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到最后的一段话（世上是否存在绝对忠诚的爱）

请听题：

妻子患癌，将不久于人世，丈夫不离不弃悉心照顾、全力支持，他是不是一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好男人？

再来。

妻子患癌，将不久于人世，丈夫没有停止过出轨的步伐，他是不是一个又渣又坏又逃避责任的坏男人？

以上都是同一个人，你觉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陪你到最后》是瑞·科伦（Ray Kluun）的半自传小说，2003年出版后在荷兰的销量突破一百万册，更远销三十余国和地区。他成为畅销书作家后，辞去原来的工作，专心写作，“因为没有人教他怎么写，所以他可以快乐地用自己的方式写心中的故事。”

瑞·科伦的妻子在36岁因癌症离世，去世前几星期，妻子问他想不想把他们的故事写成一本书，他没认真考虑。

2001年5月，他送别妻子后到处狂欢也无法抚平心中的伤痛，最后他决定把它写下来。他强调，“这本书里大部分的情节是由我的真实经历所改编，但这不是一部自传，而是一本关于爱的小说。”

我的脑海里出现一个又一个的画面，那时我才了解到，妻子的死对自己的打击有多大，所有我们曾经经历过的种种，对自己的影响有多深。（作者序）

英国《每日邮报》评论：“这是一部关于爱、背叛、婚姻、责任与死亡的小说，作者毫不掩饰地写出了爱情里的瑕疵、痛苦和感动，令人动容！这就是真实的人生。”

小说改编成电影，上图是《陪你到永远》电影海报（2009年）。

孤独恐惧症

书中的主人公丹是个享乐主义者，有严重的孤独恐惧症。他把孤独恐惧症视为一个美好的、无害的、可控制的偏差。

孤独恐惧症者对通过不忠所得到的快感上瘾。

后悔和内疚这类的情感——普通人所固有的这种情感使他们不至于经常出轨——孤独恐惧症者能够不予理会。孤独恐惧症者说服自己，他（或她，但通常是他）不管怎样在外面乱搞，都不会对爱人造成伤害。

“只要她没发现”，“我和别人做的时候并没有少爱她一分”，“我可以把性和爱分开”，他用这样一些借口欺骗了朋友，也欺骗了自己。孤独恐惧症者内心完全清楚，这只是逃避道义上的谴责，以继续把自己看做是个好人。

他对卡门一见钟情，两人结婚并有个女儿卢娜。卡门爱他，干脆对他的不忠视而不见，把这当作他的性格缺陷。

她要确保我若再出轨，至少也要对她隐瞒得密不透风。这招果然有效。这以后的七年，我们是西半球最快乐的夫妻，幸福一直环绕着我们。

六个月前，卡门因乳头红肿找医生看过，医生做了切片检查，说不是恶性。但这次，医生说情况不乐观，切片检查后说是严重的炎性乳腺癌。丹怀疑医生六个月前误诊才导致现在的局面。

我仍然无法接受，我们才三十六岁，我们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我们都有自己的事业，我们过着美满的生活，我们有足够的朋友，我们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可是现在，女王日，我们却坐在这花了半个上午的时间只谈论癌症。

《陪你到永远》电影剧照（2009年）。

亲情才是更深的纽带

既然瑞·科伦说这是一本关于爱的小说，那我就说说书里的爱。显然，这是一本真诚的小说，写出了爱的各种真面目，包括“忠诚”与“出轨”并存的状态。

小说里面的医院、宾馆、餐厅、酒吧、俱乐部和其他场所都是真实存在的。丹一面像个花花公子，纵情酒色；另一面是个爱妻狂魔，深爱着卡门，不离不弃照顾着卡门，你会问：这样的爱，到底是不是爱呢？

粤语歌《偷情的礼仪》唱到：“情感的真相，说清比说谎更狠。”在书中，丹时刻注意“偷情的礼仪”。

《陪你到永远》电影剧照（2009年）。

丹喜欢足球，从卡门开始化疗起，他就放弃了每周一次的足球比赛，下班也不再去酒吧喝酒，但周五晚上还是要去狂欢，这是他每周期盼的放松时刻。

卡门掉发后就觉得自己不再有魅力，变得冷淡了。丹害怕失去认识的卡门，他独自焦虑。

丹做人的原则是：有任何不顺心的事，包括工作或感情，如果不能改变对方，那就只有改变自己，但现在不是改变自己就能解决的，他觉得很不快乐。

事实是我真的不能完全确定我是否爱她。是的，看到卡门哭泣、难受、疼痛、害怕的时候我很伤心。但这是“爱”吗？或者仅仅是同情？不，我不想让她失望。但是，这是爱吗？还是责任？但是我们不能分开，即使我们想这样。

如果病情恶化，卡门想要在她身边的人是我，不是任何其他人。没有人像你一样了解我，她说。

《陪你到永远》电影剧照（2009年）。

丹重遇了以前认识的、互有好感的罗丝，他们干柴烈火，一点即燃。这次的性质不同了，以前丹是“万绿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现在是婚外恋了。

出轨并不代表什么。这就像自慰，只不过多了一个女人罢了。

婚外恋则完全不同。上床变成了做爱。这不再是一个你喜欢插入的女性身体，这甚至都不再是关于女人，而是我一直想避免的东西。我对身体出轨的冲动已经够糟了，其他女人可以得到我任何地方，除了我的心。我的身体和精神也许是孤独恐惧症的，但我的心是专一的，是卡门一个人的。罗丝知道，如果卡门没有患病，我们绝不会有婚外恋。但卡门确实患病了。

外遇让人上瘾，丹几乎用上所有借口，尽量和罗丝待在一起。

丹害怕事情败露，不断变换罗丝的电话号码名字，及时删除电话、短信记录。他每天都会删除罗丝的邮件，而且从不在家里给她回邮件。

当你有外遇的时候，你就会学会珍惜时间了，特别是晚上的时间。通常这个时间你得做出选择，是继续喝酒、跳舞、聊天还是去上床。

《陪你到永远》电影剧照（2009年）。

卡门似乎发现，丹只有在工作和俱乐部才找到安慰，她只好接受并自己找乐子。卡门去度假、去购物，“购物很健康”是她的新座右铭。

他们很少做爱了，似乎对此没有太大的需要。

我们还是生活在一起，但更像兄妹。我们知道就现在的情况，我们知道不能没有对方，我们也尽量不吵架。卡门尽她所能不让癌症的阴影影响我们的生活，在家尽量愉快。所以偶尔，当癌症、假体乳房或我的外出让她心烦的时候，我就成了出气筒。我完全理解。我很高兴她还能给我很多的自由，时不时让我出门，不管她可能会怎样痛苦。我知道她必须做出多大的努力才能做到。

婚外恋让丹重新找到了快乐和生活的乐趣。然而在婚外恋发生四个月之后，他开始恨自己，所有人和事他都需要注意，还有罪恶感折磨着他，他甚至想和卡门摊牌。但罗丝认为，他很爱卡门，只是现在卡门给不了他温暖，他才逃向她。

《陪你到永远》电影剧照（2009年）。

丹趁着一家人去度假的时候想和卡门谈谈，没想到卡门先开口了。

卡门一直怀疑他不忠，“我不想成为一个让人害怕、令人讨厌的老女人。”她提出离婚，“这仅有的几年我宁愿一个人过，也不愿和一个不确定到底还爱不爱我的男人一起。”

丹脱口而出：“不！”卡门问他到底想要什么，不是想要更多的自由吗？

“我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没有癌症，这就是我想要的！”我愤怒地说。

“如果你离开我，你就可以离开癌症。”她冷冷地说。

“不，我不想离开你！”我被自己惊呆了，因为我意识到我是认真的，这是来自我内心深处的声音。

比爱情更深的是亲情吧？亲情才是更深的纽带，把两人紧紧绑在一起。

卡门知道丹出轨，也向丹坦白了她婚后出轨的一次经历。

卡门对丹发脾气，丹意识到他不能走；但罗丝对他发脾气，丹说走就走，这是强烈的对比。

因为癌症，卡门放弃了公司，不再工作；随着病情越来越严重，丹和搭档达成共识，除了紧急事件和重大报告才回公司，他和卡门尽可能多待在一起，做想做的事。他们谈论很多关于卡门死后的未来生活，丹还计划搬家，作为一个新开始。

当我们聊得越多，我就发现我们再度爱上了对方，我们享受最后一段可以互相陪伴的生活。丹和卡门就像童话中的国王和王后，过着短暂而快乐的生活。

《陪你到永远》电影剧照（2009年）。

享受每一天

小说以第一人称写，从丹的角度叙述卡门从患癌到去世的过程。卡门对待癌症是勇敢的，对待生活是乐观的，对待感情是真挚的。

当确诊乳腺癌，丹无法接受，只想逃避；卡门却向医生表态：如果必须的话，她愿意切除乳房。

他们去看心理医生，卡门并非只沉浸在自己的不幸，她说，癌症对丹更不公平。

癌症之后的两个星期，我领悟到两件事：

1．患癌症的妻子充满内疚，因为她使丈夫遭遇了这种事。

2．妻子患癌症，丈夫充满内疚，因为他觉得自己太过于自我可怜。

当癌细胞转移到肝脏，医生说继续做化疗最多可以延长一年，除了之前的恶心、呕吐、疲惫、掉发，她还会失去味觉和嗅觉、指甲会掉……卡门说：“我们做。”

卡门不想放弃生的希望，直到不得不放手。

《陪你到永远》电影剧照（2009年）。

当卡门确切知道日子快到头了，她反而松了口气，希望享受每一天。

她给两岁的卢娜写日记，“我想在这本日记里写下我们一起经历的所有事情，让你永远知道我有多爱你。”

丹收集朋友们谈论卡门的录像带，这些是留给卢娜的，让她以后了解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他按计划搬了家，新房子很大很漂亮，让人伤感的是，“但以后这里不是住三个人，而是两人。”

作者瑞•科伦说，书中的情节并非全是真实，但卡门过世的故事几乎跟真的一模一样。

《陪你到永远》电影剧照（2009年）。

荷兰允许安乐死，书里详细描写了卡门选择安乐死的过程，这是最让我动容的部分。

按照程序，卡门必须写明她想要在什么情况下进行安乐死，必须亲自签名。她要和两名医生详谈，得到两名医生的签字，证实她是“因无法治愈的疾病，造成人类无法承受的痛苦”才能进行安乐死，任何人都不可以勉强她。从那一刻开始，卡门自己可以决定什么时候死。

卡门找了两名医生来详谈，她很高兴，“现在我又有选择了，我可以决定我的命运。”

卡门让丹做一个访客花名册，除了经常来的父母和她最好的朋友，还有她想见同事、同学等人。丹给每个人打电话，把时间表安排得紧紧的。

卡门和殡仪事务承办人讨论她的“告别派对”，邀请函、邀请人员、音乐已经准备好了；她选了样式简单的白色棺木、接送的白色车子；她确定了要穿的潮牌蓝色衣服，连葬礼后吃喝的地方、要准备的食物都想好了。

一晚，卡门依旧吃了又吐，而且失禁。当丹把一切清理完毕后，卡门说她不想继续了。

《陪你到永远》电影剧照（2009年）。

一种震惊涌上我心头。有好一会儿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亲爱的，你知道我永远都会支持你的想法，这次你必须自己做决定。我很高兴能够照顾你，我还想一直照顾你更久。但是如果你不想继续这样下去，我也能够理解。无论你怎么决定我都会在你身边支持你。”

卡门说，她已经见了想见的人，做了想做的事，说了想说的话，她想停下了，明天就结束一切。丹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医生听取了她的决定，告诉她程序，问她最后想要谁在身边，卡门说只要丹。

死亡是一种艺术，我的妻子证明了这一点。如果你在害怕中度过你的一生，那就不算真正活过。当然，你可以在发现罹患癌症后，抱着好死不如歹活的心情撑到生命最后一刻；但是如果能在有限的人生里让生命发光发热，那么就算死去，也感觉没那么难以接受了。这是我在亲眼看见亲人死去后，一个很重要的体会。（作者序）

《陪你到永远》电影剧照（2009年）。

卡门和丹之间的爱，因为真实所以感人，他们完全接纳了对方。孤独恐惧症不是借口，人性的复杂才是真实无解的。

丹游走在“忠诚”与“出轨”之中，卡门游走在“原谅”与“放弃”之中，他们彼此相爱，彼此依赖。他们重视婚姻与责任，他们也纵容出轨与自由，某种意义上，他们做到了“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丹当然是爱卡门的，但他管不住自己，贪心是一切烦恼的根源，他面对欲望的惶恐与挣扎是真实的。

面对照顾患癌的卡门的巨大压力、没完没了的忙碌以及无力感，丹濒临崩溃。不忠却不代表不爱，他陪伴妻子去做一次又一次的治疗，看着妻子掉发、失去乳房、身体一天天衰弱下去，他仍不吝赞美去安慰妻子，全力支持她走到生命的终点。

卡门当然是爱丹的，她更像个天使。婚前就知道他到处寻欢作乐，本性难移，婚后面对他一次次的背叛有愤怒，也有宽容。

面对生命无常，卡门勇敢乐观去享受每一天。她无限眷恋生命但也从容赴死，最终还给了丹敞开心扉、正视自己的救赎机会。

爱当然重要，爱在不同阶段有不同的形态。爱情神话不是真实世界。简单安稳平淡的幸福只是美好愿望，真实的感情世界充斥着谎言、背叛、瑕疵，也充斥着感恩、宽恕和责任。

这本书如此畅销，也许在于它坦坦荡荡描述了“既忠诚又出轨”的复杂心态，让你一想再想：忠诚是否是爱的前提？世上是否存在绝对忠诚的爱？陪你到最后，你渴望是伴侣的忠诚，还是其他？

最后，我想以卡门写给卢娜的一段文字结尾。

我曾经在伦敦做过保姆，那时我们常去酒吧和餐厅。我记得当时我有一双鞋子，已经被我穿到鞋底都磨出洞了，但我没有钱去补。在当时，如果我选择是拿钱去补鞋子，还是跟朋友出去狂欢，我一定会选择后者，我心里想：我跟朋友出去玩，应该会比有新鞋底却一个人留在家里好。

那以后我遍游世界。我听很多人说过他们也想这样，但从来没有做到。卢娜，人生可能会有一百种理由让你无法完成你想要做的事情，但是当你真正想做的时候，一个理由就够了，如果错过了，以后一定会后悔，因为所有你做过的事情最后都会让你学到很多。

（本文图片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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