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船山讲曾国藩(曾国藩为他出书作序)

王船山讲曾国藩(曾国藩为他出书作序)(1)

王夫之:春水湘江渡,尽指天涯路

写王夫之,实在有些诚惶诚恐,因为他的著作太多,太庞杂,而且语言有些晦涩难懂,以我之古文水平及对他的区区修习之功,读来实在很是费力。

算来认真读完的只有一本《读通鉴论》,不过,其他评论介绍他的二线书籍倒是看了不少,往往是看到其某一论点再反过来读他的原文,所以,尽管也是读了不少,但零零散散,显得很不系统。

要全方位认识王夫之是很难的,他虽然常有惊人之语,但却有些让人费解,他很推崇杜甫,但却对杜大诗人多有责难;他是史学大家,然而,一句“北宋灭亡,始于司马光”,便让我从此对这砸缸的神童再也喜欢不起来了。

在我接受教育的时代,这王夫之可是大名鼎鼎,他那中国传统知识分子中的气节,是被万般激赏的,他与顾炎武和黄宗羲并称明清之际三大思想家,又被誉为中国朴素唯物主义思想的集大成者,

在当时可以读到的哲学书籍中,他是被相当推崇之人,无论是曾国藩还是毛主席,对他都是赞赏有加;可以说,他对中国近现代历史的影响是相当深远的。

王船山讲曾国藩(曾国藩为他出书作序)(2)

王夫之,字而农,号姜斋,湖南衡阳人;晚年居石船山,故人尊称为船山先生;清人入关,他起兵抗清,战败入南明,又败,遂归隐山林,潜心著述,誓不仕清,约74岁逝世。

明亡之际,很多学人都遁入山林,如张岱、顾炎武和黄宗羲等等,但这些人的画像,都是一袭头巾,要不就像钱谦益那样,弄个斗笠扣在头上,看不出来是否剃发,不过,在“留发不留人,留人不留发”的高压下,不剃头之人应该是没有的。

但唯独这王夫之是没有剃发的,这是史书凿凿之言,史载其为“历四十年,守发以终”,这个就很是难得了,王夫之是康熙31年才去世,清人入关几十年了,这么长的时间,清廷竟然没有为难他,这也有些让人匪夷所思了。

要说他隐居深山,清人找不到他那是不可能的,史载,在他71岁时,还有清廷大员想来拜访他,并赠其所需物品,但是,王夫之拒之不见,并写了一幅对联贴在门上:

清风有意难留我,

明月无心自照人。

此时,清人的文字狱已开始,这对联一看就是反诗,比起那“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不知要露骨多少倍,但为何独王夫之难避其祸,是学问太大还是其他原因,不懂。

王船山讲曾国藩(曾国藩为他出书作序)(3)

长夜悠悠二十年,流萤死焰烛高天;

春浮梦里半归鹤,败叶云中哭杜鹃。

这是他听说自己的好友,明末四公子之一的方以智抗清失败被俘,投水而亡之讯时,大恸不已,长歌当哭而作,其实,他早已知道,“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已是过往,但他心中想的依旧是,“从今别却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

“门外黄鹂啼碧草,他生杜宇唤春归“,王夫之同满清可以说是不共戴天之仇,其父兄及家人多亡于满人的屠刀之下,加上他所受的传统儒家教育,所以,他的抗清是特别的坚决,这在闯来降闯,贼来迎贼,“无数衣冠拜马前”的明末,是很难得一见的。

崇祯吊死,大明亡国,王夫之结交抗清人士,如堵胤锡、瞿式耜等一众人,其中还被人陷害,还是拜高一功所救;然而,他虽九死一生,终不降清,隐姓埋名,寄宿山寺,后归山著述,直至终了。

临危前,嘱墓志铭为“有明遗臣行人王夫之字而农葬于此”,其气节之坚贞,感天动地,高风亮节,引万世景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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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之的著作实在是太丰富,太恢弘;其经学子学、史学文学、天文历数、政法伦理等等,无不涉及,存世的约有73种,401卷,散佚的约有20种,即使是重要著作也要列半篇纸。

他的文学作品,类晋人刘琨之悲壮慷慨;他的哲学思想,与宋人张载是一脉相承,其自铭为“抱刘越石之孤忠而命无从致,希张横渠之正学而力不能企;幸全归于兹丘,固衔恤以永世。”

在中国古代思想史上,有两座高峰,一是春秋战国的百家争鸣;再有就是明末之季的这一众人物了,其中的顾炎武、黄宗羲、方以智和傅山等人,都是其中的佼佼者,而其中最重要的代表人物则非王夫之莫属了。

他的祖上是江苏高邮人,明初“靖难之役”后方定居衡州,但后来家道中落,其父于乡间教几个蒙童为业,生活很是贫困。

然而,他家却是世代书香,于教育从未轻心,王夫之从小便受到良好的家庭熏陶,不仅在学识方面接受了全盘的儒家思想,而且也从中古代圣贤处,汲取了中国民族最可贵的心志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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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如果不是生不逢时,适处明清交替之乱世,王夫之定能沿着正常的仕途之路,成为一位为民为国的好官,也许会成为国之栋梁也未可知,但是,这一切都随着明王朝的覆没而戛然而止。

按说,王夫之本人并未得到过明朝的任何好处,清人来了,如众多人等一般,剃发留辫,当个顺民,参加清廷的科举,在清朝当官为吏,有何不可,相对于那些世受明朝恩典的高官来说,心理上要平衡太多。

但是,诗书传家的王夫之一家人,忠君报国,三纲五常这些儒家的观念,早已是沉淀在他们的血液之中,他们虽然都属草民百姓,然而,当国家遭受异族入侵之时,必奋起反抗,以死相争,即使是在国破家亡之时,也必定不会放弃内心的坚守。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青年时候起,王夫之便结识了许多志趣相投的年青才俊,他们结社为朋,诗歌唱和,砥砺情操,并参加科举,期以一搏出身,为国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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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随着大明王朝的日益颓败,内有李自成和张献忠的横行糜烂,外有后金的虎视眈眈,大厦将倾,风雨飘摇,长城内外,烽烟四起,科举一推再推,遥遥无期。

“斜月横,疏星炯。不道秋宵真永。

声缓缓,滴泠泠。双眸未易扃。

霜叶坠,幽虫絮,薄酒何曾得醉。

天下事,少年心。分明点点深。”

长夜难眠,薄酒求醉终难成,夜听更漏声,为国为家,愁绪满怀,这首《更漏子·本意》,是他此时心境的真实写照,也是他忧国忧民的情怀的体现,身处末世,报国无望,这天下事,将一个原本豪情壮志的王夫之,抛弃在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之中。

王船山讲曾国藩(曾国藩为他出书作序)(7)

终于,甲申之变,一切都随着李自成攻克北京,满人入关,崇祯煤山自缢而结束,接下来的王夫之如漂萍流萤,四下逃避兵燹;但血气方刚的他犹以救亡图存为己任,他投奔南明小朝廷,以图为光复明王朝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因南明内部的纷争,消耗了太多太多的抗清资源,那一个个的小朝廷在满人的铁蹄下,皆如昙花一现,风吹落叶般的消亡,随着永历在昆明被杀,最后一个抗清基地在大陆上荡然无存。

谁信碧云深处,夕阳仍在天涯?失落的他回到故乡,复国无望,他遂隐居山野,以笔作武器,以传承华夏文明为己任,让中华数千年的文化,不至于因山河腥膻而断绝不存。

他荆棘为席,苦菜为食,“退伏幽栖,俟曙而鸣”,笔耕不辍,述历代兴亡,成一家之言,他写下《老子衍》、《黄书》等一系列的著作,洋洋近五百万言,在各个领域都大放异彩,光耀后世。

六经责我开生面,

七尺从天乞活埋。

这是他半百之时题写的一幅楹联,从中我们可以看出,王夫之是以“六经”为基本准则,拓展到其他层级,一个“责”字,展现的是他的自我职责和天命,而“生面”自是不会循规蹈矩,人云亦云的作老生常谈状。

王船山讲曾国藩(曾国藩为他出书作序)(8)

他一心探究天道之希微,以其苦心孤诣的“抱独之情”,自觉地选择了崇高与孤独,期盼着以自己一己之力,让圣贤的学说润泽百代,实则是同张载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一脉相承。

同他推崇的张载相似,当年的张载是一个独处秦岭深山中,几与人隔绝,同当时在洛阳的主流意识思想完全没有交集,凭一已之思而创一家之言。

王夫之也是一样,他是以明末遗民立世,同外界几无交流,是以其所思所想,勇于探索,开船山一派,如天马行空,独往独来,所以,他的思想,在继承古代先贤的基础之上,为后世开创了一片新天地。

而与他同时期的顾炎武,同当道之人还是有着千丝万缕之联系,他的外甥本来就是体制中人;黄宗羲的弟子主修《明史》,与当朝亦的瓜葛不断,所以,较之亭林梨洲,唯船山遗世独立,高唱绝响!

若同以前的朱熹和王阳明相比,王夫之的创作条件要艰苦得多,他的很多著作或是在荒山破庙,或是在避清人追捕中的阴湿洞穴之中而作,并且是衣食无着,穷困潦倒,甚至还曾连续四天粒米未进。

王船山讲曾国藩(曾国藩为他出书作序)(9)

船山先生隐居地

但是,虽如此,他依然乐观,尝植木九根,编篾为壁,建造小室,取名“败叶庐”,继续在文化的天空的神游和探索,当方以智劝他出家之时,他曾作诗回复云:

“洪炉滴水试烹煎,穷措生涯有火传。哀雁频分弦上怨,冻蜂长惜纸中天。

知恩不浅难忘此,别调相看更冁然。旧识五湖霜月好,寒梅春在野塘边。”

五湖虽好,而他却宁为野塘边的寒梅,做中华文化的薪火传人,像寒梅呼唤春天一样,为民族文化的未来春天独自抗争。

不可想象,在饥饿中,他在拣拾来的旧账簿上奋笔疾书,一部《周易外传》,拉开了他整理和总结中国传统文化生涯的序幕。

而此时的他,贫困至极,冬天只一短袄,笔墨纸砚无钱购买,都由学生赞助,但他却如陶渊明将檀道济带来的礼物弃之门外一般,拒绝清廷官员赠送的生活用品,实如义不食周粟之古贤,气节之高尚,可见一斑。

王船山讲曾国藩(曾国藩为他出书作序)(10)

“桃花春水湘江渡,纵一艇,迢迢去。落日赤光摇远浦。风中飞絮,云边归雁,尽指天涯路。

故人知我年华暮,唱彻灞陵回首句。花落风狂春不住。如今更老,佳期逾杳,谁倩啼鹃诉?”

这是王夫之是暮年之时写的一首《青玉案·忆旧》,他自知来日无多,遂每日著述,以至于“腕不胜砚,指不胜笔”,即使是在重病不起之际,仍口述著作。

在生命最后的一段时光中,他完成了最后的思想典籍,即《读通鉴论》30卷和《宋论》15卷,随之,他的生命之光最终暗淡、熄灭。

曾国藩对王夫之极为推崇,他与弟弟曾国荃一起,将王夫之的著作在金陵刊印,并为之作序,现在能读到王夫之的主要论述,这曾家兄弟是功不可没的。

要知道,刊印民族主义思想浓厚的王夫之的著作,其风险也是极大的,作为湖湘学派的领军人物,对家乡先贤有一种亲切和崇敬感,这个可以理解,但曾大人能以“敢为天下先”的勇气,大力宣扬王夫之,其精神亦是令后人钦佩的;不过,依他的地位和朝廷的倚重,怕也无人敢有异言的。

王船山讲曾国藩(曾国藩为他出书作序)(11)

训诂笺注,六经周易犹专,探羲文周孔之精,汉宋诸儒齐退听;

节义文章,终身以道为准,继濂洛关闽而起,元明两代一先生。

观王夫之的一生,是保持自身崇高的节气的一生,他历经战乱和贫困,为挽救大明王朝而戮力奋斗,在时运不济之时,退而著述,为承传和光扬中华文化。

“万物昭苏天地曙,要凭南岳一声雷。”他生命不息,探索终生,从而有了现在的“船山文化”,王夫之,是中华学人的楷模,理应世受后人敬仰。

“不愿成佛,愿见船山”,夫之千古,夫子不朽!

王船山讲曾国藩(曾国藩为他出书作序)(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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