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湖南夕阳捕手(时光奉友湘大刘)
文/奉友湘一直想为大刘写点什么,可总是不易落笔在《夜渔》那篇散文里,我写到了大刘,但只有粗略的形象勾勒,狂放的寥寥几笔,犹如画家的速写我心里着实放不下,因为他如流星一般的生命里还有许多鲜活生动的故事,他在我的青春岁月里刀劈斧凿般刻下了太深的痕迹,有些事情犹如发生在昨天一样触手可及他英勇为国献身时是那样的年轻而阳光,他在我记忆里永远是青春逼人的形像,今天小编就来说说关于日落湖南夕阳捕手?下面更多详细答案一起来看看吧!
日落湖南夕阳捕手
文/奉友湘
一直想为大刘写点什么,可总是不易落笔。在《夜渔》那篇散文里,我写到了大刘,但只有粗略的形象勾勒,狂放的寥寥几笔,犹如画家的速写。我心里着实放不下,因为他如流星一般的生命里还有许多鲜活生动的故事,他在我的青春岁月里刀劈斧凿般刻下了太深的痕迹,有些事情犹如发生在昨天一样触手可及。他英勇为国献身时是那样的年轻而阳光,他在我记忆里永远是青春逼人的形像。
大刘本名刘在明。我们二人有“三同”:同年出生,同是初七三级的毕业生,同一天到水库报道,当上了“知青”性质的农业工人。那时我们都是十七岁的花季少年,身体稚嫩,心智单纯。同时来到水库的还有两位女生,于是水库的几位老员工戏称来了“两对儿”。
其实我和大刘还有“一同”——本县同区的资格老乡,共饮一条清流河,同栖一片绿丘陵。我居区镇白鹤场,他住乡镇杨家场。虽然成为同事前我们没有正式认识过,但彼此闻名,久仰久仰。我以在初中生涯里成绩全优而知名乡里,他以拳头够硬好勇斗狠而大名远扬。古人云,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我们两个的人生轨道交集到一起,也不能不说是一种缘分。
大刘属于那种喜欢动手而不喜欢动脑的人。这不是说他不够聪明,相反,他是绝顶聪明,只是他的聪明没有用在读书上。他不喜欢读书,更烦舞文弄墨。但凡是动手的事,他都可以做得很好,并且超过常人。比如划船。到水库不久,他就学会了划双桨船、单桨船,而且技术直追当时水库最好的“船把式”小唐。而小唐则是教我们划船的“师傅”。大刘看看别人如何划船,听高手讲一讲技术要领,一会儿就会划了,多几次,便飞速地成长为顶尖桨手。他划船姿势矫健,轻盈快捷。双桨在他手里翻飞,如同小船长出了一对翅膀。只见他优美地把桨切入碧绿的湖水里,用力把桨往后推,搅起一个个好看的漩涡,在水里旋转着消失。船头压出一朵朵小小的水花,将平静如镜的水面犁开。水波成斜面向两边荡去,像极了一柄打开的折扇,船尾款款留下一道不太明显的航迹。青山绿水间的这幅画面朴素而动人。
平稳而快速,坐大刘划的船无疑十分享受。不过如果只有我和小唐在他划的船上,他就会故意摇晃颠簸,兴风作浪,尽展青春年少的风华激荡。有一年夏天,大刘、小唐和我划着一条双桨小木船在水库里闲荡。我们突发奇想,要试验怎样才能把船弄翻。我们先拼命摇摆,想让船进水,可空船就是进不了水。我们又一同站在船的一侧,让船极度倾斜,一颠一簸地压低船帮,让水一波一波地漫进船舱。最终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水灌满整条船,这木船才乖乖地欣然倒扣过去,底朝天稳稳地浮在水面上。我们兴奋地爬上船底坐着,自豪地看着自己的试验杰作,一致得出了一个重要结论:要弄翻一条空木船太难了!哪像现在,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大刘还有一个动手的长处,就是打架。据说他跟一个会武术的人学过几招,拳脚也有点儿功夫。他来水库前是乡镇上的孩子头,天不怕地不怕,上可捅破天,下可砸穿地,我们当地称之为“天棒”。与人一言不和,要骂便骂,要打便打,不打出个输赢绝不罢休。
可到了水库,大刘的铁拳就闲得生了锈。环顾水库里的人,德高望重的陈站长、邢老爷子,如同生产队长般的何支书,他是不可以同他们比拳头的;关系好的如当过志愿军的老刘、退伍军人老罗,他不会也不敢比;会计老贺、老李与他无冤无仇,不能比;对我这个身体单薄、文弱好静的兄弟,不愿比。算来算去,最后实际上只有一个人他可以比,就是小唐。小唐其实比大刘和我大一岁,但大家都叫他小唐,我们也就跟着叫。这小唐也不计较,一概答应,可见他的淳朴与厚道。但小唐也不虚大刘,他个子虽然不算高,跟大刘差不多,但从小在农村长大,也干过不少农活儿,身上有些肌肉也有几把力气。据说他练过“板凳拳”之类。有几次大刘跟小唐先是舌战,后欲动手,小唐就提起院子里的板凳作武器,准备亮上几招。但遗憾的是,几次都被大家拼命劝住了。因而,大刘的拳头在水库始终没有机会崭露头角。
大刘抽烟,烟瘾老辣得超过实际年龄不少。那年月孩子管得不那么严,十二三岁时便在外面被大孩子拖下水,偷偷学会抽烟的不在少数。大刘和我都属于这类型的“不良少年”。但我没瘾,腼腆着偶尔抽着玩儿。大刘则一副成年“烟民”派头,高调的一天一包烟地抽。他为人大方,好面子,不好意思“吃独食”,抽烟时总要敬上一圈。所以,常常一天一盒烟都不够。我们刚到水库时,作为学徒工每个月只有16元工资,加一块五毛的粮食补贴。那点儿收入勉强只够当时粗茶淡饭填饱肚子,哪里还有钱抽烟?不过大刘大方自然有大方的资本。他父亲在场镇上摆个小摊,每个月省吃俭用总要补贴他一点;他姐姐、姐夫在商店工作,常常给他捎来些好烟。因此,水库上大刘的烟是最好的,常常有春城牌之类带锡箔纸的香烟。大家都跟着他享用,都说他大方,豪爽。而大刘最喜欢听这样的话。大刘是个有侠气的人,如果处在水泊梁山时代,他必定会是晁盖一样仗义疏财之人。
不过,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大刘偶尔也会有嘴上冒不了烟的难熬尴尬。他有时不得不去蹭邢老爷子的旱烟丝;极端无奈时用纸裹上干苕藤叶熏肺的事也干过。还有便是想方设法去要烟抽。虽然大刘写东西常常文理不通,但他在这方面却智慧超群。他想抽烟而又囊内空空时,便坐到曾经的志愿军战士、镶着金牙的老刘身边,拍拍老刘的肩膀:“又抽你的哇?”脸堂黝黑、性格豪爽的老刘自然咧开嘴,露出金色的门牙,乐呵呵地把香烟掏出来,散了一圈儿。采取这样的方法,大刘也蹭了好些烟抽。但这手段多使几回,人家也识破了这一招。老刘想抽大刘的好烟时,也会拍拍大刘的肩膀:“又抽你的好烟哇?”于是,大刘便讪讪地红着脸笑了,乖乖地把好烟拿出来,也散上一圈儿。于是,“又抽你的哇?”便成了水库上“烟民”们的口头禅。大家在这种笑谑中你抽我的,我抽你的,真正的烟酒不分家了。
说来奇怪,大刘和我性格差异极大,可相处却兄弟一般。他好动,我好静;他好动手,我好动脑;他性子急,我性子缓;我佩服他的拳头,他佩服我的笔头。作为一同到水库的“战友”,虽然他只比我大三个月,但他个头儿比我高,体力比我强,很多时候,他都罩着我。捕鱼的时候,他会让我干最简单的扔网脚、收网衣的活儿;从阶梯陡峭的大坝下面往管理站抬煤炭、抬石头时,他会主动跟我搭档,让我走在前面,他则把抬绳往后面移,自己咬牙承受大部分重负。
大刘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从来吃软不吃硬,没有人能欺负他。可他在我面前却显示出格外的大度。
一次,包月的剃头师傅来水库给我们理发。年轻的理发师有一个绝活儿,理完后会用剃刀背面的尖棱在理发者的后颈窝处轻轻划三下,刺激那里的神经,让人感觉特别舒服。我们称之为“跳三刀”。那回,我理完了站在旁边看大刘理发。师傅给他剪完了,去厨房打水洗头。我突发奇想,说大刘,我来给你“跳三刀”,他说好啊。我拿起剃刀就往大刘后颈窝那里刮去,未料却拿反了,直接用刀刃刮了上去。锋利的剃刀顿时在他后颈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冒出一串细细的血珠,我这才发现闯了大祸。我吓得心突突地跳,估计脸色都变了,把刀一扔,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心想这回他一定会大怒。可他却没叫一声疼,伸手在后颈窝一把抹去血珠,居然笑着安慰我说,没事,没事。我后怕了好久,庆幸下手轻,不然真要出“故意杀人”的大案。而大刘没事一样,从未对别人提起过。
大刘其实是一个比较简单的人,根本没有城府。你敬他一尺,他敬你一丈。他是那种“人对了,脑壳都可以砍下来给你垫坐”的人。
一次,他从家里骑来一辆崭新的二八圈永久牌自行车,宽大的弹簧坐垫上还有一层海绵,罩着枣红色天鹅绒的座套,周围垂着漂亮的流苏。这车在当时可是宝贝疙瘩,在那个乡级公路上一骑,铃铛叮铃铃一揿,会引来无数好奇而羡慕的目光。这车他很珍惜,总是擦得锃亮,一般不肯借人,别人一般也不敢开口。我看着这车,心里痒痒的,对他说想借来学一学,心想他未必答应。不料他竟然二话不说,把车钥匙直接扔给我。我把车扛到大坝上,就在坝顶学车。我个儿小车高,上不去,又怕把车给他摔了,便像小孩那样坐在座垫后面的车架上,拼命伸长了脚尖去蹬那个脚踏板,双手努力地去够车把。这样果然行,不一会儿就蹬着走了。大家站在院子里看我这样学车,都忍不住哂笑。有人喊,坐上去嘛!可我哪里坐得上座垫呢!我就这样兴冲冲地在280米长的大坝上来回半蹬半骑地折腾了半天。大刘也站在院子里乐呵呵地瞧着。
我同大刘虽然情同兄弟,却不住在一个寝室。后来有一次“同居”机会,结果闹出了一个经典笑话。那次两个女生临时外出一天,要我同大刘一道去帮她们守卧室。那时正值冬天,两位女生睡的是一张大床,垫着棉絮床单,床单上铺着一层凉悠悠的塑料布,上面有两床缎面的被子。那个时候,我们男生的床即便冬天也只是草席一张,从来没有享受过棉絮床单的温暖。因此,面对这“豪华”的女生床,面对这层塑料布,我和大刘都作了难。是取掉塑料布睡床单上,还是直接睡在塑料布上呢?取掉怕把人家的床单弄脏;不取掉吧又有些冷。思来想去,我和大刘商量还是睡塑料布上稳妥些。自惭形秽的我们便在这冰凉的塑料布上瑟瑟发抖地睡了一夜。两个女生回来,得知我们睡在塑料布上,笑啊笑啊,笑出了眼泪,甚至笑得来差点岔了气,挖苦我们笨得真可爱,傻得太可以!唉,说起来,那时真是穷傻了!这也算是我和大刘一生中闹的一次重大笑话吧!
1976年冬季,还不到20岁的大刘参军去了云南。他兴高采烈地穿上绿军装,投锄从戎,坐上解放牌大卡车绝尘而去。终于,他的拳头有地方使了,我暗自为他高兴。不久,他给我写了信,还随信寄来一张照片,身着军服,外罩白大褂。我大为诧异,这不是卫生兵吗?他怎么能当卫生兵呢?这也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了嘛!果然,没过多久,大刘又写信告诉我,他到了思茅军分区,进了手枪班。他是喜欢舞刀弄枪的人,这才是他真正的人生。不过,我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真会上战场。
到了1979年,南边的局势紧张起来。2月17日,一场战火终于燃起。我知道大刘所属的部队可能拉上去了,但对他们的战况一无所知。直到3月中旬全体部队凯旋,也没有关于他的半点消息。又过了一阵,关于他的音讯依然杳如黄鹤。他的家人和水库的人都开始紧张起来,做出了种种不好的猜测。
到了5月,令人悲痛欲绝的消息终于传来。他在前线英勇地壮烈了!就在战争打响的第三天,他作为尖兵班的一员,在冲击一个高地时把热血洒在了青山之上。那时他刚满22岁。他成了烈士,被追认为正式党员,记三等功。后来,大刘长眠在了云南金平县烈士陵园。他是一个不善于表达豪言壮语的人,他用自己年轻的生命,表达了捍卫祖国尊严的决心。
得到噩耗,我撕心裂肺地大哭了一场。后来,又与另一位同事代表水库去到他家慰问。那时,我处正在冲刺高考的前夜,痛失兄弟的打击激起我奋发的斗志。当年,我幸运地考入了四川大学。我深信有大刘的英灵在激励着我。
四十余年过去了,我依然常常想起他。想起他红扑扑的脸庞,想起他豪爽的笑容,想起他兄弟般的情义,想起他那身绿色的军装,想起他那句经典的“又抽你的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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