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不过是别有用心（让流言飞一会儿）

文|张泠

在刚刚结束的全国两会上，40位代表联名建议为反网络暴力专项立法，有关“网络暴力”的话题冲上热搜。近年来，网络谣言引发舆情的案例时有发生，外孙女与外公合照被造谣成“73岁企业家豪娶29岁美女”,有着凄惨身世只想要一个家的刘学州被造谣网暴为白眼狼，女子取快递遭偷拍被造谣出轨快递小哥……键盘伤人照样刀光剑影，让人体无完肤。

有人将网暴归罪于网络平台，认为正是网络环境的开放性、虚拟性、匿名性，才给造谣生事者提供了“大显身手”的机会。实际上，枉口嚼舌、谣诼诬谤者自古有之，网暴的根源不在于网络，而在于造谣者的心失于淳厚、善良。

喜欢造谣的人未必全是坏人，但一定不是品行纯良的人。这些人要么心胸狭窄，浅薄无聊；要么心术不端，嫉妒成性；要么心藏邪恶，唯恐天下不乱。面对指向自己的谣言，有人说清者自清、置之不理就是了，然而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当流言蜚语满天飞的时候，清者未必能自清得了。何况，当人格、尊严、声誉受到侮辱的时候，肉体凡胎的我们又有几人能修炼到无动于衷呢？

妒火中伤灼痛的是良知

日本作家东野圭吾说：有些人的恨是没有原因的，他们平庸、没有天分、碌碌无为，于是你的优秀、你的天赋、你的善良和幸福都是原罪。

初次见文嘉通常会觉着她很傲气，其实这只是气质使然；朋友口中的文嘉兰心蕙质，聪慧敏锐，为人正直，做事认真。也正是因为这些品质，她有了好于周围人的工作业绩，也得到了很多同事的尊重。文嘉身边年长年少的朋友很多，大家喜欢她身上的正能量，喜欢她身上的光。

然而，一段时间以来，同事却听到了关于文嘉的不少负面新闻：她的得奖作品用了别人的东西；学校打造的文化讲坛项目，她摆架子、拿一把，不参与；为了1500元的科研奖励，她大闹科研处。朋友们感觉这不像文嘉的道德水准和行事风格，但人们又传得有鼻子有眼。

直到有一天，文嘉气呼呼地回到办公室，一反常态地说：“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原来分管领导付院长因为文化讲坛的事将她叫到办公室兴师问罪，一头雾水的文嘉听到最后明白了意思，忙说：“付院长，那个讲坛我参与了，都已经讲完了。”

领导一愣，问道：“讲完了？你参与了？”

“是啊，我讲的第三期。”

“是吗？我怎么听说你架子挺大，请不动呢？”

“付院长，能告诉我，您是从哪听说的吗？”

文嘉的脑海里迅速地过着参与这件事的每一个人，很快就锁定了目标，“是丁方主任说的，对吗？付院长，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您可不能只听她一个人说啊！”

文嘉说的丁方，学校老师私底下称其为“恶妇”，其“恶”的主要表现是喜欢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不如她的人，她瞧不起，说起人家来便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优于她的人，她嫉妒生恨，为泄恨便兴讹造讪，败坏人家。

文嘉一直搞不懂，丁方是中层干部，自己是个普通老师，和她少有交集，何至于让她目光生恨、口舌生事。直到有人告诉她，丁方看她不顺眼是因为嫉妒。她和丁方专业相同，她在专业上参与的很多活动、取得的很多成绩都是丁方所没有的。赶不上你，就败坏你，就这么简单。

“嘉姐，你知道了？”同事靓靓听了文嘉说挨领导批的事，小心翼翼地问道。

“什么意思？你们早就知道？”文嘉诧异地盯着两个室友。

“何止是知道，还有别的事没敢和你说呢！”另一个同事晓雨把听到的传言一股脑倒了出来。

“岂有此理！”文嘉听后觉得又可气又好笑。

为科研奖励大闹科研处之事，纯属子虚乌有，真实情况是：按照学校的科研奖励办法，发表于中文核心期刊C刊的论文，奖励3000元，而文嘉一篇发于C刊的论文被当做一般核心期刊论文，只奖励1500元，她因此去询问统计列表的老师，对方回应自己说了不算，需要请示丁方主任。

一天后，文嘉被回复“丁主任说这篇不算”。文嘉明白她又被“治”了，但是她不想为1500元钱去看丁方恃权得意、傲慢的样子，毕竟论文就发表在期刊上，谁也抹不掉。

至于获奖作品的事，当文嘉听朋友说付院长告诉别人她用了丁主任的资料时，她有些义愤填膺。思来想去，不愿惹事但也不怕事的文嘉决定反击。

她借着找付院长签字报销单的机会，义正词严地说：“付院长，我的获奖作品完全是原创，没有用丁主任的任何资料，这一点，我敢站在法庭上说。”

“嫉妒是一种恨，此种恨使人对他人的幸福感到痛苦，对他人的灾殃感到快乐。”在恨的作用下，不惜造谣诽谤他人则现出人品的低劣。人有良知，可一旦妒火中烧，良知将被一点点灼伤、熔化；心中有恨，面相也将一点点被扭曲，直至变得丑陋不堪。

恶言冷语怎能结出善的果

周六上午，同一单元楼的邻居们听到了楼道里传来的悲号。询问得知，哭声来自四楼，哭者是女主人孙敏，哭的原因是老公刘波要和她分居，去住又小又旧的老房子。老夫老妻都一把年纪了，有啥说不开的？何至于分居呢？邻居们开始纷纷劝说刘波。

“让你们见笑了。谢谢大家哈，但这次谁劝我也不好使，忍了半辈子，我实在是没法和这个造谣无底线的女人一起过了！”刘波声音不高，但语气很坚定。

刘波兄弟姊妹四人，家风使然，彼此感情很好，但自从孙敏走进张家，家族内部便时不时地出现不和谐的声音。

孙敏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不愿吃亏，无论是娘家还是婆家，但凡出现与利益分配沾边的事，不管大小，她永远都不可以居后；否则，便会喋喋不休、讹言谎语、四下挑拨。

为此，刘波没少和她吵架，年轻时甚至多次动过离婚的念头，但每次都被母亲和哥姐劝回来。为了家族和睦，为了让他们夫妻少吵架，刘波的哥哥、姐姐和妹妹在利益面前从不争先，大家心照不宣地把“尖儿”让给她。

两人吵吵闹闹过到了退休，35岁的儿子也终于结了婚，按说老夫老妻该做着伴儿好好安享晚年，怎么老了老了还要分居呢？

刘波不说，大家自然无从知道原委，但他宁愿让邻居们误解自己，也不想说出实情，因为他觉着太丢人了，孙敏最近的所作所为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事件一：过门不久的儿媳妇和儿子吵架，儿子将此事添油加醋地告诉母亲，孙敏二话不说，拿起手机拨通亲家的电话，张嘴就对儿媳妇一番数落，什么好吃懒做，什么不会过日子，什么不懂得孝敬长辈……自己规规矩矩培养大的女儿，被婆家人如此告状，当妈的很没面子，心里也很难受。

她打通女儿的电话，不分青红皂白先是一通臭骂，不料女儿那边“哇”的一声哭了，她说：“妈，你相信你闺女，她完全是颠倒黑白。好吃懒做、不会过日子的是他儿子，至于孝敬长辈，我已经在尽心尽力做了。”儿媳妇思来想去感觉婆婆做得太过分，她有必要去把事情说清楚，结果婆媳俩争吵起来，孙敏硬是把儿媳妇训得哭着走了。

事件二：刘波的姐夫几年前去世，为了多陪陪姐姐，也为了姊妹兄弟能常在一起说说话，刘波和哥哥每周都要去姐姐家一趟，妹妹不忙的时候也会过去。

孙敏对他们四人经常见面早有不满，认为他们夫妻吵架十有八九都是哥姐妹妹掺和的，她曾偷偷找过姐姐，希望她不要老让弟弟去看她。姐姐说：“弟弟来我家既不是我约的，也不是我强迫的，亲情使然。拒绝亲情，我可能做不到。”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孙敏开始打电话给刘波的嫂子，各种撺掇、挑拨，意图妯娌联合起来阻止刘波兄弟去姐姐家。

挑拨离间多了，刘波嫂子也有些烦，前些日子便对她说：“你要是不放心就跟着去。人家兄弟姊妹是什么感情，你不清楚？你拆不散的，省省力气吧！”

周五上午，刘波哥哥打电话告诉他姐姐突发心绞痛，急忙赶到姐姐家的他却被开门的外甥堵在了门外。外甥严肃地说：“舅舅，我妈要是有个好歹，我跟舅妈没完，她像个长辈吗？欺人太甚！”

推门进屋的刘波看到了客厅里铁青着脸的哥哥和妹妹，卧室里，当医生的外甥媳妇小娟正在照顾姐姐。

“到底怎么了？和孙敏有关？”刘波回头问哥哥。妹妹打开手机，将一张截屏图片递给他看。图片上是孙敏通过微信发给姐姐的一段话：你放尊重点，不要老是让你弟弟去你家，破坏我们的家庭。你要是有生理方面的需求，可以再找一个老伴。

“小娟说，姐看了微信手就开始哆嗦，脸气得通红，血压陡然升高，后来胸口就开始痛。多亏小娟过来送东西遇上了。”妹妹在一边说着。“这是人话吗？”刘波的嘴和手也在哆嗦，“真没法和她过了！”

当晚，刘波就和孙敏摊牌，可以不离婚，但必须分居。孙敏又哭又闹，骂道：“你要分居，儿媳妇要离婚，没一个好东西，这个家就要散了。”“早就该散了，家里有你这样的人，能结出好果吗？活该你！”刘波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

亲情是人世间最浓郁、最深沉的感情，也正因此，被亲情所伤的痛往往会更剧烈、更难以愈合。家和万事兴，但只要家中有人惯于造谣生事，必然会鸡犬不宁、四邻不安，家必然不会和，事也必然不会兴。

两会代表说治理网络谣言要法律、道德两手抓。的确，法律是手段，而消除谣言的根本在于人心，在于人的道德认知和文化认知。谣言止于智者，“让流言飞一会儿”，伤的不仅是被谣言围困的人，还有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和我们生存的人文环境。当然，造谣者也会受伤，伤的是自己的人设、口碑，伤的是自己的幸福以及心理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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