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选妃的故事(故事她容貌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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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京城有名的富商之女,拒绝了多个贵族的提亲后,被劫匪意外绑去。
次日,她被送回了家,只是手臂上的守宫砂消失了……
永靖五年,南朝出现了史上最煊赫的商贾之家,其财富之多令朝廷都为之一震。
当家人叶衍的独女叶纨素以一曲“凤凰台”名动京都,但时人从未见过那白绸下的真容,故京内出现两种迥然不同的传言。
一是叶家女“才比文君,貌赛西子,乃人间难得多见的尤物。”
而另一种则是“虽有万千才情,然东施颦貌也。”
一日夏晚,天边皎月初上,月色如银如练,可叶府内院中烛火通明,生生地掩去了月的光辉,缀着五彩琉璃的亭榭之中坐着个如碧玉一般的人儿,远远望去,只觉此乃天宫谪仙。
“小姐,今日靖北王亲自来为他的世子提亲,老爷依旧一口回绝,半分情面都不留,老王爷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一怒之下拂袖而去。这可是老爷今年得罪的第五个皇亲国戚了!”
叶纨素放下手中的古籍,柔柔地执着锦帕浅浅一笑,“绮儿,爹爹都不担心,你怕什么?”
“小姐,你当真一个都没看中吗?”她不解地问。
叶纨素敛了嘴角的笑意,淡淡地解释道:“绮儿,世家公子大多纨绔骄横,当然,其中也不乏有品貌相当者,若是嫁予此种人,大抵可过几年无忧日子,可我的身体一向孱弱,若是不能诞下子嗣,族中必定有人拿我商家之女的身份大做文章,即便他当真护我,挡得了一时,也挡不了一世,他终究是要纳妾的。”
“不会吧!老爷如今的势力连朝廷也不敢小觑,如何有人敢这样对小姐?”
她的眼神一如晚秋的池水,清透微凉,“纵使爹爹今日富可敌国,在那些官家贵族眼中,叶家依旧是连‘工和农’都比不上的商家,商家之女如何做得了他们的当家主母?如今,他们这般讨好,看中的不过就是我叶家的财罢了!”
“绮儿真是看不懂那些人自以为是的清高,殊不知他们十年俸禄还不及叶家底下一家金铺半日的进账,若是有人敢欺负你,老爷都能拿金块把他们埋了。”
叶纨素挑了挑秀眉,“拿金块埋他们,你不觉太抬举他们了吗?”
“说的也是。”绮儿不无解气地点点头。
“好了,回房吧!我有些乏了。”
“是,我这就让人准备浴汤。”
叶纨素端坐在红木镶的铜镜前,缓缓地将一支蓝玉簪从凤髻中抽了出来,一股青丝倏忽间散了下来,镜中的那张小脸,说是倾城国色也不为过,如邢瓷般透白的肌肤吹弹可破,秀美无暇。
非要论的话,就是娇俏的鼻尖上有一点美人痣,也就是这一点,令所有见过她的人终生难忘这张面孔,可惜的是,从她出生开始,没有几人见过她的脸。
帷幔之中,她疲惫地闭上眼睛靠在浴桶边,一缕缕雾气缭绕在四周,轻柔如纱。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幽香从远处飘了过来,她迟疑了片刻便反应过来不对劲,刚想睁开眼却已经来不及了,四肢开始瘫软无力,脑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身体也无法控制,缓缓滑入水中。
就在热水快要没过她的口鼻之时,她感觉到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将她从水中抱起。
只不过,那个男子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床上,然后到衣柜里找了件披风覆在她身上,就在他扶起她时,她的睫毛如蝶翼般扇动了一下。
男子这才发现她并未完全失去意识,她只听见一声轻笑,而后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当真是个尤物,不仅美得魄人,体质也与常人不同,你可是第一个闻了他的香还能保持这么久意识的人!”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一股内力直推入心口,像火烧一般难受,能呼吸到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直到最后彻底失去意识。
一柱香之后,叶衍便得到消息叶纨素失踪了,他一怒之下便将棋盘上的玉棋子一扫而下,遍地碎玉,乌黑深邃的眼眸里除了震怒还有震惊。
他没想到竟然有人能绕过他精心改动过的八阵图,在机关重重的内院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曾经有过这个妄想的人都早已成为乱葬岗的一缕孤魂,而那人却是第一个将这种妄想变成现实的人,真是个可怕的敌人。
是夜,叶衍手里的暗卫倾巢而出,明月隐进云层,远山上卷起大片乌云朝京都袭来,一场暴风雨顷刻间便到来了,叶衍站在窗前看着这场雨,彻夜未眠。
京都外的眉山上,一架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大雨将泥土变得又软又黏,比平时多花了两盏茶的时间才到。
男子将叶纨素抱下车,一旁的仆人立即上前为他撑伞,两人快步走进一座雕梁画栋的三进院落。
他刚将叶纨素放到床上,门外便有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三人站在床边打量着正在昏睡的她,着锦色衣的男子不由得赞叹道:“真真是个美人,见此一面,终生无憾啊!”
男子轻咳一声,对女子说:“月瑾,替她换上中衣。”女子点了点头,他说完便拉着锦衣男子出了门。
他解下正在滴水的披风,两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站在雨帘前看着黑墨一般漆黑的夜空沉默无言。
“少主,叶小姐的衣服换好了。”
男子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房。锦衣男子随后跟入,将一个紫檀木盒放到桌子上,走到床前看了看叶纨素的脸色,“你对她用内力了?”
“迷香并没有完全起作用,因为之后要用药,不能点穴,我只能用内力。”
“什么?这世上还有人能躲过我的香?”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男子。
男子无视他质疑的眼神,淡淡地说:“你先替她诊个脉再配药。”
锦衣男子点了点头。
男子见他眉头紧蹙,便开口问道:“如何?”
“她的身体极弱,我很难想象以她这种身体可以挡住我的迷香。”
“可事实就是如此,你该回去调香了。”
锦衣男子虽不悦,但也未与他争执,径直走到桌前开始配药。
一盏茶后,他将一粒药丸放在玉碟中递给男子,“我的任务结束了,接下来就是你的事情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旦喂进去了,你就没有回头路了,将来水里火里,你都只能走下去了。”
一扇雕花木门开了又合,四周终落于沉寂。男子拿起一个茶杯,将药丸放在里面,用内力将其撵成粉末,然后兑了些热水进去,银匙在杯中旋转,直到两者完全融合。
他将叶纨素扶了起来,靠在他的肩上,他将药送到她嘴边时,有过半刻迟疑,但依旧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只不过叶纨素牙关紧闭,药汁根本喂不进去。
他只好强行捏着她的下颚,用蛮力迫使她轻启唇齿,将药强灌下去,他将手松开时,那白皙的脸上就多了两道指印,叶纨素被药汁呛得不停咳嗽,他就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直到咳嗽声渐渐消失,他才将她平放在床上。
半柱香后,药效开始发挥作用,叶纨素虽无清醒的意识,但痛感依旧存在,她的腹部先是出现针刺一样的阵痛,而后感到一股热流在体内四处冲撞,她的额头沁出一层又一层的薄汗,唇色发白,呼吸急促,手脚冰凉,眉间始终蹙着无法放开。
男子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直到她的中衣被冷汗完全浸透,如出水芙蓉一般,而她身下的那块白布也染上了一抹鲜红。
他将事先准备好的金针插入她的人中,片刻之后,便看见叶纨素急剧起伏的胸口渐渐缓了下来,眉间也不再紧蹙,随后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月瑾就带着两个侍女走了进来,替她褪去衣物,半扶半抱地将她送进屏风后的浴池。
翌日清晨,叶家密室之中,叶衍双目含怒,看着跪了一地的暗卫,“十年了,这还是你们第一次集体请罪!”
“请家主息怒,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一定将小姐带回来。”暗卫首领低着头说道。
叶衍站起身来,正欲发话,便有一人跑了进来,伏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叶衍一惊,即刻撇下满室的暗卫走了出去。
叶衍推开落素阁的房门,只见叶纨素正蜷缩在床角一隅,面色苍白,双目无神,绮儿焦急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却也无能为力。
“纨纨,是爹爹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他将叶纨素轻轻地抱住,满怀愧疚地说道。
他只听见叶纨素用极度虚弱地声音在他耳边说:“爹爹,女儿已非完璧之身了!”
“什么?”震惊之余,他即刻挽起叶纨素的水袖,那一抹红点的确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她的眼角渗出一滴又一滴的泪水,落在锦被上,也落在叶衍的心上,令他痛极不已。
他发誓,此生势必将那人千刀万剐,下火烹油,方可解心头之恨。
叶纨素将自己关在房中,不言不语,绝食三日之后,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绮儿,我想吃梨花糕。”
听到这句话,绮儿喜极而泣,“是,小姐,我这就让厨房准备。”
待她恢复气力之后,叶衍便来看她了,“纨纨,你且好好养着身体,爹爹必定会为你出气的。”
“爹爹,女儿既没了清白,便不打算再嫁了!”
“这如何能行?清白算得了什么,纨纨天姿国色,更有万千家财,爹爹必会为你觅得如意郎君的。”
“爹爹,纨纨上无兄长,下无幼弟,望爹爹允准女儿女扮男装,为爹爹打理事务。”
叶衍沉默不语。
她又继续说道:“赖爹爹平日悉心教导,女儿虽久居闺阁,亦精通商理,必定不会败了这份家业的。”
叶衍眼眶微红,有一点晶莹闪烁,“你当真要如此?”
“是。”
“好吧!你娘走时留给爹爹的最后一句话便是,‘今后纨纨想做什么,你便都随她去吧!让她自由自在地生活,’爹爹答应你。”
“谢谢爹爹!”叶纨素抱着叶衍,泪如雨下。
永靖六年,叶衍出现在各大场所之时,身边多了一个白衣翩翩的公子,人称“十公子”,见过他的人都只会用四字来形容,那就是“惊为天人”。
其人面容清俊,举止温雅,博古通今,口舌灿若莲花,做买卖的手段丝毫不输叶衍,甚至更为腹黑狡黠。
天下人都道:“此人今后必为叶家婿。”
一日,叶纨素带着同样女扮男装的绮儿在茶楼上喝茶,只听见窗外锣鼓喧天,绮儿一时好奇便推开窗户往下看,原来是护送新科状元宋琰的人马。
“小,哦不,十公子,你快来看,那状元长得可真好看?”绮儿激动地朝叶纨素喊到。
绮儿她身边熏陶多年,眼光自然也是高的不得了,能让她说一声“好看”的,那必定是有过人之处。
于是她收起折扇,信步走到窗前,往下一看,未曾想到的是,骑在白马上的男子也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电光火石之间,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今后,她的性命都将与这个男子纠缠在一起,不死不休。
秋分之日将临,叶纨素带了几个暗卫便上了眉山,只因这半年来,她过得着实辛苦,白日里与五湖四海之人打交道,夜里还得秉烛看账,眼底都出现了淡淡的乌青。
如今,难得空闲,自然要出门走走。
漫山遍野的红叶将眉山映成了红山,偶有三五成群的游人来来往往,相形之下,她就显得落寞许多。
走到半山腰时,她看见一处凉亭,便走了过去,刚坐下,抬眼便望见一个穿着素色锦袍的男子走了过来,近前一看,却是那日白马上的状元郎。
“兄台可是大名鼎鼎的‘十公子’?”
叶纨素心中一惊,面上却未表露什么,勾起嘴角一笑,“大人言重了,在下不过是个寻常商贾,怎当的上‘大名鼎鼎’四字。”
“那日茶楼之上,宋某始见十公子,才觉传言不虚,更闻十公子才高八斗,心中向往,不知十公子可愿与宋某结友?”
叶纨素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位如玉的状元郎一番,随后轻启薄唇说道:“宋大人乃人中龙凤,十某能与大人相交,乃十某的荣幸,岂有推却之理。”
“既然如此,十公子可否赏光,与宋某登顶一游。”
“那是自然。”
在南朝女子中,叶纨素的身量已算得上高挑,所以站在宋琰身边亦不显得突兀。
两人并肩而行,吟诗作赋,谈古论今,尽兴至极,叶纨素甚至说出了自己对朝政的见解,宋琰惊佩之余感叹道:“若是宋某与十公子同年科考,只怕宋某是戴不上这顶官帽了!”
“宋大人言重了,十某无意涉足官场,只愿做个满身铜臭的富贾,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倒是宋大人有此等才识,假以时日,必定位极人臣。”
宋琰轻挑眉梢,而后扬起嘴角微笑:“那宋某便借十公子吉言,若真有位极人臣那日,定邀十公子再游眉山。”
两人站在眉山顶,目光深远地望着这座繁华的京都,心中各有深意。
回程路上,两人同坐一辆马车,宋琰在车上温了一壶清酒请叶纨素品尝,她原想推却,却不知为何点下了头。
好在清酒不是太过辛辣,尚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宋琰抿了一口酒后,突然问道:“坊间传言,十公子乃叶家良婿,此事可是真的?”
叶纨素勾起嘴角一笑:“怎么?宋大人也对纨妹妹有意?”
“自然,宋某有幸听过那曲名动京都的‘凤凰台’,对叶家小姐钦慕不已,若十公子还未捕获美人心,那宋某便可为自己争一争!”
叶纨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皱着秀眉说道:“叶老爷的确有意将纨妹妹嫁予十某,不过,纨妹妹尚未点头,若是宋大人有意,我们便来个君子之争,又有何妨?”
“这可是你说的,若是宋某有幸摘星,十公子送何礼予我?”
叶纨素低头沉思片刻,轻声说道:“一曲‘凤凰游’”。
“好,但愿宋某此生有幸听一曲‘凤凰台上凤凰游’。”
自那日眉山相遇后,宋琰和叶纨素便时常出门游玩,或煮酒谈玄,或泛舟柳湖,偶尔两人也乔装一番去青楼闲逛,自古都是才子为美人怒发冲冠,可到了他们俩这里,竟成了美人为才子相争。
今夜,两个才名响彻京都的佳人为了争宋琰今夜去谁人房中听琴,竟当众打起架来,相互撕破了脸皮,青楼老板娘的心都碎了,要是这疤好不了,两颗活生生的摇钱树可就没了。
她即刻就让人封住大门,想要找引起此事的祸头算账,可宋琰早已乘着刚才的骚乱拉着叶纨素从后门溜了出来,她哪里还找的到人,只得生生地吃着这个哑巴亏。
两人倚在墙根恣意欢笑,那一刻,他们不知今夕何夕,此身为谁,只知今日欢笑今日过,哪管明日滔天水火。
笑意渐渐散去,叶纨素才发现宋琰还牵着自己的手,他的手指匀称修长,只是掌心有些老茧,不知为何,她的心跳开始莫名其妙地加速。
宋琰见她神色不对,方才感觉到自己的手里握着的那只小手柔若无骨,指尖微凉。
他看着叶纨素微红的小脸笑了,非但没有放开她的手,反而将她另一只手也牵起,放在掌心之中摩挲。
“十公子可是体寒?怎的这手似女子一般寒凉。”
叶纨素低眉眨了眨眼,“十某幼时得过寒症,几欲丧命,后来侥幸活了下来,但自那以后,便终日体寒,药石无用。”
“原来如此,”宋琰将她的手暖热之后便放开了,“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嗯!今日当真尽兴。”
“不过,以后我们不能再去青楼了,想必明日那条街上都会挂满我们的画像。”
沉默片刻之后,两人忽然停下来,看着对方,不约而同地笑说:“还好我帮你粘了胡子。”
初冬的夜晚早已寒意十足,可两人心中却暖意满满,许多年后,宋琰每每想起这一夜,嘴角都会浮现久未展露的笑容。
永靖七年,叶纨素依约来到柳湖边,可约定的时辰已经过去大半,宋琰还未前来,她心中顿觉不妙,即刻驱车前往宋府,叶纨素一到门口,老管家便迎了出来,拉着她的手差点跪下。
“老人家,不可如此,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宋大人呢?”
“十公子,大人刚才被大理寺的差官带走了!请你一定要救救大人!”
“宋大人犯了何事?”
“来人说得是大人在翰林院编修文史时毁坏先皇遗稿,罪同欺君。可老奴知道,这事儿必定是秦相栽赃嫁祸。”
“宋大人和秦相有过节?”
“十公子不知,秦相看中大人的才识与样貌,欲将嫡女许给大人,可是被大人婉拒了!从那时起,秦相便不断地给大人使绊子,这次直接把大人给下了大狱!”
“秦相嫡女,那可是才貌双绝的良配,如此好的婚事,宋大人为何拒绝?”
“老奴不知,不过,前几日老奴替大人收拾书房时,在书桌上看见一张宣纸上写着这样一句话‘琰生不慕白玉为堂金做马,但闻凤凰台上凤凰游’。”
叶纨素的眼眶瞬间便红透了,心里的那个声音告诉她:“宋琰非救不可。”
叶衍的书房内,叶纨素一脸严肃地站在桌旁,“爹爹,请你救救宋琰。”
叶衍将“天”字的最后一捺写完后,放下毛笔,抬头看她,“纨纨终于和爹爹提到他了!”
“纨纨,看着爹爹的眼睛,告诉爹爹,你是否喜欢上了宋琰?”
叶纨素一怔,思虑片刻之后说道:“他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男子。”
叶衍抚须大笑,“好一个心动,我的纨纨终于长大了!爹爹可以救他,不过他必须无条件地给爹爹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那要等他出来才能给。”
寒冬突至,叶家的地暖已经开始运作,室内温暖如春,有一层水雾蒙住了父女俩的眼睛,只是二人不知罢了!
两日之后,宋琰被人带出牢房,放了出去,他的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单衣,衣上还有几处被鞭子抽打的破处,由于他久未见阳光,乍一出来,眼睛被晃得难受,待他慢慢适应之后,他才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熟悉的身影从车上下来,正欲朝他走来,他费力地朝她笑了笑,想要一直站着等她走过来给她一个拥抱,可惜,体力早已不支,他就这样直直地倒在漫天飞雪之中。
宋府之中,宋琰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老管家端来一盆水和干布放在凳子上。
“十公子,今日大雪封路,郎中必定要在路上耽搁一段时间,老奴怕大人伤口感染,可否请十公子替大人清理一下伤口。”
叶纨素一听,小脸莫名地就红了,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老管家以为她不愿意,即刻解释道:“老奴并非刻意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只因家中尚无女婢,余下男仆粗手粗脚,老奴又年老眼花,担心万一清理不好,加重大人伤势就不好了,所以这才请十公子帮忙的。”
叶纨素依旧低着头,却已拿起干布放入水中浸湿,老管家的眉头这才松开,随后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动作轻细地拉开宋琰的衣带,将单衣敞开,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男性的身体,不禁面红耳赤,呼吸急促。
不过,她很快便镇定下来,拿着稍微有些湿润的棉布轻轻的擦拭伤口周边的肌肤,偶尔碰到伤处,宋琰疼地皱了皱眉,她便在他耳边轻声安慰,“我帮你吹吹就不疼了。”
宋琰虽在昏睡之中,却也能感觉伤口被一阵馨香吹拂,感觉十分舒适,眉间也渐渐缓了下来。
郎中看过之后,只说是些皮外伤,吃些药便会痊愈。叶纨素和老管家这才放下心来。
傍晚时分,宋琰才悠然转醒,刚起身,便看见叶纨素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药刚熬好,还有些烫,晾一会再喝吧!”她在外间看了两个时辰的火,热的鼻尖都冒出细汗来,便顺手抬起衣袖擦了擦。
他虚弱地点了点头,抬头看她之时却目光微凛,久久地出了神。
“我脸上有脏物吗?宋兄为何这般看我?”
“你我相交一年,十公子与宋某无话不谈,唯独不愿提起家事,甚至于从未告诉过宋某,十公子究竟姓甚名谁?”
叶纨素惊讶地看着他,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话题,正欲找个说辞之时,却从铜镜之中看到自己鼻尖上的一点,这粒她刻意隐藏的美人痣。
宋琰依旧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她便知道他已识破她的女儿身,那她索性坦荡些,一次说个痛快。
她抬起手,将已有些松动的发带解开,青丝缓缓散落在肩侧,秀美绝伦。
“既然宋大人提及此事,那十某便正式向你介绍一下自己。十某姓叶,名萱,字纨素,乃幽州首富叶衍的独女,那曲‘凤凰台’便是我谱的。不知宋大人何时猜出我的女儿身来?”
“自从那日握住你的手时便有了些怀疑,直到刚才看见这一点美人痣,才最终肯定我的想法。”
“我无意瞒你这么久,只是苦于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你怪我吗?”
宋琰摇了摇头,却在她转身取药的时候环住她的腰,“纨纨,你可愿嫁我为妻?”
叶纨素一惊,手里的药碗便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为何娶我?”
“要我实话实说?”
“是。”
“一娶纨纨心,二娶纨纨貌,三娶纨纨才,四娶纨纨德,五娶纨纨财。”
“你是唯一一个明明白白说出看中我叶家财的人。”
“我不愿骗你,我有登顶的野心,必须倚靠叶家的财富。纨纨,你可愿嫁我?”
“既然你说得明白,我便坦诚相待,你愿娶一个已非完璧之女为妻吗?”她看不到宋琰面上的表情,却明显地感觉到环在腰上的手松开了些。
她的嘴角带着自嘲的微笑,将宋琰的手拉开,轻启秀唇说道:“今日的谈话,我们便当做一场幻梦,让它过去吧!”
房门刚刚掩上,她眼中的泪水便像断了线的玉珠落了下来,系上白狐披肩便直直的朝大门走去。
就在她跨出门槛之际,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嘶哑的“我愿意”。
她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只见宋琰穿着一身单衣站在露天的院子里,手里捂着伤口,却看着她微笑,“叶纨素,我说我愿意,你听到了吗?”
她回过头朝着宋琰施施然地走了过来,“当真不悔?”
“当真不悔,”他轻轻地用指尖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宋琰对天起誓,此生若有子嗣,必出自叶家纨素,若无子嗣,此生亦不纳旁室。”
“宋琰,你我相交多时,你该知道我的柔弱,也该知道我的狠绝,若你欺我骗我,我必将十倍百倍的痛偿还予你的。”
“我知道,”宋琰将她拥在怀里,在她的唇上落下一枚轻吻,“伤好之后,我便上叶府提亲。”
“好,我等你。”
半月之后,宋琰带着三媒六聘登府拜访,叶衍未当堂表明是否允可,只请宋琰进了内室。
一盏茶后,两人从内室迈步而出,叶衍当众宣布:“自今日起,叶家在京都内的所有商铺闭门谢客,预备十里红妆,送小姐出嫁。”
那一日,十里云锦从城外延至宋府,冬雪飘飞,红绸亦飘飞,宛若雪中傲梅,京都大道因那百人车队,千箱红嫁堵了半日。
世人叹道:“纵是皇族嫁女,也未必能有此盛况。”
新房之内,宋琰挑起那金丝红盖头,只见那张绝美的小脸微微地低下头,两颊略带潮红,眉眼间水波婉转,娇羞可人,额间的花色金钿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熠熠生辉,令他心驰神摇。
叶纨素柔柔喊出的那声“夫君大人”更是令他心动不已,口舌干燥,两人饮下合卺酒后,他便将她拦腰抱起,入了红帐。
屋外停了半日的冬雪又开始落起花来,纷纷扬扬,美不胜收;屋内只留一盏昏暗的烛火,红绡帐内声声低吟,摄人心魄,亦是风光无限。
后半夜里,已经沐浴过的叶纨素靠在宋琰怀里昏昏睡去,他轻声唤了声“纨纨”,见她没有反应,才从枕后拿出一串青色珠链戴在她秀美的脖颈上,而后起身穿衣,出门时又折回床前,收起那块垫在二人身下的白布。
书房的密室之中,宋琰和那个锦衣男子相对而坐。
“我要的药配好了吗?”
男子拿出一个紫色玉瓶放在桌上,“既然你知道她迟早都会是你的人,当初何必费尽心思用药破她守宫砂,令她误以为自己丢了清白?”
宋琰收起瓶子准备起身离开,却在迈步之前,回头看着他说:“因为我曾以为我永远都不会碰她。”
“那串珠链已有令她昏睡和避孕的功效,这药你不可多用,将来伤了她的身子,痛得还是你。”
宋琰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叶纨素醒来的时候,颈前的珠链早已不见,宋琰正倚在床边挑弄她的青丝,嘴角噙着难掩的笑意。
“娘子终于醒了,可是为夫昨夜太过尽力,把娘子累坏了!”
叶纨素哧笑着往他怀里靠了靠,“纨纨只知夫君腹内有锦绣文章,过人权谋,殊不知还存了这样羞人的言语?”
“纨纨此等国色,为夫岂能坐怀不乱?”他一边笑说,一边拿出月色锦盒递给她,“打开看看。”
她翻开锦盖,只见月色绒垫上躺着一块罕见蓝玉。
“我知道你自小见过无数奇珍异宝,这块玉未必上得了你的眼,但这是我娘留给我遗物,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夫君莫要介怀,纨纨很喜欢这礼物,会悉心珍藏的。”
房内一室馨香,两个玲珑剔透的人儿一躺一卧,眉眼间笑意纷飞,暖了寒冬,凉了炎夏。
永靖八年,宋琰由翰林编修升任翰林学士。
永靖九年,由翰林学士升任礼部尚书。
永靖十年,升任左相,并执掌京都禁卫。
宋琰只用了短短三年便登上了他人穷尽半生都未必能达到的鼎峰,这背后固然有叶家的支持,但更重要的是他确有运筹帷幄而决胜千里的权谋手段,那种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岂是那终日流连于六宫粉黛的昏君可以比拟的。
永靖十三年九月,宋琰秘密将叶纨素送出京都,安置在眉山上的一处僻静院落。
“纨纨,十日之后,你若看见城楼上挂起红绸,便可安心等我来接;可若是挂起白绸,你便片刻都不可停留,立刻让暗卫送你回幽州,我已在那里为你准备好了一切。”
她忍着眼泪点了点头,可那明眸之中的泪水终究还是滴了下来,落在宋琰的手心,令他心中一颤,只好用一个个深吻抚平她焦躁不安的心绪。
“即使兵败,我也会活着回来的,因为我永远记得十公子还欠我一曲‘凤凰游’。”
叶纨素的脸色终于没有那么苍白了,她靠在他怀里,静静地说道:“夫君登顶之日,便是‘凤凰台上凤凰游’重现人间之时。”
那一晚,他们听着各自的心跳,看了一夜的烛花。
纵使叶纨素知道宋琰有九成胜算,可这十日里,依旧食不知味,睡不安寝,直到她站在眉山顶上看见那迎风飘扬的红绸之时,那颗心才算是落回了原处。
长时间紧张的心绪突然间放松下来,她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还未迈开步,就无力地倒了下去。
醒来之时,便看见宋琰和衣躺在她身边,牢牢地环住她紧收如束的细腰。她的手抚上他的眉眼,从那眼底的乌青便可看出他已多日未眠,那副银灰色的铠甲在月光下透着冰冷的寒光,隐隐地散着血腥之气。
趁着宋琰未醒,她细细地检查了他的身体,最后,嘴角终于微扬,靠在他的胸口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安稳入眠。
永靖十三年十月,宋琰登基称帝,却未变国号,仅将年号改为重炎,天下议论纷纷,不知新帝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叶纨素心中亦有疑问,却也未问出口。
是年十一月,宋琰原配叶氏纨素成为南朝第三位入住坤宁殿的皇后。
她容貌倾城,遭绑架后名声尽毁,登基的新帝却迎娶她做皇后
宋琰既已称帝,子嗣问题无可避免的摆在叶纨素的面前,以前他不提,她便仗着自己体弱不去想这事情,现在他依旧不提,可她却不能不想。
宋琰是何等聪明之人,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身形便知她必为子嗣苦恼,为了让她暂时不受流言纷扰,便以云山有温泉适合疗养为由将她送出宫去。
与此同时,两人却都在筹谋着自己心中的打算。
秋风乍起,云山也被染上了金黄,她独自站在行宫的最高处,远眺着眉山的红叶。
突然,一个黑影闪过,在她身后跪了下来,呈上一封信。
“小姐,你下令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她的心口一滞,却也接过那封信,破了封印,抽出两张纸来,纸上密密麻麻的楷字刺痛了她的双眼,身子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就在此时,另一个黑影也落了下来,说出了更令她痛心的消息:“小姐,家主被皇帝下狱了。”
“什么?”堵在她心口的血腥瞬间喷了出来,溅了暗卫一脸的血滴,也染红了象牙白的金线紫云裙。
宋琰得知她吐血的消息,即刻便从京都赶来。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已经醒来,目光呆滞地靠在床头,一言不发。
直到她看见眼前那双明黄色的靴子时,她的眼中终于起了波澜,她撑着绵软的身子从床上下来,一双冰肌玉足就这样落在寒凉的地砖之上,宋琰往前一步,正欲将她抱起,她却抢先跪了下来。
“望陛下看在你我七载夫妻的情分上,放爹爹一条性命,纨素愿将叶家所有金银充入国库,放弃叶家暗卫的指挥权,带爹爹归隐山林,终生不出现在陛下目光所及之处。”
叶纨素低着头,只听见熟悉又清冷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你知道了多少?”
“全部。”
“那你可知你的爹爹为了一己私利,暗中帮助前帝不顾纲常伦理,杀父弑弟,谋权篡位?”
她紧咬着下唇,直至渗出点点血星,“知道。”
“那你可知你的爹爹杀光炎太子所有亲随,将当时年仅十岁的太子推入深渊?”
“知道。”
“那你可知炎太子便是你的夫君大人。”
她的身子晃了一下,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我知道。”
宋琰弯下身子,修长的手指挑起叶纨素的下巴,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说:“这样?你还要我饶他?”
她竟被他噎得说不出话,直直地看着他,落寞无助。
宋琰不忍看她的眼睛,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怀里的人儿微微轻颤,体温微凉。
“你先睡一觉,明日我们再谈。”今夜,他们俩注定无法共处一室。
可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听见叶纨素轻声呢喃道:“纵他有千般过错,到底也是生我养我的爹爹,难道要我亲眼看着他死吗?”
宋琰依旧没有回头,决绝地走了出去,可是他的心却有了一丝动摇。
第二日,宋琰点了她的睡穴,将她抱上龙撵,带回京都。
此后的一个月里,她被囚在坤宁殿中寸步难行,身边只有绮儿相伴,而宋琰再未来过。
宋琰每日除了上朝便是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夜深人静之时,他总是想起她,可是他不能去,因为只要看见那双带泪的眼睛,那座被仇恨筑起的城墙就会开始慢慢轰塌,最后,彻底化成一地砖砂。
突然间,他看见窗外有人影闪过,刚想追出去,太监总管一脸惊慌地从门口跑了进来,跪在他面前,“启禀陛下,大理寺的李大人刚刚来报,说是叶国丈殁了!”
“殁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人,心中慌乱至极,按照常理来说,自己的仇人死了,自己应该感到高兴,可是心中却无半点欢喜,这样一来,他该如何面对他的纨纨。
叶纨素乘着今夜月黑风高,便穿了宫女服偷偷地溜出坤宁殿,她原想找宋琰求情,看见有人过来,便想先到墙后躲躲,还未离开几步,便听见那太监惊慌失措的声音,那个“殁”字传入她耳中时,泪水毫无征兆地便流了下来。
那一刻,她便知道,无论她有多爱里面的那个男人,今生都无法再与他两心相印了!
“立刻封锁消息,绝不能让皇后听到半点风声。”宋琰厉声喝道,太监总管连连磕头应是。
他攥紧拳头在房内踱步,他在思考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尽量将这件事压得长久。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有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用极度惊恐的声音对他说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落水了!”
那一瞬间,他的心就像被人千刀万剐了一般。
他即刻便冲了出去,跳入玉湖,深夜里的湖水冰凉刺骨,内力深厚如他都感觉到强烈不适,可是他一刻也不敢放松,只能在水中搜索前行,最后终于看见那一抹黛色身影,如轻羽一般缓缓下落。
乾清殿中,烛火通明,龙榻之上,明黄帐中,人影高卧,却寂静无声,只有那秀挺的胸口尚有些微起伏。
宋琰坐在龙座之上,冷眼看着跪了一地的太医,“皇后呛入腹中的积水已经被朕用内力悉数逼出,如今,半月已过,你们却还未令皇后转醒,人称‘活死人,肉白骨’的太医院就只有这样的本事吗?”
众太医被吓得腿脚发软,冷汗涔涔,半句话都说不出。
只有太医院首胆子大些,站了出来:“请陛下息怒,容臣详禀,并非下官们不尽力,实际上是娘娘在自断生机。”
宋琰听到“自断生机”四字时,将杯子都捏碎了!
“按说娘娘从一开始便断了生的念头,纵使臣等强行灌药,以娘娘的身体怎么也熬不过半月,可就在刚才,微臣终于知道了原委,娘娘已怀有三月身孕,正是腹中胎儿强烈的求生之欲,才保得娘娘留存一息。”
听到这话,宋琰先是一喜,而后又暗了脸色,“以皇后现在的身体能撑住十月怀胎的辛苦吗?”
“不能。”
“那便把孩子流了,朕只要皇后醒来就好。”
“不可,娘娘现在全靠这孩子才保住性命,若是强行滑胎,必将血崩而亡。”
“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纨纨,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名贵的青瓷杯被他尽数扫落,殷红的血液从他的掌心滴了下来。
冬雪积了又化,转眼间御花园中便抽出新绿,点点嫣红缀了满园。
叶纨素依旧沉静昏睡,白皙的肌肤,秀美的鼻眼,如黛的叶眉一如往日,就连四肢也依旧玉润纤细,唯一的变化就是原先平坦的腹部已高高隆起。
每日午时,医女便会为她推宫活血,若是宋琰在殿中,那便没有她们什么事了!
五月,前方传来战报,北方狄戎大举南侵,边关告急,奈何朝中并无良将,宋琰决定御驾亲征,他要保住这大片河山,护住这万千黎民。
出征前夜,他来到坤宁殿中,凤榻上的女子依旧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却已肚大如罗,他脱下朝服,在她身侧躺下,避开腹部,揽她入怀。
他温柔地将落在她额前的一缕青丝挽至耳后,吻了吻她的脸颊。
“纨纨,明日我便要出征了,这一次敌势凶猛,我并无十足把握,也许我会战死沙场,所以,今夜,我便将心里的话都说予你听,这样,纵使我回不来了,也不会留下什么遗憾。
我不否认,起初用药破你的身,便是为了日后娶你之时,你因着这个短处而对我心生愧疚,从而鼎力支持我起兵夺权;我韬光养晦十年,步步都在我的算计之中,唯独算漏的便是自己的心;
御极前,我的确在你每夜喝的宁神茶中动了手脚,致你多年无孕,并非我不喜孩子,我只是怕万一兵败,无辜累了一条性命。登基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对你用药,这才有了你腹中的骨血;
还有,叶衍是自戕的,若他能再忍几月,我想,我终会因为你放他一条生路的。”
怀里的人儿不言不语,如同泥塑木偶一般,仿若他刚才的话都是对空气说的,他不禁泄了气,伏在她的脖颈之处,“你若恼我,便醒来打我骂我,可你为什么要这样不声不响地缠绵病榻,纵我欺你骗你,你偿还予我的岂止是十倍百倍的伤痛?”
一行清泪从他眼角滴落,滑进她微敞的衣襟,可这突如其来的冰凉依旧未让她的身体发生任何变化。
翌日清晨,他取下叶纨素常年佩戴于身的蓝玉,那是一块能够调动他母族五万家兵的令符,而这五万家兵便是曾经令狄戎闻风丧胆的宁州军。
重炎元年六月,宋琰带领十万铁骑,奔赴前线。战况连绵胶着,数万将士浴血奋战两月,终将狄戎赶回北方,南军凯旋而归。
宋琰快马加鞭,日夜疾驰回京,却在到达京都城门之时,听见宫中的喜钟响起,前方传来快马疾驰的声音,信使翻身下马,跪在宋琰马前,“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刚刚诞下嫡皇子与嫡皇女。”
宋琰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喜悦之中,没想到纨纨怀的竟是双生子,他已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了!
可是马鞭还未挥起,一声丧钟响彻云霄,报丧的宫人在钟楼高声宣喊:“皇后娘娘薨了!”
他纵马扬鞭朝宫中奔去,早已烂熟于心的路却因着声声巨响变得十分遥远,远山红日渐渐落下山去,可他还未走到尽头。
重炎三十年,宋琰在弥留之际,误将嫡公主认做他的纨纨,执着她的手说:“我上门提亲之日,叶衍要我给的承诺便是将来纨纨若是倦了乏了,不愿留在我身边,我必须放她自由。我做到了!现在我也倦了乏了,你是否还会入我梦中看我一眼。”
话音落,泪眼闭,宋琰薨。
出丧之日,京都之人都听见眉山上响起一首绝美的曲子,太子身着素色孝服,向眉山深深一拜,“谢母后一圆父皇夙愿,也令儿臣有幸聆听这曲‘凤凰游’。”
一曲终,余音落,从此人间再无“凤凰台上凤凰游”。(原标题:《凤凰台上凤凰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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