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曼玉星女郎篇（张曼玉封神记）

五届金像奖影后，四届金马奖影后，一届柏林影后，一届戛纳影后。这个成绩，放眼华人电影圈，前无来者，足以封神。

张曼玉是怎样封神的？

1

近日，有好事者挖出一则陈年旧事——在《花样年华》多伦多的媒体见面会上，有外国记者问张曼玉：“王家卫为何要在影片结尾插入一段戴高乐访问柬埔寨的报道，他是想表达自己的政治立场吗？”

不愧当代华人第一女演员的名号，她侃侃而谈：

“他是想扩展那个世界，因为这部影片一直像个显微镜，观察着世界上的这两点尘埃，在显微镜下，这两个人可以很重要，但是在历史上却无足轻重，到了影片的结尾，他拉远镜头，告诉我们世界很大，还有其他事情发生，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很小，很个人，就像是镜头的拉近和拉远。”

这个玲珑剔透的回答，与其说是张曼玉对王家卫的理解和评价，不如说是她对自己从影几十年来的人生所作的精辟总结，也是对她未来命运选择的预告：电影并不是她的唯一，生活的世界远比电影的世界来得广阔，来得丰富，来得精彩，诱使她投入其中、沉酣，竟至不知归路。

2

从当选港姐亚军，到出演《玫瑰的故事》，张曼玉在香港影坛载沉载浮，出演了几十部无足轻重的商业电影，她在片中都是嘻嘻哈哈，露出甜甜小虎牙，无需演技，只要演好花瓶就行。尽管如此，她和张国荣合作的《缘分》，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瞩目，包括言情小说家亦舒。

特别会拍女人戏的导演杨凡买下亦舒小说《玫瑰的故事》的版权，女主角他一心想找钟楚红来演，不过循例征求亦舒的意见。亦舒到底是言情小说家，看人有两把刷子，否则也不会写出那么多个性各异的女子的故事，她斩钉截铁地说：“当然就是张曼玉。你没看到 TVB台庆她扮演空中飞人，一出场那双美腿就杀死人，我不管她会不会演戏，只要她走出来，我就要看。”

由于片酬没谈拢，杨凡仍想找钟楚红来演玫瑰，不过他几位红粉知己都拼命力荐张曼玉，他最终才定下张曼玉。

在片场，张曼玉罕有地表现出与之前拍商业片不同的表演状态。杨凡说，这位当时刚满二十一岁的女孩不苟言笑，培养情绪，和周润发那种游戏神龙之后马上可进入离情别绪的状态，大为不同。

那时周润发已是当红大明星，他对张曼玉这位新人有点看不上。拍戏时，他更多是只顾和旁边的工作人员嘻哈作乐，很少理会张曼玉的丰在。可是有一晚，张曼玉和他演一个两分钟长的醉酒戏，她饰演的玫瑰声泪俱下地数落自己的缺点，那种投入，连平时玩世不恭惯了的发哥，也不禁第一次对她的演技大感惊讶。演毕，他走过来轻轻地对杨凡说：刚才Maggie（张曼玉英文名）演得真好。杨凡说，要从发哥口中听到这句真心话，可不是件容易事。

《玫瑰的故事》

杨凡说，此时的张曼玉的演技仍是出于直觉而非自觉，并没有显得有多高，可是正如亦舒所说的，观众只要看到她出场就够了：“二十一岁的曼玉扮演‘复活的玫瑰’，刚从巴黎带着六岁大的女儿回到香港，大白天把头发梳得光鲜油亮，戴着蜘蛛网黑钢钻耳环配上三宅一生露肩一件头，从楼梯上衬托着美丽音乐像仙女下凡般地走下来，有够camp（矫柔造作）的。但是观众就觉得这是整部电影最好看的镜头。她就有这本事迷惑观众。”

亦舒的眼光果然毒辣，同样有眼光的还有王家卫。正是在看过《玫瑰的故事》之后，王家卫邀请她出演自己的处女作《旺角卡门》，这部片一下让张曼玉的演技开窍了。

《旺角卡门》

张曼玉后来说，没遇到王家卫之前，做演员于她而言就是做反应，导演让她哭她就哭，让她笑她就笑，完全代入不了情感。可拍摄《旺角卡门》时，王家卫让她必须寻找感情的代入点，要全力投入角色去拍摄，并且享受那个过程。

她一旦开窍，就决心将电影作为自己的事业，努力拍好每一部影片，演好每一个角色。她也开始明白，表演不仅仅是一种陈述，而是要发自内心，需要全身心的投入，而不是光靠脸部或眼睛。

3

电影圈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张曼玉遇上王家卫，是电影圈最美的相逢。”《旺角卡门》之后，她相继出演了王家卫的《阿飞正传》、《东邪西毒》、《花样年华》和《2046》，演技也越发纯熟。

《人在纽约》

《东邪西毒》

她也和别的导演合作，让自己的演技不断得到磨炼。她的另一位缪斯是关锦鹏导演，《人在纽约》开启了她获影后如探囊取物的生涯，《阮玲玉》更将她送上柏林影后的宝座。

《阮玲玉》开拍前，张曼玉写给当时男友汉克的情书被媒体公开，由于情书中和男友互相以 “死猪”“死鱼”称呼，以及出现了大量错别字，她遭到了许多人的嘲笑，不过这件事反而帮助她理解了阮玲玉当年“人言可畏”的处境，关锦鹏启发她说：“你想想，你是90年代的张曼玉，你可以用这种态度捍卫自己，但要是30年代的阮玲玉情书被公开，她没有这种机会，这就是人言可畏。”

她一点就通，并且她和阮玲玉确实是冥冥中宿命般地相遇：电影的主演原为梅艳芳，因梅不愿来内地拍戏，才轮到她。在拍片现场，她感受到了自己和阮玲玉之间奇妙的心有灵犀的感应——影片的拍摄场景是在阮玲玉住过的房子斜对面，有一天，她在片场培养情绪时，摄影师突然跑到她耳边说：“你知道吗，阮玲玉就在这里，一边看你表演，一边掉眼泪。”她一听，赶紧叫大家走开，然后自己默默对阮玲玉的灵魂祷祝：“如果你真在，就保佑我演得好一点，我演得好，你也好。”

《阮玲玉》

结果有目可睹，她演来真的如阮玲玉上身，贾樟柯导演有此评价：“对演员宿命的认同，让她好像灵魂附体，这一刻我把她当做中国所有天才女演员的结合体。”

她演活了阮玲玉，不过在现实中，她有着阮玲玉所没有的心气。在电影手记里，电影制作人问谈张曼玉：“人言可畏，如果你遇到同样的事，是否会自杀？”

张曼玉说：“我想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别人会感觉得我的不在乎！我不高兴是我个人的事，我一定不会让他们有满足感，让他们知道我不开心，何况自杀？要死，我自己会选择死，但一定不是为了其他人。”

可能只有具有这种心气才能演好阮玲玉。

有趣的是，拍《阮玲玉》时，张曼玉对自己要穿旗袍一点儿把握也没有，说自己只在参选港姐时穿过，现在恐怕一穿上，连走路都不会了。于是在电影开拍前，她在关锦鹏导演的工作室待了2个多星期，每天花2到3小时化妆、做头发，穿上定制的旗袍、高跟鞋，在镜子前练习走路、坐姿、喝茶、拿筷子……多年后，才有《花样年华》中换了23套旗袍的风情万种的苏丽珍。

《阮玲玉》

《阮玲玉》

王家卫的电影成就了曼神张曼玉，还有梁朝伟，让他拿奖拿到手软。有意思的是，梁朝伟所获影帝，大都集中在王家卫的作品，而张曼玉的影后奖则四面开花：除了《花样年华》，她分别凭关锦鹏导演的《人在纽约》和《阮玲玉》、陈可辛导演的《甜蜜蜜》、张婉婷导演的《宋氏三姐妹》而折桂。值得一说的是《甜蜜蜜》，豹哥死亡一场她的流泪戏是她的封神的其中一个场景，香港影评人这样评价她的演技：“张曼玉在影片中的表演舒展灵活，挥洒自如，无论是情感的宣泄还是人物个性的刻画，都十分细腻到位。她猫一样的灵性和气质在该片中表现得淋漓尽致。”而金马奖评委说这是“从未有过如此真实而精湛演出”。

和徐克合作的《青蛇》及《新龙门客栈》，也是她演技封神的影片，就连在严浩的《滚滚红尘》中，尽管她是个配角，可是光彩完全不输于主演林青霞。林青霞后来回忆此片中她和张曼玉相拥的情景，对后者的演技啧啧有声，导演当时要求张曼玉在何时、何句对白时掉泪，“她就真的在那一刻，大颗大颗的眼泪像珍珠一样滚下来，我真是佩服的不得了，能够这么精准地把眼泪滚下来”。《新龙门客栈》中风骚泼辣的老板娘金镶玉，也没有输给林青霞饰演的主角邱莫言。

《青蛇》

《新龙门客栈》

导演李安因此发出这样的评价：“任何女人站在林青霞身边，都很容易光彩全无，看看《东方不败》中的李嘉欣和关之琳，《天山童姥》中的巩俐，她们身上都缺乏那种无人能挡的巨星光彩和王者风范，惟独张曼玉是个例外。”

《滚滚红尘》

值得一提的是，拍《滚滚红尘》之前，张曼玉已经凭《人在纽约》夺得影后，但她竟然在这部电影中甘愿给林青霞作配，她说，演员的本职是演戏，当以挑戏为主，至于是不是主角，其实并不重要。

这样掷地有声的话，当令现在演技行抢番位却积极的流量们羞死。

（未完待续，下一篇为《张曼玉，下凡尘》）

参考资料：

杨凡：《玫瑰玫瑰我爱你》

肖浑：《梁朝伟和张曼玉，谁比谁更可惜呢？》

荠麦青青：《12年不演戏，为什么我们还这么喜欢她？》

“八卦全搜罗”公众号：《张曼玉：演了无数次别人，终于可以做一回自己》

斑大人：《张曼玉：一生饰演无数人，现在我只想演自己》

庆哥：《张曼玉：不活在别人评价里的“自在感”怎么练成》

程青松：《张曼玉：华人女演员NO.1，中国所有天才女演员的结合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