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耕心田书绘人生(息影讲坛笔耕不辍)
杨宝霖先生在家中钻研古籍。 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石忠情摄
文/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汪万里
在东莞莞城一座简陋的老宅内,东莞“文史泰斗”、83岁的杨宝霖轻轻敲击用了25年的电脑键盘,打出“告别诸君”四字,不禁悲从中来,眼泪涔涔。自1997年从东莞中学退休后,23年间他主讲了410余场讲座。而今,他不得不“息影讲坛”了。
“‘告别诸君’有太多的不舍,但舍不得也得舍得。”杨宝霖说,他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了。他拖着病躯,在医用制氧机的帮助下,每天10多个小时伏案工作,与时间赛跑。“身体难受,受不了也要受”,他还有很多必须要完成的工作,谁也劝不住他、拦不住他。
杨宝霖出生于1936年12月,东莞莞城人。广东省特级教师,曾任东莞市政协委员。1956年起在广宁县第四中学、东莞县常平中学、东莞中学任教。1982年在华南农业大学任教,是该校农史教研室副教授。
杨宝霖数十年来致力于东莞的文史和民族民间文化搜集、整理和研究,成绩卓越,著述等身,在广东久负盛名,在史学界也威望素著。他发表的《我国引进番薯的最早之人和引进番薯的最早之地》和《广东荔枝小史》填补了我国农史空白。
他穷十九寒暑,争分夺秒修订《词林纪事》,写成100多万字的《词林纪事、词林纪事补正合编》一书,整理了我国古代辞章,点校补充了遗漏谬误之处,荣获“全国古籍整理图书”二等奖。《词林纪事补正》被誉为“是有功词林的力作”。
退休办研习班 开讲至少410场
7月27日,杨宝霖在莞城图书馆开讲。这次他以“告别诸君”为题,向听众道别。“老朽耄耋之年,身体日差,息影讲坛,总有一日。如果不趁能告别之时话别,一如2015年晕于讲坛,累大家受惊,更增内疚。此作《告别诸君》之由也。”
1997年杨宝霖从东莞中学退休,自1998年起在东莞文化服务大楼举办“诗词研习班”;2004年在东莞博物图书馆办“诗词研习班”“东莞木鱼书研习班”;2008年在莞城图书馆开办文史系列讲座,内容涵括《东莞诗歌源流》《东莞木鱼书》《东莞方言俗语》《东莞氏族源流》等。
“讲了23年,至少410场,还有很多讲座,我没有算在里面。每一场我都站着讲。”8月7日下午,面对到访的记者,杨宝霖淡然地说。此前,他几次住进医院,2015年更晕倒在讲坛上,但幸运的是他“留医未超过十天”,出院后继续讲。
借助制氧机 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
这几年,杨宝霖的身体越来越差,耳朵早已听不见,视力也不太好,说话间能听到他气管里传出的呼噜噜的声音。记者数次叨扰杨宝霖先生,多次笔谈。他的字很有力,那是他“幼年临九成宫(欧阳询),青年转临文徵明”练成的。如今他给朋友写信,还是写毛笔小楷字。
杨宝霖的家在一堆老屋中,小小的院子顶部用玻璃遮挡了起来。在院子连片的雨布下,堆满了他的书。书堆里贴着各种标签,那是他查阅后留下的。几个书柜也只能摆在院子里,书柜一侧写着“自力斋”,这是他给自己的书斋所起的名字。由于书籍太多,原本给孙子玩的乒乓球桌也只能被收起来靠墙放了。
一进屋,客厅中央一张常见的方桌上堆满了各种资料,那便是杨宝霖的书桌。书桌左侧放置了一个医用制氧机。杨宝霖的夫人说,“他得借助制氧机才能工作。一天十多个小时,没日没夜地坐在那里。”在书桌上的烟灰缸里还有几个烟头。
自掏腰包买书买资料做研究
除了书,杨宝霖的家实在简陋。杨宝霖的夫人说:“家里所有的钱,都被他用来买书、买资料了。这么多书都是他用自己的钱买的。去外地图书馆查找资料,一住两三个月,来回车票,都是自己花钱。”
杨宝霖对夫人感激不已。1993年,他在《自力斋文史农史论文选集》自序中说道:“感谢我的赵氏娘子,她默默地替我侍慈亲,育幼子,烦琐的家务不让我沾手,二十八年来没有拉我看过一场戏,没有拉我逛过一次街,我不顾家计,买书多了,她有些‘嫌’,但只是‘嫌’而已,没有骂,更没有撕,她让我集中精力,挤出时间从事教学和研究。”
上述选集出版时花费了两万元,一部分是他50多个学生“集资”,帮老师达成心愿;大部分是杨宝霖自己出资。结婚54年来,“赵氏娘子”依然支持杨宝霖从事研究。她担心先生的身体,但劝不住他,儿孙也劝不住他,只能好好地照顾他。
对话:万人中有一二人感兴趣 就心满意足
“告别诸君”
舍不得也得舍得
广州日报:杨先生,听了您的“告别诸君”,令人无限感伤。您舍得吗?
杨宝霖:舍不得也得舍得。此前每一个讲座都要准备半个月,每一讲都要运用多种族谱,综合、辨伪、补充,用时太多了。我还有好多工作要做,实在没有时间了。
现在我在做的书有四本:《东莞古籍经见录》《东莞氏族源流》《东莞历代诗词续编》《全芳备祖》。《全芳备祖》是宋代植物类著作,是世界最早的植物学辞典,是未开发的“宝山”。
身体难受
受不了也要受
广州日报:听夫人讲,您经常起早贪黑,借助制氧机每天工作十几小时,您身体受得了吗?
杨宝霖:我现在右眼有点问题,耳朵也听不见,会头晕,还有肺慢阻,在吃很多药,但这些病都治不好了。
工作的时候用制氧机吸点氧气,会好受一点。身体难受,受不了也要受,否则这几本现在是半成品的书就成了废品了。
兴趣支撑着他钻研古籍
广州日报:一盏灯,一方桌,一把椅,数十年如一日钻坚研微,是什么支撑着您前行?
杨宝霖:无他,兴趣而已。兴趣即整理乡邦文献,及人弃我取之书,如宋代植物类书《全芳备祖》。这本书我已经用了四年时间,还要投入两年,这本书我是一定要完成的。为了这本书,我穿州过省,这几年北至辽宁、北京,北京就去了三次,一次住两个半月,天天去图书馆查资料,住最便宜的旅馆,一日三餐吃馒头;南京、上海去了7次;西到云南昆明,东到福建泉州,广东省内更是经常去。
愿望是“续古籍之坠绪”
广州日报:您著作等身,这能在多大程度上促使东莞人重视自己的历史,重视自己的过去?您如何评价自己的贡献?
杨宝霖:老朽在莞城图书馆做了许多工作,开讲座、采购古籍、考定版本,老朽的愿望是“续古籍之坠绪,发潜德之幽光”。
老朽知道,本人写的论文、诗词,是没有几个东莞青年去读的,东莞或别处的青年人也没必要多读古代的东西,此点本人早就知道。假如万人之中,有一二人想知道自己祖宗的优胜之处,老朽就心满意足了。青年人不愿看古书,但愿听故事,所以老朽把古代的优胜之处,以讲座形式深入浅出,加入一些既是史实又是故事的内容,自退休后即开讲座,前后410余场,均为如此。
“东莞一宝”愧不敢当
广州日报:您这一生的心血都在这陋室,杨家四世为人师表,清苦上百年,您是名副其实的“东莞一宝”。对儿孙,您有怎样的期望?您年岁已高,如此繁重的工作,谁能接续?
杨宝霖:我执教数十年,为学数十年,无名师硕儒为之指点迷津,无志同道合之友与之朝夕讨论,苦心孤诣,在学海中独撑一叶扁舟,茫茫渺渺,自往自来。说我是“东莞一宝”,我愧不敢当。
现在所居,乃祖遗老屋拆迁后安排在此,已经非常好了。以前居莞城西门老屋,不仅房屋面积小,而且破旧不堪,一下雨,能盛水的桶、盆、大碗等都出动。后儿子降生,根本无地可居,遂在屋中荒园里自打泥砖,自拿灰匙,建成一间二十多平方米的泥屋,又编竹作扉,垒砖为案,泥砖承板为床,木柴钉架以为椅。儿子就是在这小泥屋里读到高中毕业考上中山大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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