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1980年的自己(生于1980疯子)

村里人都知道拓黎疯子至于拓黎为什么疯了什么时候疯的,一直是个迷,下面我们就来说一说关于我很喜欢1980年的自己?我们一起去了解并探讨一下这个问题吧!

我很喜欢1980年的自己(生于1980疯子)

我很喜欢1980年的自己

村里人都知道拓黎疯子。至于拓黎为什么疯了什么时候疯的,一直是个迷。

最近一次见到拓黎是在2020年端午节前,我回乡看父母的时候。我刚一下车,看见一群小孩拿石头在扔他,嘴里还齐喊着:臭疯子,拓黎臭疯子!我赶紧上前轰开了这些小毛孩。只见拓黎趴在一垃圾桶边找食,一身褴褛,几只苍蝇在他身上飞舞。他拿眼瞟我,眼神慌张。眼前的拓黎疯子和30多年前我记忆里的拓黎哥,早已判若两人,这种反差和冲击,让我不免生出些唏嘘感叹,感叹命运的无常和无情。

拓黎的父亲叫黑铁。据母亲说,黑铁解放前是极苦的人:打小就没有父亲,孤儿寡母的日子向来清苦,10岁出头就给地主家做工。解放后,穷苦人当了家,作了主。黑铁也做了村治保主任。文革一起,斗地主分田地分财产,黑铁是最积极的。他家住的房子是地主家的,和我家老祖屋中间就隔着一块菜地。只记得小时候,他家经常烙葱油饼,那香气总会飘到我家来,直馋得我和妹妹流口水。那时候谁家里有葱油饼吃,这家生活水准一定很高。我们家平常炒菜用的猪油,存在一坛子里跟宝贝似的,谁还有油经常吃葱油饼啊。黑铁家不仅能吃得上,还隔三差五地吃,可见日子过得挺滋润。

拓黎的母亲叫春娇。春娇婶有时候听我和妹妹在哭闹,就隔着后院围墙喊:衡崽,过来恰(吃)葱油饼。每次听到吃葱油饼,我和妹妹准停下来不哭了,屁屁颠颠地翻墙去他家。他家分上下楼,砖木结构,有个木梯子连接上下楼。我去他家玩或吃饼,也是极少看到拓黎哥的,他哥哥和姐姐倒是经常看到。记得有一次,也是到他家吃饼。一进门,我听见从他家楼上传来似是读书似是怒吼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拓黎的声音:“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我听不懂,就用好奇又惊讶的眼神看了看春娇婶。春娇婶笑笑说,“别管他,你哥在读诗歌呢!”我那会还小,不懂诗也不懂什么是诗。但是,自此我知道了诗歌这个词,包括读诗歌的腔调——应该像拓黎哥一样保持一种愤怒。“拓黎别读了,下来搭把手!”只见他徐徐从楼梯上下来,手里拿着一本书。那是我第一次好好看他:秀眉杏眼,头发黑密,脸色白皙里透着红,个子高高的,整一个书生模样。拓黎哥大我7岁,那年应该上初二了。“去,把那铜盆子拿过来!”正在烧柴火的春娇婶使唤着他说。拓黎哥也不回声,把手上的那个书往桌上放下。我好奇地看了看那书,长大后才知,这是一本《人民文学》杂志。“放哪里?”拓黎哥细声问道。“放灶上。”火烧得正旺,油锅里的葱油饼扑腾翻滚,金黄金黄的,香喷喷的。

拓黎哥在学校出事,是读初三那年。这事当年在村里被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无人不知。传得最多的版本是这样的:拓黎写了一首情诗给一个女生,女生反手就交给了班主任。班主任把拓黎叫到了办公室,痛斥他早恋的错误。拓黎辩驳说他写的不是情诗,而是一首象征诗。班主任认为他是在说谎,而且是在侮辱他的智商,要求他父母立马来学校,并威胁说要开除他!有人能背拓黎写的这首诗:“错过了太阳,我不哭泣,否则,我将错过月亮和星辰;错过了月亮和星辰,我不哭泣,否则,我将错过茫茫人海中的你。”我是上了高中后,才知道拓黎哥模仿的是印度诗人泰戈尔的一首诗。至于,拓黎哥这首诗到底是一首情诗还是一首普通诗,恐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但是,这诗真真切切改变了他的命运。他父母被叫到了学校。黑铁叔觉得早恋这事很难为情,坚持站在拓黎这边、一口咬定这只是一首普通诗。和班主任争论不断,言辞激烈升级后,动手推了老师一把。班主任于是更火冒三丈,直奔校长办公室,威胁说,不开除这学生誓不罢休,不是拓黎离开学校,就是他离开学校。第二天,拓黎被学校宣布开除!

被开除的拓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他把自己关在楼上的房间,两天两夜未出房门。无论春娇婶什么劝说,他都无动于衷,半步不出半字不吐。黑铁叔春娇婶也很无奈,心里就想:先让他冷静冷静吧,饿了自然会出来吃饭的。第四天,春娇婶有些急了,再不出来,人都要饿死,便鼓动黑铁叔撞门。门被撞开,他们俩人都傻了:人影都没见着。枕头上留了一张纸,写着:我走了!爸妈,不要找,就当我死了。春娇婶见到纸条,人差点就晕过去了,瘫在了地上。她缓了口气后,焦急地说,快去找啊!世界这么大去哪里找呢?黑铁叔急得跟锅上的蚂蚁一样。他垂头丧气地去了村委会一趟。村里干部组织几个村民一起去了县火车站、汽车站,他们估算着拓黎是昨天深夜跑的,最后都落空了——没找着。

拓黎的出走就像第一个骨诺牌的倒下,一步步把他们这个家庭推向了深渊。往后,我经常听到他家摔盆子摔碗的刺耳声、哭声,黑铁叔酗酒成瘾,葱油饼的香味再也没有闻到过了。其间,有人说在广州见到过拓黎,有人说在北京见到过。黑铁叔也振作了精神去广州找过一回,大海捞针一样,连个拓黎的鬼影子也没有捞着。再后来,他们家就放弃寻找了,也意味着希望的灯也灭了。黑铁叔某天也消失了,再未回村,据说去了邻县——炎陵县,再婚生子。春娇婶改嫁。拓黎姐姐远嫁外省。哥哥独住山下,自立了门户。

有人模糊记得,拓黎回到村子里是2000年前后的事。村口商店老板桥生,清早开门见门口躺了个乞丐模样的人,惊得一声冷汗,以为死了。他用竹棍子掀了掀劈盖住脸的长发,只见这个乞丐咧嘴傻笑。桥生心里又咯噔一下,原来是疯子。他近眼细瞧了瞧,越发觉得这疯子有点眼熟,脑子转转后自语道:拓黎!他连忙唤老婆去叫了拓黎的哥哥雨黎来相认。雨黎将信将疑跟着过来认。看了看脸,再把他背后衣服掀起来看,有一巴掌大的胎记。没错,就是拓黎了!

原来的家——地主的房子没了,坍塌得只剩下一堵墙。雨黎在他家猪圈边上加了个窝,拓黎就住这里。村里有些好心人,会隔三差五把些剩菜剩饭送给他吃。

这么多年过去了,拓黎为什么疯了什么时候疯的?好像没有人关心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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