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昂坚持讲真话（陈子昂爱折腾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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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马逍遥（读史专栏作者）

唐肃宗广德年间，一个已故诗坛大咖的迷粉跋山涉水，慕名来到偶像的故乡四川梓州。

怀着崇敬之情，粉丝亲登金华山，瞻仰偶像的读书台遗址，又登上东武山，走访偶像的故居。

桂影斑驳，暗香横斜，粉丝凝视着陈旧的青苔石瓦，久久不愿离去。

这个粉丝，名叫杜甫。

按照唐朝诗坛文人的套路，杜甫为偶像写下这样的诗句：

公生扬马后，名与日月悬。

终古立忠义，感遇有遗编。

01

陈子昂，不是大唐诗坛最闪耀的一颗星，但绝对是最另类的一颗星。

他这一生，就是不断折腾着给自己挖坑填坑的过程。

陈子昂的童年，不知要羡慕哭多少同龄儿童。

他有一个能拼又佛系的爹，一个超级殷实的家境，家里的钱随便花，从小到大几乎从不挨批，老爹爱炼丹、修道、旅游，就是不爱管儿子。

初唐的文坛，是“四杰”在撑场子。这四个天才，恨不得一个比一个更优秀。

王勃六岁能写文章，骆宾王七岁写出《咏鹅》，杨炯十岁被称为神童，卢照邻十几岁就被朝廷高级官员视为司马相如再世。

比你有天赋，还比你努力，让别人怎么活？

当“初唐四杰”都在刻苦读书、写作的时候，陈子昂却在击剑、打猎、享受生活。

他不比四杰天赋差，只是他的天赋都没用在学习上，更不需要用在学习上。

明明可以拼爹，干嘛还要靠才华？

陈子昂的天赋，都用在怎么折腾上了。

他爱吃糖，又觉得吃糖太麻烦，就开动脑筋，发明了一种新吃法。

先把糖熔化，在光滑的大理石桌面上倒铸成各种图案，在上面压上竹签，等糖凝固就拿着边走边吃。

后来，爱折腾的“富二代”因打架斗殴闹出人命，愁的老爹头发不知白了多少，所幸陈子昂有惊无险躲过一劫，这才幡然悔悟、弃武从文。

陈子昂决心与往日的逍遥时光彻底决裂，对他而言，现实是此岸，理想是彼岸，中间隔着湍急的河流，折腾则是架在河上的桥梁。

一个爱折腾的人，生活都不会太无趣。

02

陈子昂选择跳出舒适区，告别往日心安理得消耗青春，开始发奋读书。

只可惜，稍微有点晚了。

陈子昂会写诗，却无法融入当时文坛的主流圈子。

在那个时代，诗坛大咖都讲究齐名，之前有“初唐四杰”，之后有“李杜”、“元白”、“王孟”、“郊岛”……陈子昂比较惨，只混了个“仙宗十友”。

单从人数上看，怎么都不如两两并称。

陈子昂就像是个没经过专业训练的野路子诗人，他自己倒也不在乎，经常自黑：文章小能，何足道哉！

他追求的不是诗坛上开宗立派，而是政坛上崭露头角。

于是，公元679年，二十出头的陈同学走出四川，西漂进长安学习，第二年参加科举，结果落第。三年后，复读生陈同学再次尝试，结果还是落第。

陈子昂郁闷至极，一个人在长安街头闲逛，靠购物来缓解郁闷。

所幸家里不差钱，足以支撑他长年留在首都。

逛着逛着，陈子昂见一人在卖胡琴，却飙出一千缗的天价，这昂贵的价格把不少买主变成了吃瓜群众。

陈子昂挤上前去，见此琴材料不算绝佳，算得上一把好琴，只是卖一千缗，这，也忒便宜了！

陈子昂分分钟掏出千缗，眉头不皱一下，就把琴买下来了，引得吃瓜群众惊叫连连。

土豪陈趁热打铁，对吃瓜群众发出邀请函：明日正午，豪华会所宣阳里，敝人设宴约诸位看琴，约不约？

约！为何不约！

千金买琴，又大摆筵席，此事很快被众多长安权贵和名流获悉，他们很好奇这土豪究竟要折腾什么。

第二天，陈子昂的住所宣阳里被挤得水泄不通，土豪陈见长安城里的头面人物大部分到了，才捧琴出场。

他清了清嗓子，对众人说道：各位亲，敝人川中陈子昂，创作型文青，作品百轴，不为人知，弹琴这种歌妓之业，何足道哉，砸了这琴吧！

说罢，陈子昂当着众人的面，把出价千缗的名琴当场摔碎，随即给众人分发诗作，土豪做派显露无疑。

此事迅速在长安文艺圈引起轰动，一时京师哗然。

炒作炒出大动静的陈子昂，终于让长安听到他的声音，让时代听到他的声音。

03

爱折腾的人，不仅会挖坑，还得会填坑。自己挖的坑，如果填不上，那才叫真坑。

靠炒作博取知名度的陈子昂，并不满足于融入长安白开水一般的文艺圈，他的内心并不困于这方圆之内，他还需要折腾着给自己挖个更大的坑。

来呀，折腾啊，大把的机遇挥霍呀！

陈子昂的时代，朝廷已是武则天说了算，她想称帝，想改朝换代，这样的话不需要明着说，更不需要自己说，朝廷上有拥护者，民间更有支持者。

陈子昂，就是武则天的忠实粉丝。

他紧跟形势，给武则天上位大造舆论，洋洋洒洒写了《谏灵驾入京书》、《神凤颂》、《上大周受命颂表》，坚决支持武则天的领导。

武则天看后，不显山不露水地对侍从说：谏书嘛，写出真情才叫好，陈子昂这人我瞅着是个人才，把他调到秘书省担任授麟台正字（校对诏书错别字）。

此后，陈子昂数次受到武则天召见，并迅速被提拔为右拾遗。

在右拾遗任上，陈子昂挺直腰杆，谏奏不断，又再次刷出极高的存在感。

由此可见，爱折腾，又能填坑，再大的问题都可以想办法解决。

04

公元696年，契丹反叛朝廷，攻陷营州，建安王武攸宜奉命出征，陈子昂受命在武攸宜幕府担任参谋，随军出行。

提剑入塞上，马革裹尸还，是多么符合陈子昂的性格啊！

本为贵公子，平生实爱才。

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

西驰丁零塞，北上单于台。

登山见千里，怀古心悠哉。

谁言未忘祸，磨灭成尘埃。

陈子昂渴望在沙场建功立业，他再次选择折腾，主动提议亲率万人担任先锋，他要亲自出战沙场，为国立功！

可惜这一回，挖的坑没填上。

主帅武攸宜是个草包，括弧，平时就看不惯陈子昂的草包。

他不屑地给陈子昂泼上一盆冷水：你个耍嘴皮子的书生带什么兵，一边呆着去！

陈子昂很执着，接连几次提要求，结果，直接被贬为军曹。

军曹，只比普通士兵大一级。

陈子昂满腔热情瞬间降到了冰点，他黯然跟随部队，来到了古燕国的旧都。

某一个黄昏时分，他登上了幽州台，就是战国时燕昭王用以招揽贤才的黄金台。

昭王白骨萦蔓草，何人更扫黄金台？行走在黄昏的冷风中，飘散在踩碎的都是梦。

遥想当年燕昭王豪杰云集的场景，陈子昂不禁泫然流涕，作起了歌来。

这首歌，陈子昂并未取名，后人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登幽州台歌》：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陈子昂不会想到，自己此刻所唱的内容居然成了“一人一首成名曲”，后世一提到《登幽州台歌》，就会想起陈子昂；一提到陈子昂，也一定会想起《登幽州台歌》。

流传后世的作品，其实一首足够了。

陈子昂输了前途，却赢了整个时代。

05

出征归来，壮志未酬的陈子昂心灰意冷，38岁时以父亲生病为由辞官回乡。

几年后，在武攸宜的指使下，梓州县令编织罪名，将陈子昂打入死牢，并在狱中将其折磨致死。

陈子昂，就这么折腾完短暂的一生。

只是不折腾，他永远不知道人生能有多精彩；不挖坑，永远也证明不了自己的重要性。

其实，人生就是这样，享过福，吃过苦，夺过彩，碰过壁，瞎折腾，可劲挖坑填坑，折腾累了，才发现自己转了一个大圈儿，却又回到了原点。

可是，没人觉得后悔，因为不转这个圈儿，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人生的意义何在，人生的精彩何在。

爱折腾的人生，从来不缺少情趣，做想做的事，去想去的地方，实现想实现的梦想。

然后，趁着年轻，可劲造吧！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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