必问了,这册子是我写的,今年恩科头榜头名的卷子也是我写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四皇子牧之。这其中牵扯的利害关系可不是他们能够承担的,自然要找个不怕事儿的拿主意。

四皇子牧之问道:“此言属实?”

“句句属实。”

“宫中诸事,你是如何知晓的?莫非宫中有人与你暗通消息?”

“回殿下,个中事情都是在下杜撰的。历朝历代,立储夺嫡皆是如此,大同小异。并不需要知晓什么,只需翻翻史书,便可知道大概。古人言,以史为镜。既然是镜,其中形影与现实自然也就所差无几,只是斗转星移,改朝换代了而已。”

“好一个以史为镜。”四皇子点头,令左右,“给他笔墨纸砚。”

在场的文书连忙将自己桌上的一应东西拿给陈松亭,摆在地上。

“陈松亭,卷子我见过,好文采,好见识,好风骨。”四皇子缓声道,“既然不曾动刑,你已承认册子是你写的,那这妄议朝政的案子就算结了。刑部尚书,结案。”

“是。”

“殿下,科场舞弊,寒了天下士子的心。”陈松亭叩头伏地高喊道。

“我话还没说完。”四皇子把玩着手里的折扇,“陈松亭,此事牵扯甚广,一面之词太轻了。”

言下之意,必要让陈松亭露出真才实学,证明状元的卷子确实出自他手。

“去,把新科状元带来,让他也当场写一篇。”

两张卷子对比,放在圣上面前,孰是孰非便也就不用多言了。

陈松亭当然明白这道理,叩头道:“请殿下出题。”

四皇子想了想,眼睛在这屋里的人脸上扫了一圈,淡声道:“论国之蠹虫。”

5

转眼半年已过,妄议国政案与科场舞弊案也查了半年。京中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动荡,许多钟鸣鼎食之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早上还是朝中栋梁,傍晚就入了大牢听候发落。

百姓自然是连连叫好,纷纷称赞主审此事的四皇子牧之是个贤王。沸沸扬扬了许久之后,终于在冬月里结了案。

刑部大牢里,陈松亭盘膝坐在地上,正隔着栏杆听牢头讲外面发生的事儿。猛一抬眼,瞧见那边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四皇子?”

陈松亭和牢头都赶紧跪地问安。

“起来吧。”四皇子又对牢头道,“我和陈公子在这儿说话,闲杂人等不得进来。”

牢头得了吩咐,自去门口守着。

四皇子走到栏杆前,抱拳对陈松亭道:“抱歉,我没能救你性命。圣上虽然欣赏你的才学,可你犯的是妄议朝政这一条,开不得先河。”

陈松亭笑道:“殿下言重了,在下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听说此番圣上对科场舞弊的人严惩不贷,相信下一场恩科,会有更多有真才实学的人高中,何愁无国家栋梁呢?”

四皇子叹了口气,沉默半晌才道:“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陈松亭想了想,从怀中取出那支湖笔双手递给四皇子,道:“劳烦殿下将此笔转交枕梦轩的老板娘,就说在下以后再无法用它写出好文章了。”

翌日,圣上下旨将两案人犯推至菜市口问斩,法外施恩,特许陈松亭旁观,并赐陈松亭毒酒,留其全尸,归葬故里。

6

苏绾并未去观刑,只是在院中设了牌位,给他烧了些纸钱算是尽了心意。

云意从前院过来,说外面有人等着要见枕梦轩的老板娘。

“是什么人?”苏绾一面走一面问。

云意摇头,她问了,可对方没说。

转过屏风出来,苏绾便看到四皇子牧之站在门口。他穿着锦袍,外面裹着斗篷,手里拿着一个长条的锦盒。

“公子有事?”苏绾迎上去笑问。

四皇子循声抬头,顿时愣住,下意识问道:“我与姑娘是不是见过?”

苏绾吃了一惊,当时那种情况,他应当不记得自己形容才对。

“那日公子从城外回来,走这条路时我曾站在门口看热闹,许是有一面之缘。”苏绾随手指了指外面那条街道。

四皇子将信将疑,却也不再追问,将手中锦盒双手递给苏绾,道:“我受朋友之托,来归还东西。”

苏绾接过锦盒,并未拆开,口中低声道:“他本可以成为国家栋梁,可惜,这么年纪轻轻的就死了。”

“姑娘连东西都没看,就知道我说的是谁?”

苏绾道:“能用这样精致锦盒装着的,无非两样东西。一是簪钗一类的饰物,另外一样就是笔。陈松亭是个守信诺的君子,既然当时答应了我,自然就会做到。”

人死了,自然也就再不能用这笔写出锦绣文章。

“陈松亭说姑娘也曾看过他的文章。”

“龙门张榜,这城里但凡认字的,大概都去看过。”

“他曾说我与姑娘对此文章评价如出一辙。”

“好文采,好见识,好风骨。”

“想不到姑娘竟是同道中人。”

苏绾只是笑了笑,抬手指向身后屏风,“公子后院请。”

四皇子跟着苏绾来到后院,才出门就看见院中设着的牌位,香气缭绕之间,看得见上面分明是陈松亭的名姓。

“不忍去送他,只如此尽一份心意。”苏绾在一旁淡淡解释。

四皇子点点头,向苏绾要了三炷香,也在牌位前祭拜了。站起身,转头看见苏绾将锦盒丢进烧纸的瓦盆里,连带着里面的笔一起付之一炬。

“这笔只有他配得上。”

“陈公子的确让人敬佩。”四皇子牧之感叹。

“只可惜,太笨了。”

“嗯?”四皇子皱眉,“英灵未远,姑娘此话何意?”

“若有司尽责,陈松亭本不需要舍弃自己的性命。几次三番上告尽数无果,他才会选择这样一条路。若没有你监审,这件事就会变成是陈松亭妄议朝政和诬告二罪并罚。可是,殿下,天底下能有几个人有陈松亭的胆识和运气?”

“舞弊这件事的确险些让他们瞒过。”四皇子点头,忽然意识到,“姑娘你知道我的身份?”

“能接触到陈松亭的人里,唯有殿下敢管这样的闲事,也唯有殿下有这份心,愿意替他完成遗愿。”

“那姑娘的真实身份呢?”四皇子提防地看着苏绾。

“我只是个开当铺的,给别人换些救命钱。”苏绾不慌不忙地看着四皇子。

“一个开当铺的生意人,能有这样的见识,当真少见。”四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苏绾。

“一个常年在边关,朝中根基薄弱的皇子,敢一回来就动世家元老,也很少见。”

四皇子与苏绾四目相对,两人尽皆沉默,只看着对方,似要从眼睛里看出彼此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四皇子才道:“姑娘想要什么?”

苏绾一笑:“殿下想要什么?”

“作明君,治盛世,四海升平,百姓安居。”这是他心中最深的秘密,却不知怎么,竟对着一个刚见面的姑娘说了出来。

苏绾浅笑,“我想要的,是殿下心想事成。”(原标题:《枕梦轩之龙门金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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